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扎破轮胎
一中高一高二只要上两节晚自习，晚上九点半下课。高三加一节课，一直要上到十点二十。
第二天晚上下课后，林晴雨推着自行车顺着人流往外走。
以往她都是和马芸芸一起回家，她们可以同三分之二的路程。但因为奶奶住院，她今天不回家，得去叔叔家陪弟弟。
副班长邓海涛借着谈工作的机会亦步亦趋跟紧她。
几个男生手里拿着冰可乐懒懒散散立在篮球架旁边的看台上。
李伟杰眼尖，一眼看见人脑墨黑的人群里，林晴雨推着车子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并肩走着。
“骏哥，你老婆被人拐走了。”他大惊小怪吆喝一声。
吴凯等人闻讯看过去。
从昨天开始，这几个人左一声老婆，又一声老婆，拿林晴雨开涮尹骏。
尹骏不气，不恼也不见喜。
“我去—，真的是骏哥老婆耶。要死，小白脸缠着你老婆，骏哥，要不要哥几个出手教训那小子？”
吴凯唯恐天下不乱，摩拳擦掌。
尹骏翻了翻眼皮子，似笑非笑，有一口没一口无聊地喝着可乐。眼见着那个男生故意靠近林晴雨，他鼻子里冷哼一下，漫不经心嗤了一声：“矮冬瓜，谁稀罕这种瘦不拉几的小不点。”
李伟杰眼睛一亮，眉开眼笑接话：“骏哥，你的意思是瞧不上她？那我就有机会了。”
陈明猛得扣他后脑勺，低声斥责。“有机会你个头。你见过骏哥什么时候高调喊出一个女孩的名字？你傻不傻呀？”
李伟杰一愣。
“追。可以追。这等普通货色小爷看不上。”尹骏嘴上痞痞地说着，余光追着那抹背影，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咕噜咕噜喝完剩余的可乐，咯吱一声，手指头握紧将瓶子攥得扁平，顺手往地上一丢。
“先走了。”
吴凯赶紧捡起地上的瓶子，几步追过去，顺手把废瓶子丢进垃圾桶。“尹骏，不是说好了等下去你那里打游戏吗？”
李伟杰和陈明跟过来。“是呀是呀，骏哥，别爽约呀。”
尹骏头也不回，语气很不友好甩了一句：“小爷困了，十一点前都滚回家去。”
“别呀，一个小时不够爽呀。十二点，好不好？十二点我们都滚蛋。”
李伟杰嬉皮笑脸追着心情突然不爽的那位爷讨价还价。
几个男孩跟着尹骏回到他住处。尹骏进卫生间洗澡，他们几个开战。
中途尹骏加入他们当中，正玩得嗨，李伟杰接到家里的电话。
他匆匆站起来。“哥几个，我爷爷脑溢血送医院去了，我妈打电话叫我赶紧过去看看。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尹骏抬头叮嘱他：“骑车慢点，看着路，不要太急。到了医院看见爷爷，有啥情况跟我们说一下。”
“好的，骏哥。走了。”
晚上，林晴雨检查完弟弟的作业，安顿他睡下之后，将台灯拧小光线，埋头继续写作业。
她认床，躺在奶奶一米三五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外面有人开门进来。
客厅里响起叔叔婶婶的对话声。叔叔刻意压低声音：“小点声，孩子也许没有睡着。”
“怕啥？我就是说给她听的。林志勇，你们家几个意思？先是接来一个小的，现在又来一个大的，难不成你哥哥两个孩子都要赖在我家？”
叔叔急了：“你胡说什么！不是因为妈病了，晴雨过来陪一下启明吗？等妈病好了，晴雨肯定还是要回家住的。”
“你最好说话算数。要不然我跟你没完！大不了离婚！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借着跑长途到处找女人。我警告你林志勇，赶紧给我和面去，老老实实养家糊口，不许像你哥学样。”
“赶紧给我进屋去。嗓门这么大，不怕吵醒小胜小光。”
小胜是叔叔的大儿子，今年十七岁，比林晴雨大一岁半岁，今年读高二，但不在一中，去了二中。小光今年五岁，和叔叔婶婶同一个屋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婶婶嘴巴毒了些，但也只是喜欢叨叨，基本上还算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夫妻俩都是下岗职工，许是生活所逼，脾气越来越不好。
