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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形形色色的肮脏城里人

     何亲自帮绘青收拾行李,又带着绘青看了看她的房间,绘青就住在旅馆的五层,虽然楼层高,但这里的房间最大最好。

      何将钥匙交付给绘青,让她好好保管,钥匙上粘着一张写着502的纸,这是绘青所住房间的房号。

      这座旅馆所在的城区很有年头,来这入住的人其实很少,大多是长期租房的租客,或是在这里寻求短期落脚点的旅人,还有些开钟点房的男女。肯来这座城市旅行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不过是把这里当成歇息调整的中转站,所以这里的旅店其实很少。

      虽然如此,这家旅店的生意却也不见得很好,毕竟这儿也有了些年头,客人们当然更愿意住其他更好的旅馆。而且这里是老城区,住在这的人都杂得很,什么事儿都有,虽然何也请了人来管事,但客人们还是不想在这里落脚。于是现在的这里相比于旅店,更应该叫出租屋店——住在这的人都是几乎都是租客,人更杂了。不过何知道他们全都是好人。

      何问绘青是想待在房里还是想让他带着绘青在这个城区逛逛,绘青选择了后者。

      说到底来,绘青长得这么漂亮,这么白净,不也还是村姑一个?对城市有所好奇是理所当然的。何答应了绘青,但他还得再让绘青等一等,等到毛利把染剂买来给绘青染染头发和睫毛。

      在等待毛利买了染剂送过来的这段闲暇时间,绘青和何聊了起来。

      “为什么你的名字这么奇怪呢?”绘青问,“只有一个字,没有姓吗?”

      “何就是我的姓呀。”何回答,“因为我不是这个国家的人,所以名字也和你们不一样。”

      “国家?”绘青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国家,就是很多村子,很多镇子,很多城市组成的很大的地盘。”何解释道,他震惊于绘青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所以何不是这个国家的?何是哪里的人?”绘青又问。

      “我以前住的地方离这个国家隔着一大片海呢。”何回答,“那里很大,有很多城市,也很繁荣——那里和这儿不一样,占有最高地位的不是恩赐者,而是帝王,那儿以前也不信奉女神,而是信奉着一位名叫‘稻’的神。”

      “以前?稻?”

      “对啊,”何一讲到自己的国家的往事就滔滔不绝起来,“在我还是小孩,比你还小,大概六七岁的时候,更远的国家就对我们发动了名叫‘圣战’的战争,他们声称我们国家信奉的神从丰收神堕落成了尸鬼神,要让我们的信仰改邪归正。

      “可我们怎么能妥协?信奉了几千年的神明,信仰哪会这么轻易崩塌。于是我们就反击呀,帝王就到处征兵,和那个遥远的国家打仗。

      “一开始我们取得了胜利,而且屡战屡胜。可是那个国家又联合了很多国家和我们打仗,我们才发现原来所有人都在信奉女神。我们哪敌得过群攻,我还记得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我们国家第一次战败了,三万兵马对阵三十万兵马,战况惨烈啊。

      “那时候其他国家还派出了恩赐者和馈赠者,也就是像你一样有特殊能力的人——他们实在是太强,一个人可以打几千个人呢!”

      “那你们没有馈赠者和恩赐者吗?”绘青追问,她被何的话吸引了,“稻”的名字在她听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脑内立马浮现出一个和她一样银白色长发的英俊男子的样子。

      “当然有!不过我们不叫他们馈赠者或者恩赐者,我们叫他们‘稻士’,他们神通广大,有的可以改变天气,有的可以治愈伤势,有的可以把死去的人复活,变成没有思想但可以听从命令的战士。

      “可我们还是打不过呀,被七八个国家联合组成的军队围攻,最后还是输了。当时的女神教教皇还不是现在这个,他倒是算得上有良心,下令军队只能击杀不肯投降的士兵,不能碰平民百姓。有的士兵没有战死,也要当作俘虏,把他们送回家乡。

      “我当时参加战争已经有十七八岁——当时也接近战争的尾声了。那时我被虏,心想着我还有爹娘不是?于是就投了降,那时的年轻士兵哪有什么信仰一说,一个接着一个屈服了,虽然怕违抗了帝王的命令,但总好比被敌军杀了好吧?”

