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璧无瑕
“娘！”
裴冰燕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对不起你！”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裴冰燕见母亲腹部钉着三枚蝴蝶镖，知道若直接拔出，立刻致命，她彷徨无策，不禁抬头看着丈夫。
孙无施见爱人满脸泪痕，心似乎被撕碎了，他的身上带着很多各大门派有毒暗器的解药，然而这枚蝴蝶镖偏偏从未见过，他回头看着师兄白无忌，白无忌的心中也极度懊悔，自己的一时疏忽，竟让又一位同门遭到了暗算，他悲悔不已，一时半会也没有去想是哪家门派使用这该死的蝴蝶镖。
突然刘无瑕浑身震动了一下，双手伸出，似乎要抓住什么，裴冰燕大喜，忙握住母亲的手，连声道：“娘，您好点了吗？我们这就带您去看郎中，您忍着点，马上就好！”
刘无瑕看着她，好半天挣出一句：“好孩子，没伤着吧？”
裴冰燕摇头道：“娘，我没有，您好点没？我们带您去找郎中吧！”她垂头看着地上，不愿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泪水。
刘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轻声道：“燕儿，你脾气古怪，平时说话不给人留情面，这些人有你的丈夫，师兄，师姐，他们不说什么，但是你要记得：凡事休争短长，闲谈莫论人非。”
裴冰燕含泪答应。
刘无瑕看着白无忌和孙无施，“少掌门，师弟，烦劳二位跟老掌门说一声：雪山派女弟子刘无瑕，不辱师门，然今日之后，不能再报师父他老人家深恩厚泽，愿来世还做他老人家的徒弟。”
二人含泪答应，裴冰燕却摇摇头，她心里明白，但是却极不甘心，听着母亲渐渐微弱的呼吸，她的心头大恸，终于在母亲面前流下了泪水，她一把抓住白无忌的衣襟，跪爬两步：“师父，师父，您救救她！”
裴夫人见她如此，强撑起本来半卧在地上的身体，斥责道：“燕儿，不要为难他，这是我的命！”
裴冰燕泣道：“不，不是…”
裴夫人将她轻轻护在怀里，看着白无忌，挣扎着说：“少掌门，我命不久矣，只有一个愿望，求求少掌门成全！”
白无忌连忙跪倒叩头：“师姐言重了，您…您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愿望，我也帮您做到。”他本想劝慰一句“您的伤不碍事”，但是终于没将这句善意的谎言说出来。
裴夫人的瞳孔慢慢失去了光彩，她的手伸向怀里，却已经不能够，裴冰燕连忙帮忙掏出，是一块洁白的玉佩，她看着自己的母亲。
裴夫人死死盯着那块玉，眼中流露着脉脉爱意，缓缓地说：“燕儿，这是三十一年前，我嫁给你爹时，他亲手给我的，他夸我就像这块玉一样洁白无瑕，燕儿，你看我像吗？”
裴冰燕点头道：“像，娘，像…”她已经泣不成声。
裴夫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三十年：“人们都说‘白璧微瑕’，但是我的父亲曾说过：‘人生于事，当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对我来说，虽然我曾经沦落风尘，但是我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爹，对不起他人之事，人生天地之间，当白璧无瑕，才不枉此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渐渐绽放着奇异的光芒，烛影轻曳，照在她的脸上，她看着众人，轻声道：“我的父亲，丈夫都在长安，我也该去找他们了，请把我的身体带回去，葬在长安，我要和他们见面了…”
白无忌叩头道：“是，师姐请放心，在下一定不辱使命！”
裴夫人长叹一声，轻轻点点头，手依然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
裴冰燕突然感到母亲的身体一沉，静静地不动了，双眼未曾合上，依然是充满爱意和关切的那双眼，但是那个温暖的身体却再也不会动了，她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裴冰燕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程蝶儿大吃一惊，连忙去扶起她，孙无施含泪道：“是伤心过度，闭住了气，歇一会就好。”
