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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篇3风雪坠娘娘

    北方的草原即使是在秋季也是有下雪的可能,来自更北方的寒流会像瀑布的水流一般自北向南倾泻而下。

    草原上的夜晚处处充满着寂静。

    此刻的天空正静静地下着雪,不是那种寒风刺骨中飞窜的暴雪,而是富有中原诗意温暖下坠的柔雪。这样的雪下的不仅有诗意而且还多少会有些温暖。

    雪花触物立刻融化。

    不是在冬天的季节却下起了柔雪。

    传言在秋季下雪也就意味着上天将要坠下娘娘的,这是整个草原流传千古的说法,而娘娘的意思就是中原人口中尊称皇后的意思。

    这里地处北方草原怎么会有娘娘诞生在这里呢?

    中原地区已经势力割据混战了足足两百多年,那里的皇后不当也罢!

    中原的皇帝都像是走马灯般的快速轮换,这皇后娘娘又岂能是好的差事呢?而传言那些灭国之后皇后的下场更是悲惨至极。

    柔雪之舞轻轻的落在一顶华丽的帐篷之上,那坠落的姿势不是恶狠狠的撞击,而是看上去更像是欢喜般的投怀送抱,生怕拍打了帐篷惊扰了里面的人。

    华丽的帐篷内有一个汉族装扮的妇人正平躺在一块柔软的兽皮之上,她的周围围满了侍奉的仆人,她在生产,双手紧握着兽皮的妇人在身下接生婆的指引下正用力生产着孩子。

    她强忍着疼痛没有过多的痛苦叫喊,因为她知道,自己如果叫的太过大声太过痛苦的话,帐篷之外的大单于恐怕会在事后冲进帐篷将这些仆人全部杀死。

    她清楚大单于的脾气,所以就算那刺心的疼痛让她几乎晕厥,她都强忍着疼痛轻轻的哼着。

    草原上的帐篷之内怎么会有中原的女子呢?难道是中原前朝和亲而来的公主吗?即便不是公主,能有这么多的仆人服侍想来她的地位肯定也是尊贵的很。

    华丽的帐篷旁边不远处的一堆篝火旁边,一个祭祀装扮的老妇人正微闭着双眼手握着一把青铜长剑挑着一只荷叶般大小的龟壳在篝火上来回翻转着。

    她的嘴巴也没有闲着,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明白的话语。

    啪啪啪,放在篝火上翻烤的龟壳突然之间被烤的连续发出三声爆裂的响声,爆裂而出的气体更是将篝火吹得左右摇摆。

    祭祀的妇人停住了翻烤,将青铜长剑上的龟壳凑到了自己的面前,刚刚的三声爆裂声将原本平滑的龟壳上泛出几道错综连贯的裂痕。

    “沈落落。”这是祭祀的妇人观察了半天之后才慢慢吐露出的话语。这平滑的龟壳之上经过篝火的翻烤竟然裂开了纹理,而纹理间竟然歪歪扭扭的出现了三个汉字“沈落落”。虽然龟壳上纹理并不工整,但这歪歪扭扭的三个汉字还是能通过纹理辨别出来的。

    这会是什么意思?祭祀占卜用的龟壳用火烧烤之后竟然呈现出来的是一个中原人的名字。

    中原女孩子的名字。

    在篝火正北方向有一把做工及其讲究的红木椅子,椅子上铺着厚厚的兽皮,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一脸霜雪的男人,他在听见祭祀妇人嘟囔了半天说出这般的三个字之后,马上挥手示意身旁的士兵将龟壳呈上前来。

    “这到底是何种解释?我是让你占卜此次出兵平叛吉凶的结果,到头来你却给我占卜出些什么东西。”

    “回大单于的话,老身刚刚的确是在为平叛吉凶占卜结果,但是不想却占卜出的是一个中原人的名字。”祭祀的妇人声音颤抖的说道。

    “一个名字?”大单于禁不住的皱起了眉,帐篷之内女人生产痛苦的轻哼声虽说轻微,但还是进入了他的耳朵。

    “依照神灵的意思难不成我大单于的第一个孩子要起一个中原汉族人的名字吗?而且还是一个中原人口中富有女人韵味的名字。”大单于手握着青铜长剑细观着龟壳之后厉声说道,“快点给我重新占卜,快点快点重新占卜,我茫茫大草原上需要的是能赤膊上阵杀敌的汉子,而不是需要委身在帐篷之内缝缝补补的娘们。”

    还很炙热的龟壳被大单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炙热将铺有霜气的地面烘烤的吱吱作响。

    大单于的这句话很是明了的说出了他的一个心愿:他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儿子。

    其实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的糟糕,自己的妇人生产已经足足超过五个时辰了。他的心镜同样也很焦虑,因为他地位的处境并不乐观。