林晴雨朝里面翻了个身，泪水滚落在枕头上。
天蒙蒙亮，她就醒了。她侧身去看弟弟。房间另一边支了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姐弟俩感情很好，相依为命。弟弟跟随奶奶生活了五年了。
那一年冬天，林志强跑长途，二十多天没回来。
那时候宁绍棠正怀孕，疑心他在外面又包了女人，把气撒在林晴雨姐弟俩身上。因为林启明打破了一只碗，宁绍棠拿林志强的皮带狠狠抽他。
林晴雨放学回来，看见弟弟挨打的场面，扑过去用身子护着弟弟，自己身上被狠狠抽了七八下，青一块紫一块。她哭着哀求继母不要打他们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那一天刚好奶奶念着大儿子长时间没回来，特意过来看看姐弟俩，一眼看见这个后妈虐待孩子的场面，气得哆嗦。立刻打电话给儿子告状。
她当场带走孙子林启明。
两天后，林志强匆匆赶回来，因为妻子有身孕，他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阴沉着脸去弟弟家接回儿子。老太太不允许他带走孙子，逼他一个月给她一千块钱，以后林启明由她带，一起寄住在叔叔家。
那一年，林晴雨十岁，读小学五年级，也是妈妈出走之后的第四年，她又被迫和弟弟分开。
从此以后，只留她一个人在家，一日日面对宁氏母女明里暗里的欺负和打骂。
十一岁的少年贪睡，床上的林启明发出酣畅的轻微呼噜声。
林晴雨蹑手蹑脚打开门出去洗漱。她先送弟弟去学校，再拎着保温壶去医院给奶奶送粥。
林志强回来了，昨晚是他守夜。
林晴雨拎着保温壶走进医院，不咸不淡喊了声爸。
“搁这，我来喂。你上学去。”
胡子拉扎的林志强连夜赶回，来不及收拾自己，就接过弟弟林志勇的看护，留下来守夜照顾母亲。
父女俩明明是十来天没有见面了，他语气极为寡淡，听不出一丝热情和温度。
林晴雨乖巧地放下保温壶，和奶奶打了招呼退出病房。一大早奔波两个地方，她大汗淋漓从医院走出来去骑自行车，却发现刚才还好好的车子，轮胎扁了。仔细一看，好像被什么东西扎破了。
她脑门一轰，整个人呆若木鸡。
补胎倒也不贵，正常十元一次。问题是她身无分文。早上送弟弟到校门口，林启明突然想起，今天老师要带他们去少年宫看漫画展。她顺手把口袋里仅有的五元钱给了弟弟，让他到时买水喝。
唯一的办法是回去找爸爸要钱。
一想到找林志强要钱，林晴雨就心怵。每个月，他会给她两百元做早餐费，其中包括买卫生巾等费用。再多没了。
宁绍棠更是吝啬得很，亲生女儿宁思岚要啥给啥。
林志强从来不管这些琐事家务事。他每个月最多在家待个四五天，其余时间都在跑长途。
家里一切开支由宁绍棠负责。他们共同生育的孩子林浩宇更是被宁绍棠宠得无法无天，常常欺负林晴雨。
林晴雨气喘吁吁从电梯出来，一眼看见爸爸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赔偿费怎么这么多？不是说只要支付对方一千块延期损失费吗？三千？不就晚两天就送到了吗？抢钱啊？我老母亲重病住院，能不急吗？临时换人耽误了也是无奈之举，谁家没个病痛？妈啦个—”
林志强骂了句脏话。
“好了好了。三千就三千，等我母亲脑子清醒些我就回去。老赵，我母亲住院给她交了一大笔钱，目前身无分文。这三千块你先给我垫付，等我回去跑两趟货还你。”
林晴雨没有听完父亲的电话，沉默地摸着墙根退回电梯里。
李伟杰目瞪口呆看着林晴雨风一样跑回大楼。
轮胎是他扎破的。他刚好看见林晴雨放好车子跑到住院部大楼去了。马上要上课了，补胎也来不及，他原本想借此机会载她去学校，趁机套近乎。
骏哥昨天放了话，说可以追她。他一眼看上秀丽文雅的林晴雨。没想到天赐良机，爷爷住个院，竟然可以邂逅美女班长。
好不容易等着林晴雨从大楼里再一次跑出来，李伟杰欢天喜地迎上去。
“好巧，美女班长。”他装作很偶然的样子，一脸惊讶和惊喜。
林晴雨赶着跑步去学校。一分钱也没有的她，公交车自然也指望不了。她满脸愕然看着拦住她的男生。
“你认识我？”虽然很赶急，但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柔，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柔婉转，悦耳动听。