裴冰燕缓缓醒过来，她只茫然无措的看着众人，说不出一句话，众人都沉默了，太阳西斜，这座古庙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只听得外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数十人走近，众人一凛，纷纷站起。
只见一众黑衣人闪了出来，将四周围住，不一会儿，一个白袍人转了出来，正是李隆基。
他隔了大老远一看，深知局面尴尬，沉吟一会，走上一步，正要开口，只听得程蝶儿冷冷地说：“太子爷，你来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似乎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李隆基不禁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自白无忌等人离开太子宫便派人尾随，将一切尽收眼里，他原本认为只消自己说几句廉价的漂亮话，将众人哄走，宝藏便轻而易举落到自己手里了，哪知还没开口就被点穿。
李隆基的脸上霎时间露出一丝杀气，“这些人留在世上，早晚是个祸害，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还有侯思止，公主，这些人都熟知过去的一切，如果任由他们就此走了，那就大事不妙了。”双手背后，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部下心领神会，假装散开，实则悄悄将庙宇围得水泄不通。
李隆基咳嗽一声，挤出一点笑容来：“程姑娘，何必如此敌意呢？我今日来此，原是为了帮你们除掉那奸贼的，不过晚来一步，致使令师姐惨死，我心中也是愧疚万分”，他顿了顿，走上几步，对着裴夫人的尸体鞠躬道：“刘女侠功在社稷，我回宫后立刻上奏父皇，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并为裴公洗刷冤屈。”
他本以为裴冰燕等人会躬身拜谢，哪知等了一会儿，众人都一动不动，他不禁一呆，看向白无忌：“白大侠，您看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白无忌一眼不看他，冷冷的道：“太子，若你真有心做这些事，你的手下遍布古庙之外，侯思止及其手下逃窜，你为何不拦？我们初到陕州，便发现到处都是您的人，这么多人不是来陕州过节的吧？还有，您此时才出现，说这些空话，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李隆基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无忌道：“我们都是江湖上的人物，不懂得朝廷规矩，但是也知道人不能言而无信，太子英明神武，不同于李姓诸王，早晚承继大业，治理万民，在下有几句话想和太子说一说，不知太子愿听否？”
李隆基连忙堆起笑容：“大侠金玉良言，理当听从。”
白无忌道：“太子，自三皇治世，五帝分伦，贤明圣德之君，有几人？”
李隆基思索了一下：“尧舜之下，首推文王，举西岐，灭凶顽，封异姓而王天下，铸九鼎以驭诸侯，当为贤王。”
“始皇帝如何？”
“始皇帝横扫八荒，并吞六国，四海归一，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千古一帝也。”
白无忌接口道：“帝性暴虐，嗜血腥，长平之战，坑降卒四十万众，又修长城，建阿房，劳动天下之众，焚书坑儒，堵塞天下之耳目，故祖龙死，戍卒振臂，天下响应，未及三年，阿房一炬，社稷倾颓，此君怎可称千古一帝乎？”
李隆基道：“那么，诸如拓跋氏，陈霸先，前隋文皇帝，也不能入阁下的法眼了？”
白无忌道：“此辈伟岸之士，却非贤明之君，一己之私，任意杀戮，一家一姓之天下，千家万姓之白骨，所谓王侯将相，雄霸天下，不过如此而已。”
李隆基脸上的杀气一闪而过：“本朝太祖，太宗皇帝如何？”
这句话隐隐含着杀气，大有回答不对就要动手之意。
白无忌毫不迟疑，答道：“二帝开恢宏之业，建万世之基，平宇文化及，王世贞，窦建德，刘黑闼，自汉末天下混乱，数百年神器更易。自太祖皇帝以来，万民皆仰我大唐，又克突厥，平吐蕃，实堪圣主也。”
李隆基松了一口气，然而白无忌话锋一转，“然战争连绵，战火不绝，关河屡闻金鼓之声，朝廷轮输转运，国库虚竭，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李隆基沉默不语，良久，突然问道：“本太子如何？”
白无忌正要回答，程蝶儿却突然抢了下去：“太子言而无信，以私利杀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争斗，任用亲信，党同伐异，搅乱朝廷；图一己之利，罔顾天下，太子，你说呢？”
