第67号 最佳辩手
【尊阳镇】
两个姑娘各自背了个背篓，带着自家两只狗下山去尊阳镇买东西，山羊兄弟被拴在新开垦出来的牛场中，让他开始熟悉这里的环境。
过踏水桥时，两人坐在石头上，把赤脚放在流水里休息。胖妹子看着自己那一双丑了吧唧的脚，嘟嘟噜噜地又开始抱怨自己的祖母，骂她老不死的。红排就把她的一只脚提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搓脚板，尽量把她的脚趾头扯平。
“今天不去学堂了吧，红排姐？”胖妹子问。
“不去。趁着这段时间没有雨水，开荒要紧，争取今年冬天能够把荒地开出来，明年开春就可以种点庄稼什么的了。不过今天可能铁匠打斧头要等很久，等的时候我们去学堂看看吧。”
“好。其实现在学堂这种教书的方式听上去还是有点意思，不像以前在朱先生那里，整天就知道给我们讲圣人之言圣人之言，从来就不听我们学生之言。。。只是我还是更喜欢现在平顶山上的日子，好自在，这里除了不管是的思空老和尚，现在连一个大人都没有。。。幸亏那天我坚持把自己给吊出来了。你看我这双脚，现在已经没以前那么丑了，脚趾头慢慢地舒展开了。”
红排问：“你老垫块布团子在脚底下干什么？”
“以前我走路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很多都压在我那几个弯下去的脚趾头上，很痛，这样垫个布团子，受力的是前面的脚掌，脚趾头不会痛，而且前面的这个脚掌不断受力，骨头就会慢慢展平。”
“哦。。。是你娘还是你娭毑给你裹的脚？”
“我娭毑，一个死老婆子，讨厌死了，她死的那天我和我姐都坚决不哭，我爸打我们都忍着不哭。”
红排看了看她那双古里古怪的脚，连结实的脚后跟都变形走样了，心想，要是给胖妹子做一双后面的脚跟比前面的脚掌高的鞋子，那样会不会让脚掌受力更大，然后更早让脚掌恢复原状？
胖妹子听了这个想法觉得有道理，可是她不会做鞋，红排也不会，就想到了学堂里那些正在学做鞋的女孩子们，让她们帮胖妹子做一双怎么样？
“她们肯定不愿意给我做鞋，要做也是给自己做。“胖妹子说。
“你不是有钱吗？她们做好后，给她们钱，或者给她们买吃的，可能就愿意了。“红排提醒她。
“这个可以，待会记得找她们说说这事。“
还好，铁匠铺里有一把现成的斧头，不需要等，她们买了斧头和锯子，又买了一捆绳子，准备在山顶上做一些陷阱。在镇上，红排不断朝米店方向看，但没有看到那个穿湖绿色长衫的王公子。
“你是不是在找那个送风筝给你的男孩？“胖妹子问。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看这里有什么新鲜。。。东西。“红排支支吾吾地说。
“金柱子说这王公子长得很漂亮，是不是？“胖妹子继续问。
“我哪知道？我不是在找他！“
“要嫁到王家来，除非我们的牛场赚大钱。。。那也还是不够，你还需要有自己的房子、庄园，才算门当户对。这样的人家，肯定。。。“
“好啦好了。”红排堵住了她的嘴：“我们快到学堂了。“
【王家祠堂】
来到王家祠堂，男孩子们正在教室里进行辩论，总共四个学生，分成两组，互相辩论，其他大多数学生和普陀和尚在周围坐着，听他们辩。
“你说成亲要听爷娘和媒婆的安排，你没看到好多人家，一年到头吵架的？要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怎么会一年到头吵架？”一个男孩说。
“你说的不对。你看到几个家庭一年到头吵架的？那只是很少部分。即使是年轻的时候两情相悦，后来有了孩子之后就保不了不会吵架。”对面的男孩说。
“谁说很少部分的？即使不吵架，也只是勉强生活在一起，没几句话说。你看那些两公婆关系好的人家，天天有说有笑，连身体都不生病。我们就要这样的姻缘，不能让媒婆和爷娘来包办。”
“年轻人光考虑两情相悦，好的婚姻还需要有财力支撑，需要有人际关系，这些只有专业的媒婆和成年的爷娘才具有经验。”
“如果给年轻人机会，他们会去考虑财力和人际关系这些的。而且谁说一定要在十几岁成亲？等他们都有能力考虑得很成熟的时候再成亲也应该是可以的。”