李伟杰先是一愣，原来昨天在小卖部，他如此殷勤和她套近乎，她连他的脸都没记住？
卧槽。老子虽然没有生得骏哥那般风华正茂，貌比潘安，好歹也是一中十大美男子之一。这美女班长什么眼神。
第二天晚上下课后，林晴雨推着自行车顺着人流往外走。
以往她都是和马芸芸一起回家，她们可以同三分之二的路程。但因为奶奶住院，她今天不回家，得去叔叔家陪弟弟。
副班长邓海涛借着谈工作的机会亦步亦趋跟紧她。
几个男生手里拿着冰可乐懒懒散散立在篮球架旁边的看台上。
李伟杰眼尖，一眼看见人脑墨黑的人群里，林晴雨推着车子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并肩走着。
“骏哥，你老婆被人拐走了。”他大惊小怪吆喝一声。
吴凯等人闻讯看过去。
从昨天开始，这几个人左一声老婆，又一声老婆，拿林晴雨开涮尹骏。
尹骏不气，不恼也不见喜。
“我去—，真的是骏哥老婆耶。要死，小白脸缠着你老婆，骏哥，要不要哥几个出手教训那小子？”
吴凯唯恐天下不乱，摩拳擦掌。
尹骏翻了翻眼皮子，似笑非笑，有一口没一口无聊地喝着可乐。眼见着那个男生故意靠近林晴雨，他鼻子里冷哼一下，漫不经心嗤了一声：“矮冬瓜，谁稀罕这种瘦不拉几的小不点。”
李伟杰眼睛一亮，眉开眼笑接话：“骏哥，你的意思是瞧不上她？那我就有机会了。”
陈明猛得扣他后脑勺，低声斥责。“有机会你个头。你见过骏哥什么时候高调喊出一个女孩的名字？你傻不傻呀？”
李伟杰一愣。
“追。可以追。这等普通货色小爷看不上。”尹骏嘴上痞痞地说着，余光追着那抹背影，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咕噜咕噜喝完剩余的可乐，咯吱一声，手指头握紧将瓶子攥得扁平，顺手往地上一丢。
“先走了。”
吴凯赶紧捡起地上的瓶子，几步追过去，顺手把废瓶子丢进垃圾桶。“尹骏，不是说好了等下去你那里打游戏吗？”
李伟杰和陈明跟过来。“是呀是呀，骏哥，别爽约呀。”
尹骏头也不回，语气很不友好甩了一句：“小爷困了，十一点前都滚回家去。”
“别呀，一个小时不够爽呀。十二点，好不好？十二点我们都滚蛋。”
李伟杰嬉皮笑脸追着心情突然不爽的那位爷讨价还价。
几个男孩跟着尹骏回到他住处。尹骏进卫生间洗澡，他们几个开战。
中途尹骏加入他们当中，正玩得嗨，李伟杰接到家里的电话。
他匆匆站起来。“哥几个，我爷爷脑溢血送医院去了，我妈打电话叫我赶紧过去看看。你们继续玩，我先走了。”
尹骏抬头叮嘱他：“骑车慢点，看着路，不要太急。到了医院看见爷爷，有啥情况跟我们说一下。”
“好的，骏哥。走了。”
晚上，林晴雨检查完弟弟的作业，安顿他睡下之后，将台灯拧小光线，埋头继续写作业。
她认床，躺在奶奶一米三五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外面有人开门进来。
客厅里响起叔叔婶婶的对话声。叔叔刻意压低声音：“小点声，孩子也许没有睡着。”
“怕啥？我就是说给她听的。林志勇，你们家几个意思？先是接来一个小的，现在又来一个大的，难不成你哥哥两个孩子都要赖在我家？”
叔叔急了：“你胡说什么！不是因为妈病了，晴雨过来陪一下启明吗？等妈病好了，晴雨肯定还是要回家住的。”
“你最好说话算数。要不然我跟你没完！大不了离婚！你们林家没一个好东西，你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借着跑长途到处找女人。我警告你林志勇，赶紧给我和面去，老老实实养家糊口，不许像你哥学样。”
“赶紧给我进屋去。嗓门这么大，不怕吵醒小胜小光。”
小胜是叔叔的大儿子，今年十七岁，比林晴雨大一岁半岁，今年读高二，但不在一中，去了二中。小光今年五岁，和叔叔婶婶同一个屋睡。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婶婶嘴巴毒了些，但也只是喜欢叨叨，基本上还算老实巴交，勤勤恳恳。夫妻俩都是下岗职工，许是生活所逼，脾气越来越不好。
林晴雨朝里面翻了个身，泪水滚落在枕头上。
