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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谷隙遇险

    听罢气节的话,沈姑娘瞬时转悲为喜。

    她擦干眼泪,低头抱袖,向他深深地连作三个揖,“多谢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它日定当涌泉相报。”

    她以袖遮面,妙目含羞,及腰的长发在微风中飘若细丝。再听那声音,清如百灵鸣翠,脆若玉珠击盘,足令听者神清气畅。

    然而,气节就是气节。

    他瞟了一眼沈姑娘,不仅倒抽一口冷气,“沈府之状况实乃不容乐观啊!”

    但他依然满脸淡定地抱袖还礼道:“姑娘不必客气,尽快想法救世尊要紧。”

    他又瞟了一眼沈姑娘,摇头道:“而今,姑娘面娇无华,发柔无光。沈府之险像亦累及姑娘是也。”

    继而,他微闭双目,屈指算来,“沈府内虚气躁,中原土府正伺机而动啊!还望姑娘回府助世尊一臂之力。吾先行打通姑娘气脉,注入本府真气,以保姑娘青春之色。否则,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将如春叶归秋,华发压雪。”

    “此乃本府之消躁还魂丹,姑娘先行服用一颗,余下三颗望给予世尊服用。”说着,气节从袖中取出一褐色小瓶,递入沈姑娘手中。

    沈姑娘取一颗药丸,吞入口中,顿觉一股气息在体内回环旋绕,五脏六腑慢慢润畅起来。

    看她服下,气节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但回府之后,姑娘同样要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去寅府求援,方可保沈府于万全之中啊。”他一脸凝重地盯着潭水,长长吐了口气。

    沈姑娘点头应着。

    “只是不知,姑娘折返之时,能否顺利通过孔最,经渠二关之考验?”他指着连绵不绝的山林,不无担忧地说。

    “能,能!为父尊,为沈府之安危,本姑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沈姑娘急切的眼神中透射出一股刚毅英猛之气。

    “公子之恩,本姑娘没齿难忘。后会有期!”说罢,倏然一揖,黑袂轻扬处,已向山林深处奔去。

    自打沈姑娘告辞后,气节就心神不安。他一方面担心她沿途的安危,另一方面又担心沈府。

    “目前看来,沈府暂无大碍。只是——,沈姑娘——。”这天,气节又来到尺泽旁,定定地望着平静的水面,表情异常凝重。

    “恐怕孔最一关——,定会让其吃尽苦头啊!”他手托下巴,脑中又浮现出沈姑娘那楚楚可怜的神情。

    继尔,他缓缓地摇摇头:“别无它法,唯有此法方可自救啊!唯愿沈姑娘如期返回沈府。”

    别过气节,沈姑娘急速回返。

    她足踏白硅土,袖抚密林风,朝饮清露,夜卧树杈。

    一路走来,虽辛苦,倒也平安自在。咳血状况只出现过一次,虽然鼻子偶尔还有出血现象,但也大有好转。

    “神奇!公子所赠药丸实乃神丹。”这天,一通咳嗽之后,她展开拭口的手帕,心中大喜,但见手帕上只洇了一朵梅花红,而非以前那样,一吐就是一大口。

    “若我府所辖之地亦如此处该多好啊!”她望着周围浓密而苍翠的树木,甚是感慨。

    “倘若如此,爹爹之病痊愈有期。灾情亦得到控制!”她轻轻叹口气,又想到气节说的话:“七七四十九天……。”

    瞬时,一股子紧迫感锁紧心头,“莫非沈府之运掌控于本姑娘之手?然而,孔最——。”

    她屈指算算,“现已行至第六日,却依然平安顺利!”想到这里,面上浮起一丝笑意。

    “抑或许,公子有意吓唬本姑娘不成?暂且不想这些也罢,尽快赶回去救爹爹与沈府要紧。”想罢,她禁不住加快了步伐。

    又行了约莫一天的时间,及至黄昏时分,一座陡峭的山崖阻挡住去路。

    说也奇怪,这山崖的巨石上都盘根错节地丛生着茂密的植物。这些植物有的虬曲如龙,有的耸挺如剑,把整座山崖盖个严严实实。见罢,沈姑娘急步向前,折了条树枝,撸去树叶,左右挥舞着迂回而行。

    可刚近至崖下,就感到一股冷气直抵胸口,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吸力蓦然袭来,脚下亦有一股气流在涌动,在这两股力量的作用下,她已经身不由己。