“那会被笑死的。尤其是姑娘，二十岁还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有很多人打光棍，嫁得出去的。大不了当和尚嘛。。。不对，当尼姑。”
说到这里，辩论赛变成一场哄堂大笑。学生们看到了窗外的红排和胖妹子，都跟她们打招呼：“花木兰来了！”
普驼和尚招手让她们俩进来。“你们两个也来参与这场辩论，一边一个，婚姻对你们来说也很重要。”
“辩论？这我可不行。”红排赶紧摆手后退。
“我要参加！”胖妹子大声回答，然后举手示意。
“红排你的观点是什么：婚姻应该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还是应该是年轻人自主？”普陀问。
所有学生都看着她如何回答。
“我觉得要自主。”红排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我也觉得要婚姻自主。”胖妹子说。
“那你们两个一组，和这两个辩论一下。他们俩认为，婚姻应该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比较合理。”普陀说。
“行。”胖妹子马上眉飞色舞地答应。另外两个男生马上让出座位，给这两个女将。
“辩论有几个规矩：第一，不管是谁在说话，其他人都不能插话，等到对方说完，停下来，才能说。第二，双方每一轮只能一个人说话，下一轮就换一个人，不要抢。第三，如果谁说得太长了，我就会做手势，让他停下来。明白了吗？”
“嗯。”胖妹子表情异常轻松，让红排又诧异又羡慕。
“我刚才听了你们的意见，认为如果由年轻人自主婚姻，会因为缺少社会经验，比如对家庭财力的理解，以及对社会关系的认识，让婚姻变得不稳。我认为，年轻人的社会经验可能并不多，但经验里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大人的经验很多，但是他们的很多经验根本就是错的。”胖妹子侃侃而谈，条例清晰，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听她讲话，“比如说，父母认为般配很重要，门当户对很重要，可是，成家立业又不是合伙做生意，这是两回事。对婚姻来说，哪怕日子过得清贫，只要夫妻两个齐眉举案，互相照顾，大家身体健康，就很好了，有没有权势，有没有财力，并不重要。”
说完，胖妹子往后一退，意思是她说完了。对方两个男学生被她这一番连珠炮打得晕头转向，你看我我看你，没话可以反驳。
“说得好，这个姑娘口才真不错，让老夫刮目相看。今天这场辩论赛，这边获胜。”普陀宣布。
所有旁观的学生们都鼓起掌来。
“师傅，您这里经常会这样辩论吗？”胖妹子一脸兴奋。
“你来，我们随时可以开展辩论。”
“好！”
不久之后，胖妹子离开了牛场，成为了经世学堂男子班级里面唯一的一名女学生。她在辩论赛上的精彩表现经常会吸引附近的村民在窗外旁听，甚至有些老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学堂门口听，就跟看戏一样。胖妹子的清晰的逻辑比孔圣人的道理更让人容易懂。
有一天，米店的王掌柜带着他的孙子王松林也来旁听。
红排他们几个仍然是大部分时间建设牛场，偶尔下雨就来学堂学习，红排有时跟着李憨子和其他女生学习做衣裳，写字，念书，只要有机会，她也会去参加男学生课堂的辩论活动，也上场，不再害怕。
不过她的眼睛一直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希望找到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有点忧郁的王公子。
终于有一天她见到了他，不过这次他坐到了胖妹子的擂台对面，仍然是二对二的辩论，王公子和觉远搭档，胖妹子和对子眼搭档。王掌柜带来了几个女眷旁观这场辩论，红排猜其中有一个肯定是王公子的娘张氏。