    同是草原上附属他的两个部族利用他南下侵扰中原的契机,起兵反叛攻占了草原上水草最为丰美的河套地区,那里是他的龙庭所在,也是他的后方根据地。而他此刻的境地可以说非常的尴尬,两个部族的反叛如果成功,就有可能会激变起更多部族的反叛,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对于他来讲,他这个草原上的单于位置恐怕可以说是名存实亡招牌了,所以此时此刻他非常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会是一个儿子。

    祭祀装扮的妇人被大单于的话语吓得将身体缩成一个团,她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还是动作迅速的重新换过龟壳,用青铜长剑挑着慢慢的在篝火上翻转了起来。这一次她换过的龟壳比刚刚的要大许多,表面的纹理也都清晰光滑了许多,而且让她感到非常不解的是,她感觉这个龟壳要比她之前经手所有的龟壳都要沉重许多,好像这龟壳里面藏有东西一般。

    “啪啪啪。”又是三声响亮的爆裂声,不过这次爆裂声之后,祭祀装扮的妇人并没有将青铜长剑收回,而是继续翻转着烘烤乌龟壳,原本漆黑油亮的乌龟壳竟然被烘烤成了赤红色。

    “赤红色?这龟壳竟然会被烧成了赤红色,恭喜大单于这龟壳烘烤成赤红色,实乃大吉大利万事顺心大富贵之征兆啊!”祭祀装扮的夫人手握青铜长剑语气激动的说道。

    “万事顺心?本单于的河套地区刚刚被叛军占据,弄成一个无家可归。还有就是本单于的孩子已经都生产了半天的时间都没有顺利降生,你说那里来的万事顺心?你快把那重新占卜过的龟壳给我拿过来,我倒要看看这次你给我问神又占卜出什么文字纹理出来,如果还是谣言谎话的话,我定要将你的头颅烧成赤红色。”大单于说的这些都是实在的话语,那里会有什么万事如意,现在这样的地步这样的处境恐怕是万事皆毁才对。

    其实坐在做工讲究红木椅子之上的大单于此刻双眼并没有去窥探烧成赤红色的乌龟壳,他的嘴里虽然说着话,但其实心里早已将双眼的目光紧盯着那顶华丽的帐篷上了。

    “已经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有生产出来,看来这中原的女子体魄真的没法跟草原上的女子相比较呀!这样下去会不会出危险呢?”端坐在红木椅子上的大单于心中暗暗着急,他的心中虽然非常想要一个儿子,但是对于即将分娩女子的安危此刻却被排在了第一的位置。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从帐篷之内传了出来,那声音浑厚有力,就如同雨夜天空上划过的闪电瞬间推开人身上所有的感官,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一点。

    这响亮的婴儿啼哭恐怕只有男婴才能有这般浑厚响亮。

    “生了,生了。”刚刚还满脸冰霜的大单于此刻的脸上像盛开着一朵鲜花,一朵梨花压海棠。

    真的生了!看来这赤红色龟壳的占卜之事十之八九有些靠谱了,果真会有大吉大利的事情发生。

    也就在此时,远处一阵整齐有序的马蹄声渐渐袭来,那马脖下悦耳的铃声夹杂在马蹄声中就像是乐谱中的伴奏,怎么听怎么的让人感觉舒心倍极。

    这是先前派去前往河套地区探查的探马,那里的地盘虽然已经被叛军占据,但大单于想出兵还是派去了探马前去探查情况,那里是他的根据地,只有平叛夺回来他这个单于在大草原上当的才会名副其实,才会让众多草原上其他部落臣服。

    “回禀大单于,河套地区的两股叛军请求你饶恕他们的鲁莽罪行,这是他们书写给你的悔罪书。”探马上的骑手下马单膝跪地双手将一卷羊皮卷高高举过头顶。

    “你说什么?那帮趁火打劫的叛军现在想要投降于我请求宽恕他们吗?”大单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急忙起身飞奔过来伸手抓起探马骑手呈上来的羊皮卷。

    “回禀大单于,河套地区的叛军似乎是因为在分配战利品跟利益的事情上起了冲突,自相残杀相互攻打了两天两夜,现在仅存的残部已经无力在跟大单于叫板对阵了,所以在看见我之后主动示弱请求议和,宽恕他们之前反叛的罪行。我沿途经过河套地区的河流支流发现都已经被染成血红色,看来他们嘴里所说的内讧之事确切不会是假的。”探马骑手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让大单于甚是开心顺心的事情。

    这样的事情算不算舒心的事情呢?

    “这孩子的降生真乃福星下凡啊!竟然一下子就带来了一个这样好的消息。”祭祀装扮的妇人急忙将烧成赤红色的龟壳用青铜长剑呈现了上去。她这样做其实是一个很明智的做法,反叛的叛军已经归降,然而叛军的归降又怎么能跟孩子的降生扯上半点关系呢!所以不管这件事情和这个孩子的降生有没有关系,现在就算是胡扯都要硬生生的扯上一些关系才行,因为只有这样她这个祭祀才会有存在的价值。

    只是有一点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龟壳上再次出现了和之前相近的纹理,爆裂的纹理又组成了三个字,一个在大单于嘴里是有娘们气息的名字:沈落落。

    如果这三个字第一次出现是例外,那么第二次出现又应该怎么去做解释呢?