      绘青觉得实在是可怕,“战争”这个词惠织跟她说过,只不过是这里在很久以前为了统一土地的统治与其他小国进行的战斗,但总和这种大战不同,千万人死伤的场面她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我在被遣返的过程中要渡过一片海,因为我住在一座小岛上。结果在海上遇到了歹人,他们要劫船,就算这艘船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要劫船。

      “船上都是伤兵老人,哪有一战之力!我们奋起抵抗,结果还是被打败了。我们的船毁了,我趴着一块木板在海上飘啊飘,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看到一片陆地。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那是我的幻觉呢!

      “结果遇到你小林叔,他们发现我后把我拉上陆,我那时发着高烧,他一直照顾着我,直到我可以下床为止。

      “那时我们语言不通,我知道自己到了另一个国家,过了好久才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听得懂这里的语言呢。”

      “语言?每个国家的语言都不一样?”绘青问。

      “对啊,这里的语言在我们国家看来很奇怪,但有些词语的读音还是很像。比如‘爱’啦,‘豆腐’啦,‘太阳’啦... 

      “后来我慢慢学会了这个国家的语言,也慢慢学会了和其他人交流。”

      “那你们国家的姓就只有一个字吗?”绘青又问,原来小林叔说的救命之恩是这个意思。

      “两个字的也有,不过大多是一个字呢。”何回答,“名字呢,一般是一个字或者两个字,我的名字叫作‘何忠继’,但在这里一般都被叫成‘何’,你平时叫我何叔就好了。”

      “那后来呢?何叔怎么样了?”

      “战争结束后我也就在这异国安顿了下来,当时你小林叔借了我很多钱,开了这家旅馆。虽然前几年和家乡取得了联系,拿到了很多钱,但我还是得还你小林叔的恩情不是?再说在这住了十几年,我也已经习惯了。我没有回到家乡,而是在这里开了家旅店,接济些住不起房,或者无家可归的人。你别看这里是老城区不发达,人情味可比别的地方浓得多呢!”

      何还想继续往下说,房门便被敲响了。他拉开门探头一看,原来是毛利——他提着染料回来了。

      “这是专门用来染头发的。我还问能不能染睫毛,老板呢,说可以。”毛利一点都不急,他慢步走入房间,“买这个是干什么?你这四十出头的,咋的头发也没变白来着?”

      “你说呢?”何接过袋子,往身后一指,毛利一眼瞄到了绘青银白色的头发。

      “哦哟,不得了。”毛利发出一声算不上惊叹的惊叹,“嘶,这个... 诶,我要鞠躬吗?”

      “鞠躬?”绘青进城的时候守卫也给她鞠了躬,御奉节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男人,大家也都对他鞠躬。这是为什么?

      “不用。”何先回答了毛利,又为绘青解释,“因为银白色头发的恩赐者是最高地位的存在,地位可比教皇还要高半头。所以见到恩赐者的时候要鞠躬行礼。”

      “可是我不喜欢那样。”绘青觉得大家这么做有些不对。

      “慎守这是... 诶呦,不得了。”毛利挠挠头,“这姑娘不懂自己是什么人啊?”

      “这任教皇你知道的,狂热。听说他到处找恩赐者和馈赠者,不懂得要干什么坏事。”何回答,“咱这事儿自己人懂就行了,可别和人说啊。”

      “和别人说?啧啧,要砍头的。”毛利摇摇头,“赶紧给姑娘染上,让人看了不晓得会怎样。”

      何点点头,他让绘青坐在凳子上,将染料拿出后扭开盖子,均匀的抹在绘青的头发上,又拿出一个很小的刷子——小到只能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让绘青闭上眼睛,然后轻轻地把染料刷在她的睫毛上。

      毛利早已给绘青的肩膀垫上毛巾,染料有时会因为何发力而蹭到毛巾,一条洁白的毛巾不过一会就黑了一半。

      何的动作并不像惠织那样温柔,但他很麻利,没一会就给绘青染好了头发。等了一会之后毛利打了一盆热水,给绘青洗了洗头发,又用打湿了的毛巾蹭了蹭绘青的睫毛,擦了一下脸。

      “染好了。”何告诉惠织,拿起一面镜子给绘青看。

      镜子里的她头发乌黑自然,睫毛也黑黑的,和其他人一样。

      如果惠织见了,一定会很满意吧?绘青想着,她左照照右照照,染过的头发黑得完美无瑕。

      “现在可以出去了吗,何叔?”绘青问,她迫不及待要看看这座城市里的街区。

      “可以。正好我带你去买几件城里的衣裳,别人看了也不会生疑。”何轻轻拍了拍绘青的头,她松软的卷发也跟着抖了抖。”

