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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纪念

    照片左侧破破烂烂的房子是位于故乡的我家老宅。我出生在那个小院的西屋,直到17岁上大学之前都生活在那里。如今,房子早已消失不见,这大概是留下的仅有的痕迹。

    记得在北屋前檐下的房梁上用墨写了“一九七〇”,那自然就是1970年盖的房子。最早盖起来的北屋是砖与土坯的混合结构,这样的房子固然可以说冬暖夏凉,但想必也是因为祖父当年囊中羞涩。

    老宅早就该翻新重建,但因姐姐和我先后离家,都在外地工作,所以旧房也就一直维持了下来,直到县里拆迁。

    社会在发展,县城也需要旧貌换新颜,自然就得“破坏”旧的基础,建设新的结构,在这个意义上我并不反对拆迁。拆迁推动了城市化建设,改造后的县城确实面貌一新,社会因此有了欣欣向荣的发展,这些都是真实的进步,值得赞美,但是对于身在其中的个体而言,又会是怎样的感受呢?

    当时我父母已经口头答应了拆迁条件,但还没有在协议上正式签字,拆迁队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工了。当老宅院墙被推土机推倒的那一刻,母亲失声痛哭。自那以后,母亲每次路过旧宅残留的痕迹时都会落泪。

    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没有回去,但是多年来一直在梦中想象着那一瞬间,这个想象中的场景或许会伴随我的余生。

    老宅的宅基地面积大约是一亩的样子,总共补偿了15万元左右,加上家里原有的积蓄,在当时倒也足够再盖一处房子(父母坚决不同意来BJ跟我一起生活),但是为了盖什么样的房子,父亲和母亲争执不下,父亲固执己见非要按他的异想天开的方案施工。最后母亲被迫同意,在终于可以动工的时候,母亲却意外确诊肾癌晚期。母亲的病不能说是因拆迁而起,但我始终也无法相信完全无关。在用了各种治疗手段之后,母亲还是去世了(在她最后的那段日子里,我真地觉得死亡或许是解脱痛苦的更好途径),盖房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父亲依然坚决不肯来京,只好在县里租房住。

    父亲一生对家里的钱财物品毫不过问,也没有概念,数次搬家之后,老家的东西基本也就都没有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这倒也谈不上什么惋惜,唯一遗憾的是祖父在部队荣获的十几枚奖章、纪念章和祖母留下了的一个瓷器花盆也不知所踪。现在父亲也已去世,真成了“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老宅拆迁已经过去十多年,留在我脑海中的印象既清晰又有些模糊。前两年,高中的好友在一本地方书籍中看到这张照片,翻拍后发给我,一直存在手机里。无意间翻出,不免想起一些往事,也就写下了这些的文字,算是一个纪念,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纪念什么,或许是在纪念活着吧。只要家庭这个基本单元还存在,个体利益就必然存在,如何保障个体权益就是一个需要面对的问题。我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只能说,活着就好。

    我活着,也将继续活下去,并愿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在天堂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