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彼君子兮 » 第十二章 迷魂阵

第十二章 迷魂阵

    天阴沉,似有风雨来。

    许子弋带着银制面具一身黑衣,骑马笃行在林间小道,穿过这片林子,一个很大院落,院落里三排木屋出现在眼前,每排七间,这里靠近南城门,原是一块废弃的果园,花钱买下来送给师傅。

    木屋里传出朗朗读书声“有杕之杜,生于道左。

    彼君子兮,噬肯适我。

    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有杕之杜,生于道周。

    彼君子兮,噬肯来游。

    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走到厨房门口,里面几个妇人正在揉面,包包子,速度很快,一眨眼就包好一个;

    厨房妇人看到门口的人,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见礼,年纪稍长的开口道“意公子,先生说今日包包子”

    许子弋挥挥手,颌首,示意她们去忙,这里的人都叫自己“意公子”,师傅叫自己“意儿”,所以林觉母亲那天一叫就应了。

    师傅一日过乱葬岗捡回一个人,那人都快没气了,师傅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正好试药,什么药都往身上招呼,他活过来了,天天跟师傅唠叨,讲他那些破文章,问他是哪里的人,作甚都不记得了;

    师傅不甚其烦,赶也赶不走,就不停的让我想办法弄走;后来看到乞丐里半大的孩子,挑选了几个过来,让他教导挺好,再也没烦师傅,大家都叫他“易先生”。

    易先生讲君子三立(立德、立功、立言)、四不(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三戒、九思、三乐、五耻、三德、三态、三愆、三道、三畏、三谦、三患;讲起来滔滔不绝,一天都没讲完,听得我耳麻眼花,就记住这些,还是离他远点好;

    明慧大师见我就下棋,问经三两句就打发“佛祖普度众生,先度可度之人,可度之人必先自度,不自度佛何以度;”

    “都能自度何须佛度”我问;

    “自度佛再度,事半功倍,否事倍功半”明慧大师义正严词;倒是这个理;听先生讲课的十七个,都是流落的孤儿,沿街乞讨,被收留到此,最大的今年十二了,今日是来选一个跟着掌柜学徒,布局打击苏木那姨娘的经济,早日摧垮,时不待人;

    这几些时日师父不在,就经常过来看看,师傅说街上的乞丐都认识你,还是遮上好,就有了这面具,倒也习惯了,戴上后自觉都正常了,不是许子弋,是不苟言笑的意公子。

    西街“弦月楼”二楼的雅间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冒是无害实如蛰伏暗处的毒蛇”她清冽的声音字字如珠落玉盘“方氏浮与水面,水下那只黑手,都指向你家姨娘,证据不足,刘夫人跟我说了,只是不得其解为甚,与父亲生意冲突最大颍川郡府的那批冬衣,对方布庄掌柜姓朱;

    父亲出事就安排人去查了,对方也就是这辈开始经商,开了四处都是布庄,并没有什么背景,发家也是近几年的事,除了那次交易有交集,其他并无瓜葛,可父亲就在那地出事;

    杜三姑娘目光深遂,行事沉着,掩下清澈眼眸,唇角微翘,挺直的背,清秀的模样,端庄凛然的气势,让人不能小视。

    人如其名“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正;”清宁清新雅致蕙质兰心,苏木想到《道德经》里的一句。

    苏木看着彼时的杜三姑娘变化太大了,那日进院初见尚有点劫后余生的慌乱,单独再见多了几分感激临别致谢朗哥哥,今日精明爽利,礼义疏离,素淡的锦衣裙,发髻间一支白玉簪,眼睛清冽而深邃,言语之间充满市侩交易还有点警示意味,一点小时的浑圆欢喜都不见。

    “必定去查,让你报案,先暂结案定下掌柜罪名,与刘大人商议,只有先让其放松,才好揪出真正真相”苏木温润声音娓娓道来;

    “姑娘送来的二人已提审,虽此二人自称是侯府婢女,可官府记录两年前一死一发卖,且给他药的是“杏花楼”伙计,去查时,这个伙计前日上山失足摔死了;”秦二在旁解释道;

    “我家大爷突然得汝阳酒楼惹了官司,那日我被妻弟叫走,问妻弟说是一人找他,说他妹自幼与我订亲寻来,妻弟急忙寻我去,对方说弄错了,大掌柜那日早膳吃后就不停腹泻,上了医馆,时间、人、都算计刚刚好,是存心要害大爷”吴叔在旁补充;