“民以食为天，牛是粮食的保障，而狗只能帮人打猎，这点食物是远远不够保障粮食安全的，所以，牛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王公子看来也是个不弱的辩手。
“狗不仅仅只能帮人打猎，狗作为人类最好的朋友，还是孩子的玩伴，当我们在森林里遇到野兽的时候，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勇敢地扑上去和野兽搏斗，还有，狗会帮我们看家。”胖妹子说。
王公子刚想反驳，觉远说：“牛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经常会骑牛玩，它们也是我们的玩伴。”
胖妹子身旁的对子眼反驳道：“狗会咬人，有时候还把人咬伤了，牛从来不咬人。”
围观的人轰然大笑，其中有一个中年人大声发问：“小孩子打架，不管是不是朋友，也会咬人，夫妻两个有时候打架还会咬人。所以咬人不能作为是不是最好朋友的标准吧？”
更多人大笑。
其中有人埋怨他不应该打扰孩子们的表现，要他出去，但那个人不出去。
胖妹子说：“这位伯伯说会不会咬人不能作为是不是最好朋友的标准，这个我同意，正如同粮食不能作为最好朋友的标准一样，我们需要综合考虑。狗一般咬什么人？咬敌人，咬坏人，咬生人，对于它认识的主人而言，狗永远是忠诚的，所以这个最好的朋友是针对主人来说的。牛虽然不咬人，但是牛也不会保护主人，它比较独立，如果看到主人遭遇不测，牛肯定不会舍命去救。所以，我认为，狗，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我不同意。光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去救，这只是安全的一种，我们的人身安全还包括温饱，要能够吃饱肚子，冬天有棉衣穿，下雨天不会漏雨，这都是安全的表现形式。牛可以让我们吃饱肚子，饿肚子的威胁比被野兽追更常见，另外，牛帮我们种棉麻，使得我们有衣服穿，牛还会帮我们和泥巴，将草筋与田泥踩均匀，踩熟，然后制作成砖瓦，让我们有房子住，所以，牛是从几个不同的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安全，比狗做得更好。”王公子的观点同样博得满堂喝彩。
“好吧，牛能够帮我们生产粮食，但狗可以帮助守住粮食和钱财，这两者同样重要你同不同意？虽然我们家没有人来偷东西，但我知道这周围的人家都很怕土匪和盗贼，甚至连黄鼠狼都需要狗去追赶。有些狗还可以捉老鼠。别小看老鼠和黄鼠狼，它们虽然小，但一年下来可以偷掉很多粮食，和鸡蛋。”胖妹子不等同伴发言，直接就反驳，惹得对子眼生气地嘟着嘴。
“好好，差不多了，今天有了这个小王同学的加入，辩论赛比以往更精彩，我非常高兴。”普陀师傅站了起来，“双方棋逢对手，算平局。”
红排看到辩论赛结束了，连忙挤了进去，来到胖妹子身旁，抱住了她：“你太厉害了！”然后看着王公子说，“你也很厉害！”
王公子紧张的神情一脸笑意，洁白整齐的牙齿让红排看得心慌意乱，她赶紧低下了头。
“我们三个出去玩吧。”胖妹子提议。
“嗯。”王公子马上附和。“娘，嗲嗲，我出去玩会儿。”他对着走廊上笑盈盈的几个家人说完，就从另外一张门出去了。
“我们去河边玩，来。”胖妹子带队，很快到了河湾里，坐在草地上。
“他叫王松林，今天来我们学堂念书的新同学。”胖妹子向红排介绍，然后又指着红排对王松林说，“她叫陆红排，现在是我们的牛场老板娘，哈哈哈---”
“你在养牛？”王公子松林很有兴趣，“我一直想养一匹马，可是我们家只有一头驴。”
“我还没见过马，驴子倒是前段时间见过一次。”胖妹子说。
“你们养牛干什么？”松林问红排。
“她想用牛来垦荒，因为牛经常踩踏的地方不会长草，那些灌木棍子也会被牛踩烂，以后就可以种庄稼。”胖妹子代替红排回答。
“这是个很聪明的方法。”松林赞叹，“是你的主意吗？”
