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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故人归来

    新的生命寓意着新的情感、生活、挑战和希望。旧的人带着期盼和远方归来。

    “用力!”小三儿的娘坐在床尾,从秀云两腿间抬起头来:“露头了,深呼吸,用力!”

    凤月和忆儿在灶屋里烧满一盆又一盆的热水。

    “小嬢,秀云嬢嬢在给爹爹生宝宝吗?”忆儿从柴火堆里伸出脑袋,雪白的额头上一抹乌黑的灰烬。

    “是啊,当年你娘亲也是这样为你爹爹生下忆儿的,”凤月百忙中回答道。

    忆儿望着院子里来回踱步的爹爹,咧嘴笑道:“当年爹爹也是这样手足无措吗?”

    “当年你娘生你的时候,你爹爹还在江上撑船,直到......”凤月怔住,慌张地看向忆儿,见她瞪着大眼睛,忙胡乱扯了个笑脸:“是啊......”

    秀云的胎位不正,少强请了村里最好的产婆日日为她揉肚子,以减少她生产时的痛苦和危险。可眼下听到她痛苦的嘶喊,他仍自责自己能为秀云做的太少。

    孩子是在黄昏时落地的,女娃,五斤六两。少强没有将孩子的生辰八字交给村里算命的瞎子,而是找了忆儿的老师张先生。张先生看着斜阳下女童娇嫩可爱的笑颜,沉吟道:“就叫徐夕颜吧!”

    夕儿比忆儿小了七岁,在她蹒跚学步时,忆儿已经会背着背篓在地里割草了。

    每天清晨,忆儿会早早地起来煮饭,早早地出门割草,回来喂那头憨头憨脑的猪,随后背着小布包踏着晨露去张先生的学堂,张先生给箭竹林起了个名字叫“清风林”。

    大珉第一次准备带着忆儿离开家来学堂时,几乎上演了一出生离死别。直到走进这清风林,她才安静下来,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儿,怔怔地问:“蜻蜓回来了吗?”这副可怜又可笑的模样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今日,张先生将课桌椅搬到了瓦舍和林边的空地上,浓浓的翠绿恰好掩映了日光,透下一股清凉。百无聊赖的学堂里,零星有几个年龄相仿的小孩,更大的孩子是下午的班。

    忆儿托着腮,瞌睡像潮水一样涌进大脑,书上的字一个一个扭动起来,看着看着竟仿佛不认识它们了。“啪嗒!”一滴寒露从头顶上的竹叶尖上垂下来,正好落进如云的鬓发中。她抬头望着摇晃的光影,它们坠落在纸面上,她用手指追逐着那些斑驳的圆点。她这副模样正是心有旁骛,只因恼着一个人。此人随钱老板去外地进货,已经半个多月没回来了,她心里长叹一声。

    张先生走到忆儿身边,揪起她的发髻:“徐忆家,你来背一段三字经。”忆儿慢吞吞地站起来,摇头晃脑地背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好容易挨到中午,摸着空空干瘪的肚皮,忆儿真想飞回家去吃上几口香甜的玉米饼,尽管近来凤月姑姑忙着照顾妹妹,已许久没给她做过玉米饼了。“下次她做的时候,我一定要学会步骤,”忆儿默默地想着,沿着清风林幽青的小路往家走去。

    一路采采花、捉捉蝴蝶,乡土里熟悉的气味灌进胸腔里,甜丝丝的。

    恍然听见人语声,前边儿机耕道上突然出现四五个人,因开着小差,忆儿竟未察觉他们是如何突然出现在那里的。为首的人穿着一身绿衣,眉眼间有些熟悉,他突然转身看过来。对上他的眼,忆儿直觉此人定然认识自己,自己也定然认识他,可他是谁呢?

    他看了忆儿几秒钟,脸上漾起兴奋的神色,信步走到她跟前,俯着腰凝视着她:“你是忆儿?”

    忆儿怔怔地点点头。

    他打量着她,突然就笑了,笑得如春风拂面:“你好,她便好。”她是谁?

    不顾忆儿四爪乱舞,他抱起忆儿便快步往前走。片刻后,忆儿反应过来,大喊道:“救命,人贩子!小嬢救我,爹爹救我!”在平原上的风将稚嫩的童音吹到四面八方。

    顷刻间,一个丰容盛鬋、英姿飒爽的女子持着扁担站在路中间。

    忆儿大呼:“小嬢,救我!他是人贩子!”

    那人定睛看着眼前的拦路人,眼中的惊疑变为缱绻的柔情,他一声不吭地笑着。

    凤月喝道:“哪里来的人贩子,把孩子放下!”

    那人竟真的将孩子缓缓放下。

    忆儿哭喊着冲入凤月怀中,凤月忙将她护到身后,忆儿探出头悄悄打量这个人。

    只听他笑道:“月儿,不认识我了?”

    忆儿怀中的身形一僵,只见她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突然捂着脸颤抖起来。

    那人眼中流露出许多爱怜和悲伤,他缓缓靠近凤月,伸出双手揽住了她,叹息道:“我回来了!”

    回到熟悉的房子里,飞羽向凤月介绍了随他而来的几名同志。凤月打量着他们,其中有一个如飞羽般生得文质彬彬,其他的都五大三粗,体格魁梧。

    石山得了信儿立刻飞奔过来,途中还拉来了老韩,一群人聚集在少强的院子里。

    “石山同志,别来无恙!”飞羽热情地与他拥抱了片刻,又向随行的几位同志互相做了介绍。

    复又坐下后,听说石山已经成亲,飞羽向老韩道:“当年石山同志将我和马连长送到根据地后,只停留了一个多月便启程回来了,无论我怎么留都留不住,原来是心中有佳人,”又向石山笑道:“你该明说与我,我好提前为你备一份贺礼。”

    石山笑道:“事发突然,我也没想到这么快便能成亲。”

    众人谈笑了一会儿,老韩问道:“飞羽兄弟这次回来,大约会在此地盘桓多久?”

    飞羽正色道:“此次回来,除了告诉大家解放战争即将胜利外,还有项重要的任务。上级得知地方匪祸频发,令我们设计铲除。”见老韩思索着,飞羽又道:“像清帮这样的民间组织,若无正派人士引导,恐怕将来也会为祸一方。况且我们听说平原外的山区里聚集了许多落草为寇的匪徒,他们无恶不作、淫掠无辜,地方政府那他们根本没办法。”

    “此次解放军派了多少人马?”老韩问道。

    飞羽与几位同志对视一眼,答道:“三百人,我们几个先行查勘情况,部队人马随后几天便到。”

    老韩抽了两口烟,起身道:“既然这样,各位解放军同志先休息,我们便不打扰了。”

    石山望了望老韩的神色,这么多年来,除了恩情外,他更相信大哥的判断,便也缓缓起身。

    飞羽忙道:“韩大哥,此次剿匪,解放军对地形、人情皆不熟悉,实在是两眼墨黑,我有个不情之请,”见老韩别着脸没说话,飞羽接着说:“希望你与石山同志能加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