    “父亲去了汝阳,虚惊一场,根本就没有的事,回程中碰到方氏大哥,绕道走的,而大掌柜和吴叔追去按常规行程,就错开了,父亲送走方氏大哥,入住客栈,第二日就暴毙,查到就是二掌柜顶罪,处心积虑。”杜清宁说道哽咽,眉眼间带了一股冷艳与坚强;

    “她必竟代表侯府的颜面,不怕以卵击石,只怕大仇未报身先死”杜清宁说得冰冷绝决;

    “她代表不了侯府的颜面,腿疾你知道,那俩人是你抓的,侯府婢女死而后生,自清楚当中的诡异,我不会心慈手软,是非曲直,自有公道;”苏木眼神坦荡,表情认真,目光笃定;

    “那就依苏公子所言,摆上迷魂阵”杜清宁能从他身上与脸上感觉到他的诚意与认真,雍容中透着睿智,起身告辞,转身离去。

    侯府

    秋姨娘梨花带雨,袅袅婷婷,轻移莲步,站在书房门口,犹犹豫豫,探头见房内只有侯爷,低声轻喊“侯爷”未语言泪先流;

    苏亦仁正在气头上,他将门口小厮、随侍都安排出去打听了,昨与刘大人在茶楼相遇,他提醒杜家的方氏在府衙指认,是侯府秋姨娘出的主意并提供的寒毒之药,可能会提审姨娘上公堂,但没有实据。

    秋姨娘盈盈福身见礼“侯爷,我只是闲话几句,那就算上出主意了,婢妾从未见过寒毒之药,何来提供,不过是熟络那几人而已,都是为拍那幅画做个局而已。”

    苏亦仁心下一紧,那副画已到州府,倒是听她说过一嘴。

    秋姨娘将苏亦仁脸上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只要侯爷心里有一丝犹豫,就不会放任别人擅自处置她,今日目的就达到了。

    苏亦仁在心里一番思量,然后才淡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

    秋姨娘复又怯怯弱声道:“侯爷,婢妾从来都是一心一意打理铺子,没有二心,这事婢妾知错了,本想顾侯府脸面,未曾想事与愿违,她脸上悲切与懊悔。

    苏亦仁皱皱眉:“事情原尾我听刘大人说了,杜家大爷之事凭空几句闲话,怎能说是你做的,哭哭啼啼的作甚,里外都打理,未免疏漏,家里的庶务交芸娘吧,你只管打理好铺子。”

    秋姨娘却是摇了摇头:“有人处心积虑的要陷害妾身,妾身再解释也无用,何况因为朗哥儿的人参的事,妾身心里对大夫人并不是没有怨的……”

    人参被大公子查出以次充好,是下面奴仆干的,已经发卖,出去人就被处理了,如何会让人再抓住把柄,真的只查到如此吗,秋姨娘不信,扮猪吃虎,心底还是大大赞一个,有个合适的对手甚好!

    这时候,大管家苏久从东院出来,快到侯爷书房时,就看到秋姨娘,站住没往前走;

    秋姨娘和侯爷说话,并未关门,门口小厮也不在,侯爷的随侍也没看到,大管家想是回避下还是等着。

    苏亦仁也看到向书房走来的大管家,淡声道“夫人吩咐完了?”

    苏久忙走近门口回话“夫人说,先禀报侯爷,让姨娘整理账册月末结账时,交接,如此时间充裕,前后账目清楚,如此安排行否!”

    苏亦仁点了点头:“行,你也帮一下,把账目整理清楚。”

    “你去吧,侯府也不是任人欺负,我自会护着你。”苏亦仁示意秋姨娘回去,就凭几句话,侯府自是不会认下的,兄弟在京城步步高升,

    自己管个侯府却乌七八糟,争强好胜的母亲必是不喜;

    木芝未归去找了一圈,也没着落,日落西山情绪低落,在路上被县丞刘大人拦住,他说早上忙了一通,派人来府没找到我,这会亲自来,说朗哥儿遇到其办事的小吏,带话其在母亲的庄子上不必挂心;

    木芝在母亲庄子上呆了几天,前日才回家,狠狠的批一顿,不好好传信,闹得人心惶惶,木芝说是母亲安排的“看在不在意他;”

    闻言也罢了,到不必在意秋娘的娘家了,到底是从乡下出来的,还是上不得台面,木芝的气色渐好,他说母亲松动了,择时回府,他想年底接手家里的生意,如此甚好!

    秋姨娘回到西院,不由得在心里叹口气,幸留有后手,这不好名声是背上了,好在爷的意思不会不管,自己如何能站在公堂之上,丢了中馈也算情理之中,算是逃过一劫。

    至于背后算计她的人…那就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