“不是。”红排说。
“他们这个小组还有几个人，不念书，天天琢磨怎样养牛，怎样将老虎野兽抓住，哈哈。”胖妹子说。“不好意思，我嘴巴太多了，你们说，你们说，我去那边看看。”
“我觉得养马也不错，可以用来垦荒，还可以骑着马去潭州城里玩。”松林说，“我特别想骑着马去杭州城里头看看。”
“啊？杭州城？”
“是啊。我甚至还想去蒙古人的老家看看，他们那么野蛮的人，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据说，他们是游动的，住在蒙古包里头。”
“是吗？蒙古包是啥？”
“我也不太清楚，我猜冬天不会很暖和。据说那些人很脏，不洗澡的。”
“从来不洗澡？不痒吗？那身上不是臭死了？”
“我们这尊阳镇来过蒙古人，有人见到过他们，说他们的确很臭，脸上两坨红，长得很高大，跟我们不一样。”
“蒙古人？是不是跟胡人差不多？我小时候在你家门前见过胡人，还有骆驼，他们在我们这里买茶叶，据说要卖到很远的北方去，那里太冷，不产茶。你记得吗？”红排问。
“我记得。那天我还见到你和你爹了。“
“是的。。。对了，上次我和两个朋友去我家，看到你坐在轿子里，那是去哪里？”
“那次啊，跟我娘走亲戚，我大姨住在那边。你家住在那里吗？那你每天不是要跑很远来这里念书？还要去山上养牛？”
“以前住在那里，现在我大部分时间住在九溪寺里，因为晚上要带一个孩子。白天如果不下雨，我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垦荒，想用这个办法不花钱有一块种庄稼的地，就是养牛的那个地方，叫平顶山。”
“你住在九溪寺？”
“我碰到一个小男孩，被父母抛弃的，九溪寺的和尚收养了他，我晚上负责带他。”
“哦--”
李憨子的钟声敲响了，三人站起来，回学堂去上学。红排走进了女生教室，胖妹子和王松林走进了男生教室，红排和王松林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遗憾。
女生教室没有什么辩论，读书认字的时间没那么多，李憨子重点是教女孩子们生存所需要的技能，包括缝衣做鞋纺棉纱等。包括红排在内，总共有七个女孩子在学针线活。
“红排，德宏米店王掌柜昨天交给我一个活，做好了可以挣十两银子。潭州城里新任知府张大人的老母亲不久六十大寿，王掌柜要送给她一套衣帽鞋袜，尺寸都有了，我想带领姑娘们一起来做一套，你要不要一起来？”李憨子说。
两个姑娘各自背了个背篓，带着自家两只狗下山去尊阳镇买东西，山羊兄弟被拴在新开垦出来的牛场中，让他开始熟悉这里的环境。
过踏水桥时，两人坐在石头上，把赤脚放在流水里休息。胖妹子看着自己那一双丑了吧唧的脚，嘟嘟噜噜地又开始抱怨自己的祖母，骂她老不死的。红排就把她的一只脚提起来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给她搓脚板，尽量把她的脚趾头扯平。
“今天不去学堂了吧，红排姐？”胖妹子问。
“不去。趁着这段时间没有雨水，开荒要紧，争取今年冬天能够把荒地开出来，明年开春就可以种点庄稼什么的了。不过今天可能铁匠打斧头要等很久，等的时候我们去学堂看看吧。”
“好。其实现在学堂这种教书的方式听上去还是有点意思，不像以前在朱先生那里，整天就知道给我们讲圣人之言圣人之言，从来就不听我们学生之言。。。只是我还是更喜欢现在平顶山上的日子，好自在，这里除了不管是的思空老和尚，现在连一个大人都没有。。。幸亏那天我坚持把自己给吊出来了。你看我这双脚，现在已经没以前那么丑了，脚趾头慢慢地舒展开了。”
红排问：“你老垫块布团子在脚底下干什么？”
“以前我走路的时候，身上的重量很多都压在我那几个弯下去的脚趾头上，很痛，这样垫个布团子，受力的是前面的脚掌，脚趾头不会痛，而且前面的这个脚掌不断受力，骨头就会慢慢展平。”
“哦。。。是你娘还是你娭毑给你裹的脚？”
“我娭毑，一个死老婆子，讨厌死了，她死的那天我和我姐都坚决不哭，我爸打我们都忍着不哭。”