    山崖仿佛一点点压下,眼前一片黑暗,周围也越来越阴森。

    恍惚中,沈姑娘蜷卧在了一块冰冷的巨石上,周围漆黑一片。

    此刻,她只感到四面八方的冷气无孔不入地钻入自己的躯体,浑身颤抖得不听使唤。勉强支撑着盘腿坐定,想调用体内唯一的一丝真气护住涌泉,百会二道玄关,可丹田的气机刚刚涌动,旋即又被凝集于神阙的冷气抑制。连续发力三次,三次均被抑制。

    “莫非此处即为公子所言之孔最……!”这样想着,她一手扶膝,一手撑地,极力挪动身子,想起身一探究竟。然而,整个身体却如僵硬的冰架,被定格在巨石上。

    “万不可如此死去,然儿定要救爹爹,救沈府……。”她紧盯前方,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但救爹爹和沈府的意念却异常清晰。

    此时,有“吧嗒,吧嗒……。”的声音传来,似滴水击石,又似梵音空蒙。死寂到不能呼吸,死寂到天籁长鸣。

    不知何时,她看到一星微渺的蓝光,正一点点聚拢而来,一点点涌入足底。

    瞬时,她像蝴蝶一样翩翩飞起,并很快就见到了日夜牵挂的爹爹。

    但见爹爹正坐在那龙雕凤琢的太师椅上,手端白玉杯,鼻子凑向杯沿,微眯了双目,一副陶醉的模样。

    沈府院中的肉桂,枸杞树婆娑成趣,满地的肉苁蓉,车前草,生地黄……铺成了绿毯。

    而自己则像只快乐的黑蝴蝶,在绿树丛中自由翩跹。

    沉浸于如此美好的境界中,沈姑娘那么忘我,那么投入,仿佛被世间所有温暖包围,呵护着。

    然而,转瞬间,这些植物的枝茎都纷纷离地,忽而如成簇的触须,忽而如绿浪一样向她扑卷而来。

    她挥舞着黑色的衣袖,使出浑身解数左右躲闪,试图冲出这绿色漩涡。然而绿浪盘旋着,扭转着,形如八卦阵般变幻莫测,如排山倒海般汹涌。

    只一会儿功夫,她已体力不支。

    “爹爹救然儿,爹爹救然儿……”她喃喃地呼喊着瘫软于地。刹那间,那绿浪又凝聚成一青一白两股气流,剑一样袭向她后背。

    她只感到五脏六腑正被一冷一热两股力量撕扯,忽而冷到僵硬,忽而热到沸腾。她不停地扭曲着身子,痛苦万分。

    “速速吞下,阴阳续魂丹,快点儿。一旦阴阳脱离,便再无生还机会。”这声音好生耳熟,但来不及多想,她极力吞咽了两口。体内冰火两重天的交锋渐渐平复。

    瞬时,朝阳初升,冰河渐融,春草复苏。

    沈姑娘蓦然睁开了眼睛。但见自己一手扶膝,一手撑地,支在一块巨石上。

    这块巨石紧傍壁立千仞的悬崖,石下就是万丈深渊。略有差池,便会坠入无尽渊底,尸骨难寻。

    “咦——!”她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直惊得脊背发凉。

    “莫非——绝处逢生?”她惊异地环视着四周。

    对面相隔丈许的崖壁丛生着茂盛的灌木,而这边的崖壁却寸草不生,再抬头望望崖顶,这哪是什么崖,什么谷?分明是一条上不见顶,下不达底的深洞。而洞中的光线正是巨石周围的发光体散发出来的。

    这时,沈姑娘的耳边传来“吧嗒,吧嗒……!”的声音,时光仿佛被无限地拉长。循声望去,却是死寂一片。

    她无奈地闭起眼来,既然看不到前方的路,干脆闭起眼来,点燃心底的火花。

    “吧嗒”声愈发清晰,如锤般,一下下敲打着心胸,直把她钉紧在岩石上。也曾有片刻,她被这声音蛊惑到忘记烦恼,忘记身负的重任。

    她双手合掌静静地坐着,感受到体内阴阳气机相调和所产生的微妙反应,在两股气流的交互作用下,体内真气已凝聚为温热的一团,由阳之海汇入阴之海。渐渐地,四肢百骸如复苏的枝叶,一点点缓过劲来,她明显感到,体力已经恢复多半。