谢无言连忙将她挡在身后，生怕李隆基恼羞成怒要动粗，其他人的手也都搭在了剑柄上。
李隆基愣了良久，突然干笑两声：“程姑娘说得好啊，却不知我如何做才能让各位相信呢？”
白无忌立刻接口道：“这个倒也不难，只需太子答应三件事，我等马上归隐山林，再不出现，退处林泉，安享盛世。”
李隆基连忙点头：“好！哪三件？”
裴冰燕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对不起你！”
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裴冰燕见母亲腹部钉着三枚蝴蝶镖，知道若直接拔出，立刻致命，她彷徨无策，不禁抬头看着丈夫。
孙无施见爱人满脸泪痕，心似乎被撕碎了，他的身上带着很多各大门派有毒暗器的解药，然而这枚蝴蝶镖偏偏从未见过，他回头看着师兄白无忌，白无忌的心中也极度懊悔，自己的一时疏忽，竟让又一位同门遭到了暗算，他悲悔不已，一时半会也没有去想是哪家门派使用这该死的蝴蝶镖。
突然刘无瑕浑身震动了一下，双手伸出，似乎要抓住什么，裴冰燕大喜，忙握住母亲的手，连声道：“娘，您好点了吗？我们这就带您去看郎中，您忍着点，马上就好！”
刘无瑕看着她，好半天挣出一句：“好孩子，没伤着吧？”
裴冰燕摇头道：“娘，我没有，您好点没？我们带您去找郎中吧！”她垂头看着地上，不愿让母亲看到自己的泪水。
刘无瑕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她轻声道：“燕儿，你脾气古怪，平时说话不给人留情面，这些人有你的丈夫，师兄，师姐，他们不说什么，但是你要记得：凡事休争短长，闲谈莫论人非。”
裴冰燕含泪答应。
刘无瑕看着白无忌和孙无施，“少掌门，师弟，烦劳二位跟老掌门说一声：雪山派女弟子刘无瑕，不辱师门，然今日之后，不能再报师父他老人家深恩厚泽，愿来世还做他老人家的徒弟。”
二人含泪答应，裴冰燕却摇摇头，她心里明白，但是却极不甘心，听着母亲渐渐微弱的呼吸，她的心头大恸，终于在母亲面前流下了泪水，她一把抓住白无忌的衣襟，跪爬两步：“师父，师父，您救救她！”
裴夫人见她如此，强撑起本来半卧在地上的身体，斥责道：“燕儿，不要为难他，这是我的命！”
裴冰燕泣道：“不，不是…”
裴夫人将她轻轻护在怀里，看着白无忌，挣扎着说：“少掌门，我命不久矣，只有一个愿望，求求少掌门成全！”
白无忌连忙跪倒叩头：“师姐言重了，您…您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愿望，我也帮您做到。”他本想劝慰一句“您的伤不碍事”，但是终于没将这句善意的谎言说出来。
裴夫人的瞳孔慢慢失去了光彩，她的手伸向怀里，却已经不能够，裴冰燕连忙帮忙掏出，是一块洁白的玉佩，她看着自己的母亲。
裴夫人死死盯着那块玉，眼中流露着脉脉爱意，缓缓地说：“燕儿，这是三十一年前，我嫁给你爹时，他亲手给我的，他夸我就像这块玉一样洁白无瑕，燕儿，你看我像吗？”
裴冰燕点头道：“像，娘，像…”她已经泣不成声。
裴夫人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三十年：“人们都说‘白璧微瑕’，但是我的父亲曾说过：‘人生于事，当堂堂正正，无愧于心。’对我来说，虽然我曾经沦落风尘，但是我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我爹，对不起他人之事，人生天地之间，当白璧无瑕，才不枉此生。”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渐渐绽放着奇异的光芒，烛影轻曳，照在她的脸上，她看着众人，轻声道：“我的父亲，丈夫都在长安，我也该去找他们了，请把我的身体带回去，葬在长安，我要和他们见面了…”
白无忌叩头道：“是，师姐请放心，在下一定不辱使命！”
裴夫人长叹一声，轻轻点点头，手依然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
裴冰燕突然感到母亲的身体一沉，静静地不动了，双眼未曾合上，依然是充满爱意和关切的那双眼，但是那个温暖的身体却再也不会动了，她离开了这个冰冷的世界！
裴冰燕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黑，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程蝶儿大吃一惊，连忙去扶起她，孙无施含泪道：“是伤心过度，闭住了气，歇一会就好。”
