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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大明宫

    太平公主匆匆回到宫中。

    一个人早已在宫外站得笔直,看起来等待良久了:“姑母,情况如何?”正是李隆基。

    太平公主皱皱眉头,数年以来,李隆基势力越来越大,早已引起了太平公主的警惕,虽然他依旧对自己毕恭毕敬,然而公主却对他越来越畏惧。

    她只淡淡的说道:“不是昭容娘娘。”

    李隆基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太平公主突然转身:“临淄王准备好了吗?”

    李隆基斩钉截铁地说:“请姑姑放心,小侄心中已有计算。”

    太平公主盯着他,李隆基注意到姑母的眼神,只笑了笑。

    公主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侄子了,但是有一点她十分明白,暂时他们还是合作关系,暂时。

    良久,公主又道:“相王秉性善良,不喜杀戮,倘若你杀戮过重,惊动相王,你可是大过!”

    李隆基赔笑道:“谨遵教诲。”

    公主“哼”了一声,“这中间的关节很难把控,临淄王,你需要给本宫一颗定心丸!”

    临淄王肃立道:“兵部,皇帝亲勋万骑,羽林卫都有侄儿的人,只消铲除韦氏亲眷,便大功告成。”

    公主瞪视着他:“临淄王,你要做什么本宫不管,但是有一件事,你要做了,本宫一定不会饶你!”

    “还请公主示下。”

    “请王爷的部下留昭容娘娘一条命,由她去吧。”

    李隆基连忙道:“好,小侄同意。”

    太平公主听他语气毫无诚意,随口敷衍,喝道:“跪下!”

    李隆基被她吓得一抖,虽然此时他的势力已经可以和姑姑分庭抗礼,但是在这个时候他依然害怕她,所以他跪了下去。

    太平公主缓缓地说:“臣李唐宗室,临淄王李隆基对高祖皇帝,太宗文皇帝,高宗皇帝,中宗皇帝灵位发誓,如以私利擅杀昭容娘娘上官婉儿,天必不佑!即使执掌江山,也会被他人夺走,江山易主,奔逃他乡,孤独终老!”

    李隆基听得呆了,此誓可谓十分狠毒了。

    他还在发愣,太平公主又喝了一声:“发誓!”

    李隆基只得重复一遍,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公主。

    公主听他说完,笑了笑。“侄儿啊,莫怪姑姑,姑姑是为你好。”

    李隆基吓出一身冷汗,只得赔笑:“是,多谢姑姑教诲。”便站起身来,退下了。

    这一切都被掩藏于公主帷幕之后的许威看了个正着,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三年来,公主野心越来越大,不断插手政事,区区公主府已然承载不了她了,许威也跟随着她鸡犬升天,在朝廷上下举足轻重,长袖善舞。

    此时文武百官畏惧公主势力,敢怒不敢言,姚元崇宋璟深知此人邪祟,屡次上奏,然没有凭据,且许威暗中又和韦氏,安乐公主往来,母女二人更不会把这些奏折放在心上了。

    程蝶儿一直在暗中,她的心中似乎依然幼稚的相信表哥终究会为父亲雪冤,然而三年来,她已经渐渐不抱希望了。

    当然,三年前那个白袍人的话语始终萦绕在她的脑海中,她有些明白了:自己深深信任的表哥对她隐瞒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六月二十日,终于来了。

    相王李旦不会知道,自己的儿子已经准备发动一场政变,精明的李隆基不会像三年前的李重俊一样愚蠢,他已经冷眼旁观太久了。

    虽然现在坐在宝座上的是李重茂,然这个孩子才15岁,韦氏和安乐公主的党羽遍布朝廷,她们甚至不顾新君登基次年改元的惯例,中宗驾崩未满一月就急匆匆将景云四年改为唐隆元年,并将领南北衙禁卫军交与韦家子弟统领,其独揽大权之心昭然若揭。

    韦氏的党羽更加猖狂,宰相宗楚客伙同太常卿武延秀、司农卿赵履温、国子祭酒叶静能,甚至当时守卫宫城的南北禁卫军以及地位重要的尚书省诸司,都已经被韦氏子弟所控制,他们大量网罗党羽,在朝廷内外互相勾结。宗楚客又秘密地上书皇太后韦氏,引用图谶来说明韦氏理当取代大唐朝而君临天下,搞的沸反盈天。

    更有甚者,宗楚客还打算害死李重茂,只是十分担心相王李旦与太平公主会从中作梗,于是与韦温和安乐公主密谋除掉他们。

    但是他们不会想到,他们的所有行动,全部被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看在眼里,特别是李隆基,他在京师私下招集智勇双全之士,朝廷中,江湖上,尽皆有之,还对皇帝亲勋万骑兵中的豪杰之士都深相结纳,一时间军中府中,俱为临淄王所用。