    她抻了抻脖梗子,再摸摸气节给的消躁还魂丹,禁不住舒了口气。

    “该如何脱身啊!”想到这里,她猛地睁开眼睛,扭身向后看去,竟然发现有微弱的荧光闪耀,禁不住心中大喜。

    恰在此时,“然儿,然儿……!”的呼唤声打破周围的宁静。

    这突如其来的呼声,如六月的甘泉,如三月的暖阳,如莲花般盛开在空寂的洞中。也把几近绝望的沈姑娘打捞起来。

    “娘亲,是娘亲呼唤然儿!”她猛然起身,急切地环顾四周,望不到顶的崖壁,深不可测的洞底,哪里有娘亲的半丝身影。

    “幻觉而已!”失望之余,她再次垂下头,可低头的瞬间,却眼前一亮。

    但见胸前的鳖甲鹿茸坠正闪耀出粉红色的奇异光芒,而这光,与巨石上的一块鹅卵发光体相呼应,两簇粉红色的光,如母亲的眼神,罩成亲人的暖意。

    “娘亲……,沈府,然儿要回去!”尽管三岁就失去了母亲,但母亲那温暖的眼神与声音却永远地烙在她的灵魂中。

    而这块鳖甲鹿茸坠,便是母亲留给她的护身符。因而从小到大,这块坠从未离开她半步。

    关于对母亲的记忆,除了那温厚的声音和目光,就是这块坠了。

    其它的,只是从父亲口中得知,当年土府入侵,母亲把三岁的自己藏在衣柜,誓死与土府的黄公子搏斗。哪曾想背后中了毒箭,等父亲赶来抱起她,她的手紧握胸前的鳖甲鹿茸坠,口里喃喃着,“然儿,然儿……!”便再也没有醒来。

    再后来,舅舅怪罪父亲不守家业,防护不当,才招致母亲的杀身之祸。第三天就把母亲的遗体运回寅府属地,自此与沈府永不往来。

    而今,沈姑娘去往寅府求援,没想到如此顺利,却又如此艰难。

    还没等沈姑娘回过神来,那两簇粉红色的奇异光芒已经幻化为一团粉色云彩。这云彩在回旋盘曲几圈后,便缓缓地涌动着将她托起,最终,慢慢地移向对面的崖壁。

    沈姑娘只感到偎在母亲怀里般的温暖,在记忆中似乎从未有过如此温暖的体验。她的脸上瞬时浮起甜甜的笑意。如果可以永远,她宁愿这样,永远地这样飘荡,即使身下便是万丈深渊。

    然而,最美好的,往往也是最短暂的。

    眨眼的功夫,她已站在一绿藤环合的平台处。惊异地环顾四周,背后是灌木丛生的崖壁,对面亦是悬崖。

    只是对面的悬崖上敷了一层冰状物,有着光滑欲滴的质地,一阵阵雾气就是从那冰状物的表层升腾而起,泛着刺骨的凉意。

    “好险啊!如若再迟一步,本姑娘便滑落崖下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究竟何等力量救我于危难之中呢?”她蹙了蹙眉,拔开遮挡面前的枝叶,再仔细望向对面。

    只见刀削样的崖壁上,只有一处悬空的凸台散发着幽蓝色光芒。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层薄薄的凸台刚刚还是她的落脚处。她很庆幸,在凸台上时尚未被冰封,不然恐怕稍微一动,便会台毁人亡。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又把目光落定于足下,这一看不要紧,又惊出一身冷汗。

    足底下哪是平整的地面,而是盘根错节的根系撑起的台面,根系下面同样是万丈深渊。

    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刚脱狼穴,又入虎口啊!既然无安全之处,为何又要救我于冰台之上呢?”她紧抿着红嫩的双唇,柳眉紧蹙。

    “再者……,那熟悉之音,还魂丹……!”她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当下紧迫之事,乃想法逃离崖洞。”这样想着,她抓紧周围的枝蔓,如履薄冰地贴崖壁挪动。

    奇怪的是,藤蔓的汁液仿佛打通了一道脉流,从手掌缓缓地注入她的身体,与此同时,足底也涌动着一股热流。她感到五脏六腑如三月的暖阳般舒坦。

    “何许枝叶?竟有如此神效?”她不禁俯身观察,一种绿色心形叶片和一种裂形伞状叶片的植株交杂在一块儿,绿作一片。

    而足底的根系上复又挤挤挨挨地悬生着超乎寻常的块状根,“何首乌……,附子……。”凭着积累的中药知识,她激动地脱口而出。

    “难怪有如此神效!”她捋了捋长长的秀发,柔顺可人;眨一眨眼睛,润泽明亮;再挺一挺腰身,轻巧柔韧。

    她暂且忘却了周围的险境,攀着藤蔓向前爬去。不知不觉中,已贴近崖壁。崖壁虽坚实,却是泥土质地,每踩一脚,都有细碎的泥土滑落。

    正专注于足底的每一步时,突然地,整个崖壁的树木都抖动起来,飞扬的崖土如雨般向她袭来。

    情急之下,她慌措地挥舞着长袖抵挡。不曾想,手一松,脚下一滑,整个人已悬空。

    “娘亲救然儿,娘亲救然儿……。”她急切地呼喊着,身体急速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