裴冰燕缓缓醒过来，她只茫然无措的看着众人，说不出一句话，众人都沉默了，太阳西斜，这座古庙渐渐陷入一片黑暗。
只听得外面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有数十人走近，众人一凛，纷纷站起。
只见一众黑衣人闪了出来，将四周围住，不一会儿，一个白袍人转了出来，正是李隆基。
他隔了大老远一看，深知局面尴尬，沉吟一会，走上一步，正要开口，只听得程蝶儿冷冷地说：“太子爷，你来说几句冠冕堂皇的大话，似乎不必带这么多人吧？”
李隆基不禁一呆，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自白无忌等人离开太子宫便派人尾随，将一切尽收眼里，他原本认为只消自己说几句廉价的漂亮话，将众人哄走，宝藏便轻而易举落到自己手里了，哪知还没开口就被点穿。
李隆基的脸上霎时间露出一丝杀气，“这些人留在世上，早晚是个祸害，他们知道的太多了，还有侯思止，公主，这些人都熟知过去的一切，如果任由他们就此走了，那就大事不妙了。”双手背后，比划了一个“杀”的手势。部下心领神会，假装散开，实则悄悄将庙宇围得水泄不通。
李隆基咳嗽一声，挤出一点笑容来：“程姑娘，何必如此敌意呢？我今日来此，原是为了帮你们除掉那奸贼的，不过晚来一步，致使令师姐惨死，我心中也是愧疚万分”，他顿了顿，走上几步，对着裴夫人的尸体鞠躬道：“刘女侠功在社稷，我回宫后立刻上奏父皇，追封一品诰命夫人，并为裴公洗刷冤屈。”
他本以为裴冰燕等人会躬身拜谢，哪知等了一会儿，众人都一动不动，他不禁一呆，看向白无忌：“白大侠，您看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白无忌一眼不看他，冷冷的道：“太子，若你真有心做这些事，你的手下遍布古庙之外，侯思止及其手下逃窜，你为何不拦？我们初到陕州，便发现到处都是您的人，这么多人不是来陕州过节的吧？还有，您此时才出现，说这些空话，是不是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李隆基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无忌道：“我们都是江湖上的人物，不懂得朝廷规矩，但是也知道人不能言而无信，太子英明神武，不同于李姓诸王，早晚承继大业，治理万民，在下有几句话想和太子说一说，不知太子愿听否？”
李隆基连忙堆起笑容：“大侠金玉良言，理当听从。”
白无忌道：“太子，自三皇治世，五帝分伦，贤明圣德之君，有几人？”
李隆基思索了一下：“尧舜之下，首推文王，举西岐，灭凶顽，封异姓而王天下，铸九鼎以驭诸侯，当为贤王。”
“始皇帝如何？”
“始皇帝横扫八荒，并吞六国，四海归一，白环西献，楛矢东来，千古一帝也。”
白无忌接口道：“帝性暴虐，嗜血腥，长平之战，坑降卒四十万众，又修长城，建阿房，劳动天下之众，焚书坑儒，堵塞天下之耳目，故祖龙死，戍卒振臂，天下响应，未及三年，阿房一炬，社稷倾颓，此君怎可称千古一帝乎？”
李隆基道：“那么，诸如拓跋氏，陈霸先，前隋文皇帝，也不能入阁下的法眼了？”
白无忌道：“此辈伟岸之士，却非贤明之君，一己之私，任意杀戮，一家一姓之天下，千家万姓之白骨，所谓王侯将相，雄霸天下，不过如此而已。”
李隆基脸上的杀气一闪而过：“本朝太祖，太宗皇帝如何？”
这句话隐隐含着杀气，大有回答不对就要动手之意。
白无忌毫不迟疑，答道：“二帝开恢宏之业，建万世之基，平宇文化及，王世贞，窦建德，刘黑闼，自汉末天下混乱，数百年神器更易。自太祖皇帝以来，万民皆仰我大唐，又克突厥，平吐蕃，实堪圣主也。”
李隆基松了一口气，然而白无忌话锋一转，“然战争连绵，战火不绝，关河屡闻金鼓之声，朝廷轮输转运，国库虚竭，百姓流离失所，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李隆基沉默不语，良久，突然问道：“本太子如何？”
白无忌正要回答，程蝶儿却突然抢了下去：“太子言而无信，以私利杀上官婉儿；与太平公主争斗，任用亲信，党同伐异，搅乱朝廷；图一己之利，罔顾天下，太子，你说呢？”
谢无言连忙将她挡在身后，生怕李隆基恼羞成怒要动粗，其他人的手也都搭在了剑柄上。
李隆基愣了良久，突然干笑两声：“程姑娘说得好啊，却不知我如何做才能让各位相信呢？”
白无忌立刻接口道：“这个倒也不难，只需太子答应三件事，我等马上归隐山林，再不出现，退处林泉，安享盛世。”
李隆基连忙点头：“好！哪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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