天蒙蒙亮，她就醒了。她侧身去看弟弟。房间另一边支了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姐弟俩感情很好，相依为命。弟弟跟随奶奶生活了五年了。
那一年冬天，林志强跑长途，二十多天没回来。
那时候宁绍棠正怀孕，疑心他在外面又包了女人，把气撒在林晴雨姐弟俩身上。因为林启明打破了一只碗，宁绍棠拿林志强的皮带狠狠抽他。
林晴雨放学回来，看见弟弟挨打的场面，扑过去用身子护着弟弟，自己身上被狠狠抽了七八下，青一块紫一块。她哭着哀求继母不要打他们了。
也是他们运气好，那一天刚好奶奶念着大儿子长时间没回来，特意过来看看姐弟俩，一眼看见这个后妈虐待孩子的场面，气得哆嗦。立刻打电话给儿子告状。
她当场带走孙子林启明。
两天后，林志强匆匆赶回来，因为妻子有身孕，他也没把她怎么样，只是阴沉着脸去弟弟家接回儿子。老太太不允许他带走孙子，逼他一个月给她一千块钱，以后林启明由她带，一起寄住在叔叔家。
那一年，林晴雨十岁，读小学五年级，也是妈妈出走之后的第四年，她又被迫和弟弟分开。
从此以后，只留她一个人在家，一日日面对宁氏母女明里暗里的欺负和打骂。
十一岁的少年贪睡，床上的林启明发出酣畅的轻微呼噜声。
林晴雨蹑手蹑脚打开门出去洗漱。她先送弟弟去学校，再拎着保温壶去医院给奶奶送粥。
林志强回来了，昨晚是他守夜。
林晴雨拎着保温壶走进医院，不咸不淡喊了声爸。
“搁这，我来喂。你上学去。”
胡子拉扎的林志强连夜赶回，来不及收拾自己，就接过弟弟林志勇的看护，留下来守夜照顾母亲。
父女俩明明是十来天没有见面了，他语气极为寡淡，听不出一丝热情和温度。
林晴雨乖巧地放下保温壶，和奶奶打了招呼退出病房。一大早奔波两个地方，她大汗淋漓从医院走出来去骑自行车，却发现刚才还好好的车子，轮胎扁了。仔细一看，好像被什么东西扎破了。
她脑门一轰，整个人呆若木鸡。
补胎倒也不贵，正常十元一次。问题是她身无分文。早上送弟弟到校门口，林启明突然想起，今天老师要带他们去少年宫看漫画展。她顺手把口袋里仅有的五元钱给了弟弟，让他到时买水喝。
唯一的办法是回去找爸爸要钱。
一想到找林志强要钱，林晴雨就心怵。每个月，他会给她两百元做早餐费，其中包括买卫生巾等费用。再多没了。
宁绍棠更是吝啬得很，亲生女儿宁思岚要啥给啥。
林志强从来不管这些琐事家务事。他每个月最多在家待个四五天，其余时间都在跑长途。
家里一切开支由宁绍棠负责。他们共同生育的孩子林浩宇更是被宁绍棠宠得无法无天，常常欺负林晴雨。
林晴雨气喘吁吁从电梯出来，一眼看见爸爸背对着她在打电话。
“赔偿费怎么这么多？不是说只要支付对方一千块延期损失费吗？三千？不就晚两天就送到了吗？抢钱啊？我老母亲重病住院，能不急吗？临时换人耽误了也是无奈之举，谁家没个病痛？妈啦个—”
林志强骂了句脏话。
“好了好了。三千就三千，等我母亲脑子清醒些我就回去。老赵，我母亲住院给她交了一大笔钱，目前身无分文。这三千块你先给我垫付，等我回去跑两趟货还你。”
林晴雨没有听完父亲的电话，沉默地摸着墙根退回电梯里。
李伟杰目瞪口呆看着林晴雨风一样跑回大楼。
轮胎是他扎破的。他刚好看见林晴雨放好车子跑到住院部大楼去了。马上要上课了，补胎也来不及，他原本想借此机会载她去学校，趁机套近乎。
骏哥昨天放了话，说可以追她。他一眼看上秀丽文雅的林晴雨。没想到天赐良机，爷爷住个院，竟然可以邂逅美女班长。
好不容易等着林晴雨从大楼里再一次跑出来，李伟杰欢天喜地迎上去。
“好巧，美女班长。”他装作很偶然的样子，一脸惊讶和惊喜。
林晴雨赶着跑步去学校。一分钱也没有的她，公交车自然也指望不了。她满脸愕然看着拦住她的男生。
“你认识我？”虽然很赶急，但她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柔，声音像百灵鸟一样清柔婉转，悦耳动听。
李伟杰先是一愣，原来昨天在小卖部，他如此殷勤和她套近乎，她连他的脸都没记住？
卧槽。老子虽然没有生得骏哥那般风华正茂，貌比潘安，好歹也是一中十大美男子之一。这美女班长什么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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