红排看了看她那双古里古怪的脚，连结实的脚后跟都变形走样了，心想，要是给胖妹子做一双后面的脚跟比前面的脚掌高的鞋子，那样会不会让脚掌受力更大，然后更早让脚掌恢复原状？
胖妹子听了这个想法觉得有道理，可是她不会做鞋，红排也不会，就想到了学堂里那些正在学做鞋的女孩子们，让她们帮胖妹子做一双怎么样？
“她们肯定不愿意给我做鞋，要做也是给自己做。“胖妹子说。
“你不是有钱吗？她们做好后，给她们钱，或者给她们买吃的，可能就愿意了。“红排提醒她。
“这个可以，待会记得找她们说说这事。“
还好，铁匠铺里有一把现成的斧头，不需要等，她们买了斧头和锯子，又买了一捆绳子，准备在山顶上做一些陷阱。在镇上，红排不断朝米店方向看，但没有看到那个穿湖绿色长衫的王公子。
“你是不是在找那个送风筝给你的男孩？“胖妹子问。
“没有没有。我只是。。。看看这里有什么新鲜。。。东西。“红排支支吾吾地说。
“金柱子说这王公子长得很漂亮，是不是？“胖妹子继续问。
“我哪知道？我不是在找他！“
“要嫁到王家来，除非我们的牛场赚大钱。。。那也还是不够，你还需要有自己的房子、庄园，才算门当户对。这样的人家，肯定。。。“
“好啦好了。”红排堵住了她的嘴：“我们快到学堂了。“
【王家祠堂】
来到王家祠堂，男孩子们正在教室里进行辩论，总共四个学生，分成两组，互相辩论，其他大多数学生和普陀和尚在周围坐着，听他们辩。
“你说成亲要听爷娘和媒婆的安排，你没看到好多人家，一年到头吵架的？要是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怎么会一年到头吵架？”一个男孩说。
“你说的不对。你看到几个家庭一年到头吵架的？那只是很少部分。即使是年轻的时候两情相悦，后来有了孩子之后就保不了不会吵架。”对面的男孩说。
“谁说很少部分的？即使不吵架，也只是勉强生活在一起，没几句话说。你看那些两公婆关系好的人家，天天有说有笑，连身体都不生病。我们就要这样的姻缘，不能让媒婆和爷娘来包办。”
“年轻人光考虑两情相悦，好的婚姻还需要有财力支撑，需要有人际关系，这些只有专业的媒婆和成年的爷娘才具有经验。”
“如果给年轻人机会，他们会去考虑财力和人际关系这些的。而且谁说一定要在十几岁成亲？等他们都有能力考虑得很成熟的时候再成亲也应该是可以的。”
“那会被笑死的。尤其是姑娘，二十岁还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有很多人打光棍，嫁得出去的。大不了当和尚嘛。。。不对，当尼姑。”
说到这里，辩论赛变成一场哄堂大笑。学生们看到了窗外的红排和胖妹子，都跟她们打招呼：“花木兰来了！”
普驼和尚招手让她们俩进来。“你们两个也来参与这场辩论，一边一个，婚姻对你们来说也很重要。”
“辩论？这我可不行。”红排赶紧摆手后退。
“我要参加！”胖妹子大声回答，然后举手示意。
“红排你的观点是什么：婚姻应该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还是应该是年轻人自主？”普陀问。
所有学生都看着她如何回答。
“我觉得要自主。”红排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是，我也觉得要婚姻自主。”胖妹子说。
“那你们两个一组，和这两个辩论一下。他们俩认为，婚姻应该是父母之命媒酌之言比较合理。”普陀说。
“行。”胖妹子马上眉飞色舞地答应。另外两个男生马上让出座位，给这两个女将。
“辩论有几个规矩：第一，不管是谁在说话，其他人都不能插话，等到对方说完，停下来，才能说。第二，双方每一轮只能一个人说话，下一轮就换一个人，不要抢。第三，如果谁说得太长了，我就会做手势，让他停下来。明白了吗？”
“嗯。”胖妹子表情异常轻松，让红排又诧异又羡慕。
