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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谋三十载,人命无计数

    众人走出庄外,都长舒了一口气,这个庄子虽然宽阔,却如同囚笼,让人透不过气来。

    待走的远了,裴夫人走上两步,向白无忌叩头道:“谢师弟救命之恩!”

    白无忌忙扶起她:“师姐不必客气,这是无忌使职当为。”他又指了指程蝶儿:“令爱深夜逃出庄子,在古庙被赵家五虎赶上,幸亏这位程姑娘相救。”

    裴夫人忙又跪下:“多谢程姑娘!”这一下程蝶儿慌了神,连忙跪倒还礼:“不,不必如此…”

    白无忌笑道:“这位程姑娘还是大将军程公之女,当年家父还曾经指教过她的武功。”

    裴夫人一怔:“原来小师妹是程务挺将军的女儿!”又喝道:“燕儿,这是你师叔,过来磕头!”

    裴冰燕也立刻跪倒:“拜见师叔!”

    这一下程蝶儿尴尬无比:“妹妹,你这…”

    白无忌笑道:“我倒忘了,在古庙里,她二人认了姐妹,既然师叔叫着尴尬,便还是姐妹相称吧。我辈江湖人士,但要心地端正,顶天立地,便无愧于心,至于称呼如何,只是小节。”

    几人都躬身道:“谨领教诲。”

    众人边走边说,裴夫人问道:“少掌门,”她虽是师姐,却对这位师弟钦佩不已,言听计从,“我们是去找那奸贼算账,还是回雪山派找师父老人家?”

    白无忌沉吟一会道:“苏有才所说的我刚才想了想,此人奸恶狡猾,却贪生怕死,他说的应该是可以相信的。那么,这就是一个编织了三十年的巨大阴谋!”

    “什么阴谋?”问话的是程蝶儿。

    白无忌看看她,叹息道:“有一个奸贼,多年来混迹朝廷和江湖,他不知如何得知了裴丞相,程将军,赵将军手中这批金银和文书的秘密,于是阴谋就开始了。”

    “二十六年前,他抓住当时皇帝武氏多疑的弱点,一手制造了裴丞相,程,赵二位将军的家族惨案,企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并且杀人灭口。然而一无所获,于是他只得暗中谋查。”

    “直到十年后,他以‘鬼面阎罗’的名义再出江湖,对江湖正义人士和知情者展开血腥屠杀,并且杀害了我的师姐。我们好不容易将他打成重伤,却惊讶的发现此人竟是朝廷官员,紧接着朝廷就叫停了我们的活动,鬼面阎罗就此逃出生天。”

    “又过了几年,他利用仇恨,收留了一位当年的忠良之后,混迹于朝廷要员之间,观察动向,他参与了三年前节愍太子的叛乱,失败后太子被杀,他却毫发无伤,竟然混进了太平公主的府邸,目的当然是为了那批隐藏着罪恶的文书,和富可敌国的财宝。”

    “他挑拨离间,使同样知晓此事的故昭容上官婉儿投入皇后帐下,直至今年被临淄王一起杀害。而太平公主自以为聪明,却失去左膀右臂,自此被这奸贼玩弄于手心。”

    “他利用李重福起兵谋反的机会,挑唆李重福向豫州数万百姓举起屠刀,吸引朝廷注意力,彻底激化公主和临淄王的矛盾,他再请苏庄主帮他察查,逃避众人耳目,事成后再将苏庄主灭口,他便是这宝贝的唯一拥有者!”

    裴冰燕不禁咋舌:“天哪!这奸贼费了三十年,杀了这么多人,就为了这么点东西?”

    白无忌叹息道:“我也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程蝶儿早已听得蓄满泪水,她后退几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裴冰燕连忙扶起她:“姐姐,你怎么了?”

    程蝶儿嘴唇发抖:“那个奸贼是…”

    白无忌咳嗽一声,程蝶儿连忙停住,望着他,白无忌看着她,话中有话:“不管这个奸贼是何来历,我们都必须为大唐的黎民百姓,也为社稷江山,除掉这个奸贼!”

    众人都点点头。

    裴夫人咬牙切齿:“是侯思止,一定是这狗贼!”

    白无忌惊讶的问:“侯思止?你是说将近二十年前武氏手下的著名酷吏侯思止?”

    裴夫人道:“正是此贼!”

    白无忌叹了一口气,“师姐,十七年前,武氏就已经派李昭德将这侯思止给杀了。”

    裴夫人看着他:“师弟,当年惨案发生,那些军官来到我家,大喊:‘奉侍御史之命’,我记得清清楚楚,几年后听得那些酷吏奸臣一个个像狗一样被杀掉,我开心,但是也有遗憾,从霍献可,索元礼,到侯思止,王弘义,裴绍业,最后是来俊臣…我以为他们都死了。”

    “然而豫州惨案后,师父他老人家却派我们的师弟,’小诸葛’孙无施来找我。我偷偷回了雪山派,只见师父他老人家怒气冲冲,我从未见师父如此大发雷霆,只听他骂:‘孽徒!孽徒!’我想:我雪山派弟子怎么会有孽徒呢?问师弟,师弟低声说:是侯思止!”

