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峨眉老怪

    夜里的长安真是妖娆!大商小贬都出来做买卖,那些卖吃的,水果呀茶酒呀糕饼呀这些普普通通的美味都有卖的;那些卖用的,笔砚呀杯具呀钗子呀这些五花八门的用品都有卖的,那些卖穿的,白袍黄袍、青衣绿衣、紫裙红裙这些形形色色的衣物也都一应俱全。一般白天开门招客的店铺也都热闹非凡,店里店外都是人,吃面的,喝酒的,有说有笑。大街上面,人来人往,千灯万火照成一片,地面人影也连成一片!什么人都有,有达官贵人,有秀才书生,有平民野夫……什么都有的说,说陈年旧事说红颜新交说张三李四说赵家那条狗……什么都有得看,看走马花灯看艳妆美人看惊险杂技看天边那老树……小巷里头,大大小小的男孩女孩你追我赶,奔来奔去,一路笑笑哈哈,真是不亦乐乎!

    我孤零零地走在汹涌人潮中,一摆灰心丧气的样子,就似一只病鸡,又愣又呆。我无目的地一路走着,不知走到何处,不知要去何处,不知不觉进了福来客栈的大门。

    店中有一伙十分怪异的人,那一伙人中有一个黄发老翁格外地引人夺目,那老翁的样子实在丑陋,浓眉小眼,大嘴歪唇,杂发乱胡,其他客人都不敢去看他,一怕丢了胃口二怕招来恶梦!这老翁却不是一般人,武林人士称他峨眉老怪,其人阴险毒辣,武艺高强,功力卓绝。老怪旁边站的便是扬州六怪,这六怪分别是大刀关风、长锯公孙、荆剑司马、飞针王龙、快鞭马郎、古筝倩娘。这大刀关风是个力大如牛的莽汉子,其怪便怪在他滴酒不沾,一见美人就醉,所用的兵器是青龙大刀,这大刀锋利无比,净重九十九斤!其怪便怪在非敌不战。长锯公孙所用的长年锯剑是名剑,其剑无坚不摧,杀人于无形。其怪便怪在杀人吮血。荆剑司马所用的荆剑,剑如其名,剑两刃都是毒刺,可以一剑致命。其怪便怪在百毒不侵。飞针王龙是个长胡子的矮小老头,其他五怪平日都叫他矮人,善使飞针,针针剧毒。其怪便怪在非好汉不交。快鞭马郎善用长鞭,其鞭唤作飞鞭,这马郎可是个俏佳人,面目清秀,举止优雅,尤其善于骑马。其怪便怪在非郡主不娶!古筝倩娘是位有情有义的女汉子,善吹古筝,吹奏出来的声音便是销魂之音,可以让敌人魂乱神散!其怪便怪在非大侠不嫁!

    只见杨州六怪好似六尊石人,站在峨眉老怪的后边纹丝不动。齐天在门口立如一尊铜像,忽然目光如炬,一块精雕细琢的翡翠映入眼帘,那翡翠就挂在峨眉老怪的腰际,绿油油的,真是绿得可爱,仿佛活生生的一样。

    我暗想:这翡翠真是十分的可爱,何不偷来日后送佳人!于是大步向那老怪走去,却未能近其十步,便教那长锯公孙厉声喝住:凡人休要近这里十步之内。

    “不能近其十步,这是为何?”我想道,“说不定是怕人暗中害他,不然便是这老怪有什么大疾,不想传染别人,于是要人距之十步之遥。”这会儿我有点犯愁了,我距他如不能是一步之遥,我是绝不能将那翡翠偷到手中。齐天在他不远处坐下,瞅瞅那杨州六怪,又望望那峨嵋老怪,只见那个老怪的桌子上面,都是茶壶茶杯,正好五个茶壶五个茶杯,每个茶壶里面的茶都有所不同,每个杯子里的茶水也便都不一样,只见那五杯茶水热气腾腾,各有奇香。

    我细细品味那各自不同的茶香,神怡心舒,忽然灵光一闪!我大声地说道,:“真香真香,好茶好茶。自问香自何方来,十步之遥五杯茶!这茶,其性精清,其味浩洁,其用涤烦,其功致和,参百品而不混,越众饮而独高。自茶圣陆羽撰《茶经》至今,这茶可是人人能饮人人爱饮的好味!以茶散闷气,以茶驱腥气,以茶养生气,以茶除疬气,以茶利礼仁,以茶表敬意,以茶尝味道,以茶养身体,以茶可雅志,以茶可行道。”

    峨眉老怪见他说了一口有理有据的茶道,心里对他略有赏识,却只瞄了他一瞄,便又大口喝茶,五杯一饮而尽!我见这老怪应是爱茶之人,却不会喝茶品茶,不由觉得好笑!又道:“五味奇香,一香香如幽兰,味清新鲜,这是庐山云雾茶!一香清鲜味醇,香郁回甘,这是西湖龙井茶!一香香郁高长,气味回甘,这是鹿苑毛尖茶!一香清香气郁,甘如果味,这是碧螺春茶!一香高锐持久,味浓香醉,这是普洱茶!”

