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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6 隐士缘(五)

    (五)回朝

    青衣人赶紧往前先行,樵夫携三个灰袍人垫后,一行往村里去。

    一行离开老远,那老翁依旧自顾念叨不停,杨柳村出了个祖师、要转风水了,之类的……

    几人到了柳家,樵夫负手在外等候,三个灰袍人站成一排在后。

    青衣汉子进去了。他本想让人通报一声,然门口大门敞开,没有一人能通报的,就直接走进院里,立马看到了屋檐下站着的柳老爷。

    柳老爷见到来人明显愣了一下,他身边的一个小厮则赶紧过来束手道:“您?”

    青衣人看向柳老爷。

    柳老爷走下台阶上前屏退下人,拱手奇怪一声:“您怎么来了?”

    青衣人面无表情:“别问我干嘛来了,我倒要问你们在干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柳老爷:“呵呵,尊驾容禀,是这样的,前日尊驾离去后,老朽与村中两位耆老通气,一起派了人去县里置办了些东西……”虽然对对方居高临下的态度不很感冒,还是将送粮、修庙的事交代了。

    青衣人听了无语:“你的人走了多久了?”很怕对方搞出这动静会坏事。

    “最早的几个人早上进的山,先向祖师禀报,估摸着下午就到。”柳老爷抬手指了指天上。

    现在日头已近中午。

    青衣汉子抬头看天,咬牙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出了柳家院门,青衣汉子向老樵夫简单禀报了情况。

    “我们走。”老樵夫下达了命令,领着一行人往村后人群进山的方向去。

    深山密林中,几个柳家下人循着前几日柳老爷他们进山的路前行,领头带路的正是小四。

    上次来游玩时还不觉着什么,哪里能走往哪走,不能直接走的开路再走,实在不行的绕道便是,但今天则不一样。既然上次去过那地方记得了大概方位,这次就尽量直来直去。

    这样免不了要不时地挥舞镰刀开路,且要留下明显的痕迹,让后面运着东西的队伍好跟上。所以一路下来大汗淋漓,却要保持推进速度不能够太慢,几乎没正儿八经停歇过。

    琢磨着快要到地儿了,小四出声鼓励大伙儿,几人一起加速前进。

    密林尽头豁然开朗,眼前的一片草木相间的地皮过去以后,就要到地方了。

    前面却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人,挡了去路。

    只见那人灰袍裹身背对,一手扶在鞘腰刀拄地。

    小四小心翼翼走近,那灰袍人转过身来,提刀手扶刀柄冷面以对,吓得小四僵立原地不敢动,话都说不出来。

    几个大孩子面对对方的气势根本手足无措,不再往前不敢往后,就这么原地僵立着。

    血雨腥风渲染过的杀气,不是乡村小孩子能抵御的。

    面无表情的灰袍人转身回头,恢复了先前形象,仍挡着前路。

    前方草木相间的尽头山岗上,四个身影站定。目光投向下方盆地内。

    盆地中央那棵参天巨树自然而然吸引了老樵夫四人注意,树下的巨石没有逃过几人的眼睛。

    “我先下去看看。”青衣汉子自告奋勇。

    但老樵夫出声道:“不必了,一起下去。”

    话落悍然飞身而起,一个飞扑落足山脚,化作快闪的影子向盆地深处去。

    青衣人和灰袍人随后奔下。

    顷刻而已,老樵夫已经现身巨树伞盖之下、石洞前,“哼”发出一声鼻音。

    洞内有人闪出现身,脸色不太好:“诸葛大人,有何贵干!”

    “诸葛通见过殿下!老朽奉旨,迎接殿下回朝。”老樵夫拿出了十分诚意,向对方深深一鞠躬。

    “哎!”对面人长叹一声:“让谁来瞧一瞧我,这副皮囊,像是什么殿下堂下?我已经信仰了佛教,人世苦深,惟愿唸佛,参禅。国已经是故国,朝也非,我朝,实不愿再染指惹尘!老施主,何不理解我的难处?”正是地脏。

    诸葛通闻听对方那奇怪的口音、别扭的停顿,明白了点什么。

    对方来到越国不多时,不比自己待了近十年,语言尚不流利,口音不够纯正。至于对方说话间的停顿,应该是为了咬字准确避免说错,否则更加不堪。

    他深知越国官话拗口,理解初学者的不容易。

    “非是老朽不省事,老朽身为臣下,理当遵旨奉行。且以老朽观之,新皇并非意欲加害殿下,实是为殿下思量,成全殿下俗事,善终即善始!殿下回朝只不让新皇损了威信,勿让国人族人误会新皇,否则君民不和、埋下国患!”老樵夫言辞诚恳、一番话算是令人感动的公忠体国之论。

    最后不惜单膝跪地:“老朽这一跪,为殿下所受的委屈!但恳请体谅国家情态、为国民计、为皇族计!”言毕并不起身。

    后来的四人总算是到了近前,见老者跪地,当即明白了眼前所见之人的身份。

    青衣汉子与另两人只行拱手礼以示恭敬。

    而另一个灰袍人上前,在诸葛通侧位跪地出声:“见过殿下!”

    竟是个女人的声音!

    “你怎么?!你是……”地藏明显有点震惊,忍不住挠挠光溜溜的头顶。

    想不到!万万想不到!连你也来跪我,得人心者吾兄也!

    地脏回想历历往事,此刻发现,亲情、爱情、国家还是难以割舍的,哎!

    他还是开口问道:“为何跪我?同诸葛老先生一样为国为民?还是为新皇?”语速一快,说话停顿节奏别扭的毛病自动消失了,发音也还算过得去,也算是比较稀奇。

    下跪之人眼眶通红,两眼有泪光。埋首一缓,方仰头回话:“为夫君!”

    “好!请起,都快起来吧!”下跪二人还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不肯起身。

    他不得不无奈地补充一句:“我即日回家。”

    老樵夫如释重负、颜色缓和。

    灰袍人面容扭曲、“皮肤”皱起,抬手撕拉一扯,扯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遮掩的真容。

    一玉面美人,绽露欣喜神色,眼眶红红的,有点喜极而泣的味道,与诸葛通相视一眼,双双起身。

    “当初出家,今日回家。是悟是误,无从明了。”看着眼前的人,地脏突然觉得无可悲无可喜,从前多么深陷其中,如今多么淡然。

    他交代一句:“请诸位在此,等候片刻。”转身走进漆黑石洞。

    诸葛通身旁的灰袍女子,对比着地脏以往的和眼前的形象,忍不住掩口啜泣。

    诸葛通出声温言安慰:“玉妃娘娘保重。”

    她一边连点头,一边泣声不止,有点情绪失控。

    直到诸葛通提醒她洞里的人出来了,她才强迫自己抹掉眼泪停止啜泣。

    地脏从黑漆漆的石洞内只取出了几样东西,一顶斗笠、一个布包,背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