    占卜吉凶本就是在探寻上天的意思,现在两次都出现了这三个字,是不是这三个字真的是代表上天的意思呢?

    从帐篷之内走出的侍女面露惊慌,当她走到大单于近前的时候竟然慌张的瘫软在了地上,“回禀大单于,夫人生的是位居次。”

    草原上匈奴人的首领叫做单于,配偶叫做阙氏,女儿叫做居次。

    这不见的是一个好消息,一心期盼儿子的大单于现在盼来的竟然是个女儿,看来也难怪侍女会害怕瘫软在地上。

    静静的细雪依然起舞,只是它的起舞让时间停止了流逝,所有的人似乎都沉默的静止了。

    “你去从这次南下洛阳劫掠的汉人之中找一个女孩童赐名沈落落,让她陪伴我的女儿一同长大吧!毕竟这天意是不可违的。这样做总应该可以顺了上天的意思了吧!”大单于对着自己身旁一名中原汉服装扮的男子慢慢悠悠的说道。

    “既然大单于是这样的安排,那么大单于恕我冒昧的还有一个不请之请望你答应,不知道我该不该说呢?”大单于的身旁一个中原装扮的男人起身施礼之后慢慢的说道。

    他是谁?一个中原人竟然能混在匈奴单于的身边,想来此人绝对是大有来头。

    “陈先生何时变得如此客气了?按照你以往的说话风格可没有几次会对我如此这般客气的。”

    “这草原我刚至不久,这求人之请怎么能和其它的相比较呢?这孩子一降生就带来了众多利好的消息,我恳请大单于将这孩子容我以后教导学习如何呢?”

    “陈先生如有此意再好不过,就拿此次南下劫掠中原之事来讲,陈先生可是先前苦苦劝阻于我的,说我此次集结所有军队南下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后方空虚恐生有变的,然而之后发生的叛乱也正好印证了陈先生之言,看来今日往后还请陈先生多多提醒多多直言不讳啊!”

    “既然这陈先生有意收徒,也就不差我一个了,我在一旁帮着陈先生搭把手一同教导如何呢?”火堆旁一个衣衫怪异的年轻人嬉笑着说道,他的样子打扮是很特别的,所以说的话也就很特别了。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这个人其实是司徒北行,今天他能出现在这里完全是因为陈仙之,他飞鸽传书让年轻人今天来到这里。

    司徒北行开了一个小店,他的店开在一个叫酒家的地方,名叫“英才店”。

    没有人能说清楚龟壳之上为什么会反复的出现沈落落这三个字,难道不平凡的人生连名字老天爷都会事先给准备好了吗?

    天意不可为,这就如同大单于忌讳占卜的结果不敢违抗一样,他最后还是要找一个女童用这三个字当名字,跟自己的女儿一同成长。

    这时突然间被烧成赤红色的龟壳突然间爆裂成了两半,一颗翠绿色的小珠子崩裂了出来,珠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不偏不离的正好落在了旁边的一盏宫灯之内。

    “这翠绿色的小珠子会不会是神赐之物,用来做什么好呢?”

    “它落到宫灯内就用它来做盏宫灯吧!在宫灯的中心放上这样一颗小珠子看上去应该很赏心悦目吧!”

    “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轮回,那这宫灯就长留孩子身旁吧!当这盏宫灯明亮之时,也就是我们居次明亮之时。”这句话是祭祀的妇人说的,她说话时的样子很生硬也很古怪,仿佛在喉咙中卡住了骨头。她的样子之所以很古怪,是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是将脑袋刚刚昂起之后对着天空说的,在大单于面前昂着头说话可是重罪,她这样做是不是不想活了。她的眼睛迷离面容泛红,双手颤抖的样子让看到她的人都感觉她大概中了邪鬼上身了。

    没有人会特别在意刚刚祭祀说过的这句话,但是有一个人却将这句话记在了心底,那个被称呼为陈先生的人会在孩子长大懂事的时候告诉她,“宫灯明亮的时候你也会跟着明亮起来的,因为你的真命天子他来了。”

    祭祀的妇人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刚刚说过的那番话语,每当有人问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总会一板正经的说自己当时眼睛看到星星,所有的事物是模糊的,而且脑子里面也糊涂了。

    这一切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居次”从小对于这个传说总是不屑的,每当有人说起此事,她总会拉黑了脸大声说道,“谁如果再说起此事我就打爆谁的头。”

    乌龟壳上出现的三个字很显然是一个人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被大单于赐给了别人,但是总会有一天会有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的面前亲口告诉那个人,自己的名字应该叫作“沈落落”。

    也许她也会这样问着说,“我叫沈落落,那你叫什么呢?”

    这传说这轮回又应该如何解释呢?

    风雪坠娘娘,这孩童会真是传说中的娘娘吗?如果她真的会成为娘娘,那她的真命天子此刻又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