    此日,李隆基深知决战时刻已到,卫尉卿薛崇、西京苑总监钟绍京、尚衣奉御王崇晔、前任朝邑尉刘幽求、利仁府折冲麻嗣宗等人纷至沓来,大家都沉默不语,但是都明白自己要做什么,成者王侯败者贼,只有一次机会。

    李隆基用低沉的语气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万骑果毅葛福顺和陈玄礼向李隆基透露,由于韦氏族人对他们呼来喝去,二人心中极度不满,自己暗示他们应当诛除韦后集团,两人听后都精神振奋地表示愿效死力,万骑果毅李仙凫也参与了具体谋划,深夜便动手,众人顿时兴高采烈起来。

    李隆基也告诉众人:自己从未将此事告之自己的父亲,此战毕其功于一役,如果败了,众人需保护自己的父亲,免受伤害,众人发誓绝不背叛。

    申时到了,李隆基看看紧张的众人,笑道:“时候到了,愿诸君奋勇杀敌,军中府中,俱为一体,小王愿与众位以富贵相见!”说完深深一鞠躬,众人眼含热泪,连忙还礼。

    李隆基与亲信刘幽求化妆潜入禁军内苑,钟绍京开门迎接。

    众人只等到将近二更时,夜空流星闪过,散落如雪,刘幽求说道:“天意如此,机不可失!”

    李隆基点点头,比划了砍头的手势,葛福顺拔剑直闯羽林营,将韦氏亲信韦璿、韦播、高嵩三人斩首示众,众人正自惊惶,葛福顺高声喝道:“韦后毒死先帝,谋危社稷,今晚大家要齐心协力,铲除韦家人及其死党,凡是长的高过马鞭的人一律斩杀;拥立相王为帝以安定天下。倘若有人胆敢首鼠两端帮助逆党,判的罪要连及三族。”羽林军将士全都悚然从命。

    李隆基端坐营帐,分发命令:”葛福顺率领左万骑攻打玄德门,李仙凫率领右万骑攻打白兽门,双方约定在凌烟阁前会师后,即大声鼓噪,小王率兵守在玄武门外,三更时分,听到宫中鼓噪声之后,即率领总监及羽林兵进入宫中,在太极殿负责守卫中宗灵柩的南衙卫兵们听到鼓噪之后,全都披挂整齐响应小王。”众人从之。

    三更时分,众人已将外围肃清,齐集长生殿外,此时的韦氏仍不知大祸临头,兀自做着武氏第二,春秋大业的皇帝梦,李隆基看了看黑暗中投射着巨大阴影的长生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喝道:“动手!”

    众人发声亮剑,冲入长生殿中,一时间喧哗震天。还在做着美梦的韦氏猛地惊醒,只见到处都是人,她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冲自己来的,匆忙中也不顾穿戴,就从密道(这个密道是她丈夫弄的,为的是再有人逼宫就直接逃跑)逃入飞骑营,她高声喊叫:“韦播,快来救我!”

    她认为逃到这里就安全了,然而她错了,喊声未毕,一个飞骑兵应声杀出:“妖后!纳命吧!”一刀将韦后斩首,并把首级献给李隆基,可叹韦氏,一生蝇营狗苟,到头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

    李隆基看了看倒在血泊中的韦氏,冷笑一声:“就是她!传令,去安乐公主宫,所有人等,一体俱灭!”众人应了。

    安乐公主的第二位丈夫,左卫中郎将武延秀突见大批人众杀来,急忙往里跑,哪里来得及?被一刀砍了,自此武氏族人全部肃清,退出了大唐帝国的政治中心。

    此时的安乐公主对一切懵然不知,她依然正对着镜子画眉,突见有人提着血刀走来,一声尖叫,刚要转身,那人手起刀落,这位最能折腾,最有野心,却无甚才能的公主灰飞烟灭了。

    李隆基又下令将士们捕捉宫中和把守宫中各门的韦氏族人,平常得到韦后信任重用的人也一起斩首。天将破晓,宫内外均已平定。

    突然刘幽求走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李隆基摆摆手,几个军官将两个人架了上来,这二人已吓得抖作一团,连话都不会说了。

    李隆基一见这两人就皱起眉头,他认识他们是韦氏党羽杨均和马秦客,这二人平素飞扬跋扈,此时却这般怂样,不禁耻笑道:“韦氏把这种人当做亲信,难怪落得这般下场,我可不能和她一样!将此二贼砍了,首级示众!”众人齐声答应。

    李隆基深吸一口气,“传令,去昭容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