    白无忌惊呆了:“侯思止是雪山派弟子?”

    裴夫人道:“是的,他还是师父他老人家第一个徒弟,孰料…”

    白无忌道:“明白了,一切阴谋都是这个侯思止,师门败类,江湖流毒,混乱朝纲,祸害苍生!”

    程蝶儿心道:“侯思止是谁?难道我表哥…”她连忙问道:“师哥,这侯思止就是那个做下无数罪恶的‘鬼面阎罗’吗?”

    白无忌知道她的心思,虽然心里已有答案,但只是安慰道:“我们还是回凌霄城吧,我们问问我父亲,然后一切都清楚了。”

    裴冰燕也道:“是啊,不管这恶贼是不是他老人家的徒弟,他现在已经是天下公贼,我们就算是杀了他,师父他老人家也只会夸我们。”她却不知程蝶儿的心事。

    白无忌却明白,只道:“我们快走吧。”待母女二人离得远了些,他走到程蝶儿身旁,说道:“放心,不管这个侯思止和你表哥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们都会察查清楚。”

    程蝶儿突然问:“师父他老人家会不会杀了我?”

    白无忌笑道:“傻丫头,你又没做坏事,为何要杀你?”

    程蝶儿摇摇头:“这些年来我跟随他身边,他做每件事,我都以为是为了报仇,虽然觉得他过分,却从来不曾阻止,包括在豫州…”

    白无忌叹息一声:“放心,师父他老人家不会生气的。”

    程蝶儿喃喃的说:“老天爷,但愿我的表哥不是那个侯思止!”

    白无忌深深叹了一口气,摇摇头。

    数十天后,众人来到了凌霄城下,这里端的壁立千仞,高耸入云,山体如同一柄柄插向天空的利剑,棱角分明,令人顿生高山仰止之感。

    白无忌躬身行礼:“雪山派弟子白无忌归来!”众人也跟着躬身。

    叫声甫毕,树丛后一男一女轻笑一声,同时窜出,直向白无忌刺来。

    程蝶儿大惊:“在这里竟敢有毛贼对白大侠动手!”刚要助战,只见裴冰燕摇手制止,双手负后,笑吟吟地观战。

    程蝶儿仔细一看,那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白袍,与白无忌相同,登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师兄弟同门!”

    斗了一会,白无忌长剑一抖,平平将两人剑按了下去,那二人连忙收招直立:“师哥!”

    白无忌笑道:“你二人武功精进不小啊!”

    那男子身材瘦小,双目深陷,相貌平平,但眼眸中精光四射,那女子清丽绝伦,笑靥如花。

    裴夫人躬身:“孙师弟,赵师妹”,裴冰燕拜倒:“见过孙师叔,赵师叔”,那两人扶起。

    这赵师妹正是赵怀义将军之女,白无忌之妻赵婀娜,她的武功在雪山派仅次于老掌门和丈夫,那男子便是孙无施,外号“小诸葛”,足智多谋,武功也不弱。

    程蝶儿感到尴尬,不知是否要拜,赵婀娜觉察到他的局促,上前拉住她的手,很是亲热。

    白无忌介绍道:“这位是程姑娘,便是三年前我对你提过的那位。”

    赵婀娜“哦”了一声,柔声道:“那么,咱们就是姐妹了,我听无忌传信,你和冰燕拜了姐妹,那若不嫌弃,我就是你们二位的姐姐了。”

    程蝶儿心中一阵温暖:“我…我是…”

    赵婀娜知道她要说什么,便截住她的话头:“妹妹,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不迟,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只要无愧于心便好!”

    裴冰燕也说:“是啊,不是早说了吗?我们都是一家人的。”

    孙无施也笑着凑趣:“那我也来认个妹妹好不好?”

    裴冰燕啐道:“哪儿都有你!”裴夫人连忙喝道:“燕儿,不许对师叔无礼!”

    众人都笑了。

    大家都跟着白无忌身后上了山,转过几转,来到一处幽深的山谷。

    程蝶儿刚走进去,就忍不住一哆嗦,只觉得寒冷刺骨,四处一看,原来山谷的四周全是极厚的玄冰,她心想:“这些冰我却没见过,想是师父他老人家这些年武功大进。十几年前我从这里离开,从此为人利用,殊不知师父他老人家多么生气?不管他老人家要如何处罚我,我只说实话罢了。”

    走过山谷,只见一个破旧的小竹屋,程蝶儿知道这是师父的住所,她以前一直不理解以他老人家的武功地位,如何住在这里?然而这些年来她却也明白了一些,广厦华服,锦衣美食,自然是很好的,然为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用尽机心,巧取豪夺,伤天害理,心中日夜惊惧。那还不如隐匿山林,布衣素食,心安理得。

    只听得筝声清越,一个苍老的声音吟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白无忌躬身行礼:“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只听得大笑之声,竹门打开,一个老人飘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