“我刚才听了你们的意见，认为如果由年轻人自主婚姻，会因为缺少社会经验，比如对家庭财力的理解，以及对社会关系的认识，让婚姻变得不稳。我认为，年轻人的社会经验可能并不多，但经验里有些是对的，有些是错的，大人的经验很多，但是他们的很多经验根本就是错的。”胖妹子侃侃而谈，条例清晰，让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听她讲话，“比如说，父母认为般配很重要，门当户对很重要，可是，成家立业又不是合伙做生意，这是两回事。对婚姻来说，哪怕日子过得清贫，只要夫妻两个齐眉举案，互相照顾，大家身体健康，就很好了，有没有权势，有没有财力，并不重要。”
说完，胖妹子往后一退，意思是她说完了。对方两个男学生被她这一番连珠炮打得晕头转向，你看我我看你，没话可以反驳。
“说得好，这个姑娘口才真不错，让老夫刮目相看。今天这场辩论赛，这边获胜。”普陀宣布。
所有旁观的学生们都鼓起掌来。
“师傅，您这里经常会这样辩论吗？”胖妹子一脸兴奋。
“你来，我们随时可以开展辩论。”
“好！”
不久之后，胖妹子离开了牛场，成为了经世学堂男子班级里面唯一的一名女学生。她在辩论赛上的精彩表现经常会吸引附近的村民在窗外旁听，甚至有些老人搬个小凳子坐在学堂门口听，就跟看戏一样。胖妹子的清晰的逻辑比孔圣人的道理更让人容易懂。
有一天，米店的王掌柜带着他的孙子王松林也来旁听。
红排他们几个仍然是大部分时间建设牛场，偶尔下雨就来学堂学习，红排有时跟着李憨子和其他女生学习做衣裳，写字，念书，只要有机会，她也会去参加男学生课堂的辩论活动，也上场，不再害怕。
不过她的眼睛一直在围观的人群中搜索，希望找到那个让她神魂颠倒的有点忧郁的王公子。
终于有一天她见到了他，不过这次他坐到了胖妹子的擂台对面，仍然是二对二的辩论，王公子和觉远搭档，胖妹子和对子眼搭档。王掌柜带来了几个女眷旁观这场辩论，红排猜其中有一个肯定是王公子的娘张氏。
“民以食为天，牛是粮食的保障，而狗只能帮人打猎，这点食物是远远不够保障粮食安全的，所以，牛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王公子看来也是个不弱的辩手。
“狗不仅仅只能帮人打猎，狗作为人类最好的朋友，还是孩子的玩伴，当我们在森林里遇到野兽的时候，会保护我们的安全，勇敢地扑上去和野兽搏斗，还有，狗会帮我们看家。”胖妹子说。
王公子刚想反驳，觉远说：“牛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经常会骑牛玩，它们也是我们的玩伴。”
胖妹子身旁的对子眼反驳道：“狗会咬人，有时候还把人咬伤了，牛从来不咬人。”
围观的人轰然大笑，其中有一个中年人大声发问：“小孩子打架，不管是不是朋友，也会咬人，夫妻两个有时候打架还会咬人。所以咬人不能作为是不是最好朋友的标准吧？”
更多人大笑。
其中有人埋怨他不应该打扰孩子们的表现，要他出去，但那个人不出去。
胖妹子说：“这位伯伯说会不会咬人不能作为是不是最好朋友的标准，这个我同意，正如同粮食不能作为最好朋友的标准一样，我们需要综合考虑。狗一般咬什么人？咬敌人，咬坏人，咬生人，对于它认识的主人而言，狗永远是忠诚的，所以这个最好的朋友是针对主人来说的。牛虽然不咬人，但是牛也不会保护主人，它比较独立，如果看到主人遭遇不测，牛肯定不会舍命去救。所以，我认为，狗，才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我不同意。光是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去救，这只是安全的一种，我们的人身安全还包括温饱，要能够吃饱肚子，冬天有棉衣穿，下雨天不会漏雨，这都是安全的表现形式。牛可以让我们吃饱肚子，饿肚子的威胁比被野兽追更常见，另外，牛帮我们种棉麻，使得我们有衣服穿，牛还会帮我们和泥巴，将草筋与田泥踩均匀，踩熟，然后制作成砖瓦，让我们有房子住，所以，牛是从几个不同的方面给我们提供了安全，比狗做得更好。”王公子的观点同样博得满堂喝彩。