    “你小小年纪,却会这许多茶道,单凭其香气便可知香自何茶,你何以修来这门功夫?”峨嵋老怪抚须说道。

    “我……”

    “可近五步说话!”峨眉老怪腔腔作势,真是个大人物!

    我飞快的走近五步,道:“我从小喝茶长大,怎么不会这些茶道!这庐山云雾茶,其茶长在庐山之中,这庐山云雾漫漫,春晴之日,云如轻纱笼罩群峰;秋深之时,云如飞瀑直泻峰崖,一泻千里,甚是奇丽!其茶故名庐山云雾!”

    “哈哈,好啊,老朽平生只喝茶不喝酒,却也未必会这许多茶道!来来来,我旁边还有位,你过来坐!你可要给我好好说说这茶都有哪些喝法!”

    “好!”我三步并一步,就坐在老怪旁边,斜眼瞄了一下那绿得发亮的翡翠,便往那五杯茶水望去,惺惺可惜地说,“哎呀呀,怎么全让我说中了?都是好茶,极品好茶,为毛就没有可以匹配的茶具呢?”

    “这话怎讲?”峨眉老怪十分好奇。

    “哎,这鹿苑毛尖茶,汤色金黄,应该用黄金杯,方可品出大气;这西湖龙井汤色浅绿,应该用青铜杯,方可品出古韵;这庐山云雾,汤色淡绿,却应该用白玉杯,方可品出仙气;这普洱茶,汤色浅黄,应该用木杯,方可品出田园雅气;这碧螺春汤色翠绿,便应该用翡翠杯,方可品出珍韵奇味!”

    “可是,你所说的茶杯,只有木杯随处可见,其余四样茶杯却是十分稀罕难得!”

    峨眉老怪好是为难,心里是万分想用珍杯温好茶,却不知何处去寻那些杯子!

    “好吧,那我再说几样喝法给你!方才,我看你大口喝茶,那茶热气四起,你一饮而尽,非且无味无益,而且有伤脾胃。你且待这五杯茶凉了再小口饮尝,用舌头细细品其中滋味!”

    我话才落下,那老怪就急切切地伸手去喝,我连忙叫住:“莫急莫急,这茶是不冒热气了,但还是热的来,要待它凉冻如水再喝。”

    三分钟后,那老怪喝下那几杯凉茶,不由自主地尖叫连连:好喝,好喝,入舌即甘,入喉即润,入腹即清,分外好喝!

    “这是凉茶!还有一样极妙的喝法,可惜寒冬末至,四处寻不到白雪冰块。”我这时候早将那翡翠偷到了手中,便要起身辞去,那峨眉老怪听茶道听入了神,杨州六怪也一样听了入迷,神不知鬼不觉,翡翠已不在峨眉老怪的腰际,而入了我十三少的袖中!

    “有,有,有冰块,也有白雪!”峨眉老怪兴冲冲道,又用一种郑重其事的口气叫道,“关风,不知你的功力可有长进?”

    那关风也明白老怪的言外之意,寻来一盆清水,运招出功,使出寒冰指来,一道冰气从其指尖直注水中,少顷,一盆清水都冻结成冰。

    我便道:“且将这冰弄碎,放少许入凉茶杯中!”

    那关风便举起大刀,飞快地向那冰块横刀一削,割起小小一块在半空中,又连出百刀削这小小的冰块——一会,冰碎如沙,分别落入两杯凉茶水中!

    那峨眉老怪便将其中一杯喝来,叫道:“从未喝过这样的茶,冰爽十足,清心提神!”

    我微微一笑,从怀里取出小小一块红糖,放进余下的一杯冰茶之中,便作别道:这是冰红茶,你且慢慢细品,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好,去吧!”

    我见老怪回话干脆,便说:“我知一人,白玉杯、青铜杯、翡翠杯、黄金杯、红木杯都有,这红木杯红如血坚似钢,用来喝这冰红茶最好不过。”

    “快说何人?”

    “长安第一富公子——不醉少令长风!”

    真是冤家路窄,我才出客栈,便与那令长风狭路相迎,被他一手抓住。一见我,那令长风便火冒三丈,咬牙切齿地:你这厮,骗我千两白银,骗我无价玉壶,我要把你大卸八块,以解我心头之恨!