      “真漂亮。”毛利感叹道,“这附近也是有地痞流氓的,你出去时也得提防着点,不要被他们盯上。”

      绘青答应了一声,就要拉着何一起出去。

      “看店。”何对毛利叮嘱道,“诶,记得把卤肉放好了,311那孩子跟你要你可以给点,但千万别全给他,我还要吃的。”

      “知道了知道了。卤肉狂。”毛利又不知从哪掏出了烟枪,“姑娘,记得带钥匙。”

      绘青拍拍衣兜,钥匙就放在里边。毛利放心帮两人关上房门,目送着他们下楼。

      在何带着绘青下楼时,绘青在四楼的楼梯口看到一个男人正好从挂着403门牌的房里走出,他提了提裤子,瞄到绘青后吹了个口哨。

      何瞪了男人一眼,后者悻悻地走了。

      “什么人都接。”何小声嘀咕了一句,牵起绘青的手走出旅馆。旅馆位于一条巷子深处,从这儿往外走一段路再右拐便是大街。巷子里的店铺只开着零零星星几家,有买杂货的,有做裁缝的,还有一家帮忙开锁的铺子和一家买报纸的店。

      穿过了巷子,大街上来往的人不多,地上还有未消融的冰雪残留。今日蓝天白云,太阳挺大,绘青很喜欢这样的天气,她抬起头望着天空,对这纯净透明的蔚蓝色简直爱的不得了。

      “何大哥中午好啊。”有些来往路过的人会跟何打招呼,他们大多与何称兄道弟,谈笑的内容虽然和绘青在村里听到的很像,有些粗鲁。

      “这里和村子里很像。”绘青将眼睛从天空上收回,对何说道。

      “这个城区倒确实和农村里似的。”何笑了笑,“其他地方可就不一样了,我们这是最被其他城区看不起的地方。”

      “被人看不起会怎么样吗?”绘青问。

      何沉默一会,回答:“被看不起不会怎么样。所以住在这里的人不在乎,住在这里还能一直做好人的人更不在乎。所以被看不起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挺着腰板活着。”

      何刚说完,一个穿着邋遢,不修边幅的青年对他一声响亮的口哨。

      “何哥,终于找马子了?妈的,给我瞧瞧?”青年两手插着裤带,厚衣服上打着好几个补丁,他长得虽然算得上白净,但身体十分瘦弱,看起来也吊儿郎当的。

      “别闹。”何看起来不是很喜欢这个年轻人,“这是我好友的女儿,嘴巴放干净点。”

      “噢。”年轻人敷衍的应了一声,瞄了一眼绘青,这一看不要紧,瞄了绘青几眼后他的表情一下变得尴尬起来,脸也红了,刚刚吊儿郎当的劲被一扫而空,他当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

      绘青才十五六岁的样子,看上去正是不谙世事清纯干净的年纪,她好奇地看了青年几眼,打了个招呼:“你好,我叫绘青。”

      “绘青?这名字真好听!”青年笑嘻嘻地牵起绘青的手,绘青白哲纤细的手指让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我叫山田瑞,怎么说也是这一带管... 帮何哥管事儿的,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哎呀,你长得这么美,我要是见过一面准忘不掉,你是刚来这儿不久吧?在这待着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吗?你住哪,没事我去找你坐坐?别看我这样,我平时也... ”

      何轻咳两声,打断了山田的话,一出口就是一大串,这人肯定没安好心。

      绘青睁着大眼睛看着山田,这一眼仿佛扫到了他的心里,山田一下子恍惚起来,指尖不自觉的蹭着绘青的手。

      “绘青啊,你不是想要逛逛吗?时间也不早了,咱先去吃个午饭吧?这附近有家卤肉店,也挺好吃来着?”何赶忙拉着绘青要走,一下子把山田的手扯开了。

      “再见。”绘青回头摆了摆手,她的手仿佛在拨弄着山田的心弦。

      山田出了神,他呆滞地摆摆手,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妈的,这个卤肉狂。他想,他看着绘青的身影消失在了街上才悻悻而归,满脑子都是刚刚绘青的脸。

      真想把她变成我的马子。山田揣着兜走了,他踢了脚地上的石子,正好飞到了一个壮汉的脚边,壮汉转头怒瞪一眼,山田立马怂起来,一边低头道歉一边灰溜溜的逃走了。

      続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