“好吧，牛能够帮我们生产粮食，但狗可以帮助守住粮食和钱财，这两者同样重要你同不同意？虽然我们家没有人来偷东西，但我知道这周围的人家都很怕土匪和盗贼，甚至连黄鼠狼都需要狗去追赶。有些狗还可以捉老鼠。别小看老鼠和黄鼠狼，它们虽然小，但一年下来可以偷掉很多粮食，和鸡蛋。”胖妹子不等同伴发言，直接就反驳，惹得对子眼生气地嘟着嘴。
“好好，差不多了，今天有了这个小王同学的加入，辩论赛比以往更精彩，我非常高兴。”普陀师傅站了起来，“双方棋逢对手，算平局。”
红排看到辩论赛结束了，连忙挤了进去，来到胖妹子身旁，抱住了她：“你太厉害了！”然后看着王公子说，“你也很厉害！”
王公子紧张的神情一脸笑意，洁白整齐的牙齿让红排看得心慌意乱，她赶紧低下了头。
“我们三个出去玩吧。”胖妹子提议。
“嗯。”王公子马上附和。“娘，嗲嗲，我出去玩会儿。”他对着走廊上笑盈盈的几个家人说完，就从另外一张门出去了。
“我们去河边玩，来。”胖妹子带队，很快到了河湾里，坐在草地上。
“他叫王松林，今天来我们学堂念书的新同学。”胖妹子向红排介绍，然后又指着红排对王松林说，“她叫陆红排，现在是我们的牛场老板娘，哈哈哈---”
“你在养牛？”王公子松林很有兴趣，“我一直想养一匹马，可是我们家只有一头驴。”
“我还没见过马，驴子倒是前段时间见过一次。”胖妹子说。
“你们养牛干什么？”松林问红排。
“她想用牛来垦荒，因为牛经常踩踏的地方不会长草，那些灌木棍子也会被牛踩烂，以后就可以种庄稼。”胖妹子代替红排回答。
“这是个很聪明的方法。”松林赞叹，“是你的主意吗？”
“不是。”红排说。
“他们这个小组还有几个人，不念书，天天琢磨怎样养牛，怎样将老虎野兽抓住，哈哈。”胖妹子说。“不好意思，我嘴巴太多了，你们说，你们说，我去那边看看。”
“我觉得养马也不错，可以用来垦荒，还可以骑着马去潭州城里玩。”松林说，“我特别想骑着马去杭州城里头看看。”
“啊？杭州城？”
“是啊。我甚至还想去蒙古人的老家看看，他们那么野蛮的人，到底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据说，他们是游动的，住在蒙古包里头。”
“是吗？蒙古包是啥？”
“我也不太清楚，我猜冬天不会很暖和。据说那些人很脏，不洗澡的。”
“从来不洗澡？不痒吗？那身上不是臭死了？”
“我们这尊阳镇来过蒙古人，有人见到过他们，说他们的确很臭，脸上两坨红，长得很高大，跟我们不一样。”
“蒙古人？是不是跟胡人差不多？我小时候在你家门前见过胡人，还有骆驼，他们在我们这里买茶叶，据说要卖到很远的北方去，那里太冷，不产茶。你记得吗？”红排问。
“我记得。那天我还见到你和你爹了。“
“是的。。。对了，上次我和两个朋友去我家，看到你坐在轿子里，那是去哪里？”
“那次啊，跟我娘走亲戚，我大姨住在那边。你家住在那里吗？那你每天不是要跑很远来这里念书？还要去山上养牛？”
“以前住在那里，现在我大部分时间住在九溪寺里，因为晚上要带一个孩子。白天如果不下雨，我就和几个朋友一起垦荒，想用这个办法不花钱有一块种庄稼的地，就是养牛的那个地方，叫平顶山。”
“你住在九溪寺？”
“我碰到一个小男孩，被父母抛弃的，九溪寺的和尚收养了他，我晚上负责带他。”
“哦--”
李憨子的钟声敲响了，三人站起来，回学堂去上学。红排走进了女生教室，胖妹子和王松林走进了男生教室，红排和王松林同时看了对方一眼，都有些遗憾。
女生教室没有什么辩论，读书认字的时间没那么多，李憨子重点是教女孩子们生存所需要的技能，包括缝衣做鞋纺棉纱等。包括红排在内，总共有七个女孩子在学针线活。
“红排，德宏米店王掌柜昨天交给我一个活，做好了可以挣十两银子。潭州城里新任知府张大人的老母亲不久六十大寿，王掌柜要送给她一套衣帽鞋袜，尺寸都有了，我想带领姑娘们一起来做一套，你要不要一起来？”李憨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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