    “不会吧,这么狠?你这般火气冲天,怕会烧及旁人,你和我有何深仇大恨啊?那无价玉壶呢,我是不知其中来龙去脉,真不是我所为!至于千两白银,我也挥之八九了!”我无可奈何地说道,“不过,不知这翡翠可值千两啊?”我将刚偷来的翡翠递给令长风,令长风看那翡翠其绿出神入化,其雕琢又是巧夺天工,不禁好生欢乐,原来这令长风近日交了一个美人,那美人正是长安第一女帮——美人帮的郡主,唤作九五,独创一套九舞剑法那是绝妙,据说这九舞剑法是从九种绝好的舞中的精华之处独创出来,这九种舞艺其中便包括那极负盛名的霓裳舞!这九五郡主年方十四,却是冰肤雪肌美若天仙,让不少文人侠士神魂颠倒。尤其善琴,弹得一手极其精妙的霓裳羽衣曲,曲中幽幽之处令人黯然销魂,铮铮之处如飞凤浴火新生!令长风称这曲是: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

    可见这令长风对九五郡主是何般深爱了!令长风一直要寻个宝贝送与九五郡主,自个家中奇珍异宝确实不少,却没有一件称心如意,今儿见这翡翠这般深绿,用来送美人岂不美哉?令长风如释重负,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获来全不费功夫!

    我见他好生欢乐,便心生一计要戏弄他.便道:那九五郡主可真是倾国倾成的绝世美人,怎么会在区区一个福来客栈里喝茶呢?

    令长风一听,惊欣若狂,二话不说便奔进了福来客栈,还一边笑嘻嘻地大叫:九五姑娘,九五姑娘……

    可哪里有什么九五姑娘,那令长风进来鲁莽,还一边乱叫,那杨州六怪一干人都望向他,这一望便望见了那尤其夺目的浓绿发亮的翡翠,这老怪一眼认出那是自己的宝物,又飞快地看一下腰际,果不其然,自己的翡翠已经不翼而飞——飞到那令长风的手中。老怪刹时间似一道飞电,闪到令长风的面前:这翡翠你从何而来?

    令长风被这突来之人大吓一跳,俩人面对面近在咫尺,好生别扭。长风后腿几步,心想:这翡翠当然是齐天那厮从别人偷来,定是其奇绿引起了这老头的注意!便道:这宝贝乃是我的传家至宝!我是长安第一富公子,自然不缺这般宝贝!

    “这是你的家传至宝?”老怪勃然大怒,将令长风一掌击飞,令长风飞出窗外,轰然倒地,连吐几口红血!老怪纵身一跃,跳将出去,一把夺回翡翠,又道:这是我的家传宝贝!你若不是从别处捡的,便是从我这偷的。你若是捡的,我可以饶你一命,只打断你两只手;你若是偷的,那我只好抽你的筋扒你的骨头,再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令长风这回可真是飞来横祸,四处张望,齐天早已远去,又无人可助,只能啼笑皆非:这宝贝不是我捡的,更不是我偷的,是那十三少给我的!

    老怪一笑,方才听他说自己是长安第一富公子,心中不由闪出一个算盘,又大声喝道:休要狡辩?这十三少是何方神圣?有这般快盗的神通?

    那古筝倩娘也跳出来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口出狂言,坏我师父的声望,快快让我断你两手!”

    倩娘就要出手,被老怪厉声喝住!老怪又道:“我武功虽不深,但也不浅,和神武四老比起来只逊那么一点点!何况一般人平日都要距我十步,又有杨州六怪护在身后,何人能从我腰际偷去这翡翠?”

    “那十三少可是快手神偷!”令长风气急败坏,又不敢说太大声!今儿确实是遇上了一伙高手,高手当前,岂敢不低声下气?

    “休要强词夺理!”老怪暗暗自乐,“要不这样,老夫大人大量,便不和你一般计较,可以不断你两手,不过,你要给我五个茶杯!”

    “五个茶杯?没问题,我现在就给你!”令长风如排万难,爽歪歪地站起来!

    “听老夫说,这五个茶杯吗,分别是黄金杯、白玉杯、青铜杯、翡翠杯、红木杯。你方才已一口答应,那便快快取来给我!”

    “什么?”长风大惊!

    “休要不识抬举,我一会要是变主意了,你这两只手便是废定了!”

    那五个茶杯是令长风他爹令峰的至爱之物,令峰每次喝茶都会用这五个杯子!幸好那令峰长年在外经商,令长风便悄悄地将五个杯子一一取了出来,老老实实地交给了峨眉老怪!于是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