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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谋生之路(2)

    其实,黄昊旺盛的荷尔蒙在挑战他的控制力,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与这么漂亮的女孩在一起,他何尝体会男欢女爱的愉悦。但是,刘姣云自我介绍的成长背景,让他觉得不能越雷池半步,因为自己目前承担不起可能发生什么而导致的后果。姜林凤姐姐的遭遇,姜林红妹妹的激情,父亲的劝诫和家境,让他知道克制自己,不伤害他人,是多么重要。

    洗完所有照片,打开白炽灯后,刘姣云一张张爱不释手地看着自己的照片,可以说是喜上眉梢,眼神时丝毫不掩饰对黄昊的佩服。

    黄昊倒像兄长一样,坦然地面对她各种的情感表达。他说:“你的美,不仅是先天的,妈妈带来的,还有后天养成的气质,比如跳舞、教书,慢慢形成书卷气息。”

    刘姣云有点吃惊,偏着脑袋,调侃地说:“这些话,谁教你的?好像不符你这个年龄。”

    黄昊自信地说:“你给的灵感啊!你呀,还说当姐姐,以后要自信,好吗?”

    刘姣云倒是被他给说服了,笑靥如花似地回答说:“好!自信。我漂亮!”

    两人会意地开心笑起来。

    刘姣云说:“我去烧热水吧,我这有些书和杂志,你看有没有喜欢看的,自己找。”

    黄昊从她的书架上翻出一本《电影文学》杂志,一下子被封面吸引住了。因为,他在电影院学画的时候,看过这部影片,对姜黎黎演的主角红牡丹特别喜欢,觉得她不仅漂亮,还一身的才艺,特别是马背上的功夫,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电影院前面的音像店里经常播放电影的主题歌《牡丹之歌》。

    他打开目录,惊喜地看到《红牡丹》的电影文学剧本也刊登在杂志上,便找到歌词哼了起来:“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啊,牡丹,众香国里最壮观。有人说你娇媚,娇媚的生命哪有这样丰满;有人说你富贵,哪知道你曾历尽贫寒……”

    他越唱越激动,声音也逐渐高亢起来,歌声飘荡在寂静的夜里,很快传到了刘姣云的耳里。开始她以为来了什么人,循着歌声,才发现原来是黄昊在激情满怀地歌唱。

    看到进房间的刘姣云,黄昊有点不好意思,歌声也停了下来。

    刘姣云惊喜地问道:“咦,你怎么会唱这首歌?还唱得蛮好听的。”

    黄昊说:“我瞎唱的。你这杂志哪来的?你知道吗,我前不久才看过这部电影,接连看了三遍,这歌都会哼了。县城大街小巷都放这首歌啊。”

    刘姣云好奇地问:“你还连看三遍,你住电影院里头啊?”

    黄昊:“你还真猜对了!我画像,就是跟电影院美工杨老师学的啊,就住电影院楼上。电影院关门后,凭票入场。我们在里面,只要有座位,随便看。”

    黄昊还兴奋地说:“看电影的时候,我还在想着,以后讨老婆,就找姜黎黎那样的。”

    刘姣云敏感地问:“她是谁?”

    黄昊:“女主角啊。”

    刘姣云被他的兴奋感染了,说:“我最近还教学生这首歌呢。”

    黄昊一听,更来劲了:“你得唱给我听,我要听你唱!”

    刘姣云也不害羞,从教案里找出音乐本,就放开歌喉,唱了起来。她是有声乐专业基础的,声音清脆干净,婉转流畅,音色优越,感情饱满,听得黄昊情不自禁地仰望着她认真的表情和妙曼的身姿。

    刘姣云唱完,黄昊就拼命鼓掌,由衷地说:“真好听,像百灵鸟一样的声音。”

    然后他翻阅了一下杂志,自言自语地说:“这电影剧本也不难写啊……”

    刘姣云吃惊地低下身子,把脸凑过来,惊奇地说:“你说什么,电影剧本不难写?我没听错吧。”

    黄昊回过神来,指着杂志上的文本说:“我说的是,电影剧本这种格式,跟作文差不多,不难。只是故事情节、人物塑造,需要下功夫。”

    刘姣云觉得不可思议,她瞪大眼睛看着他,直摇头:“你不要吓我啊,惊为天人啊,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你竟然轻描淡写。”

    黄昊突然凑近她,两眼直直地盯着她,问道:“你说,要是写一个电影剧本,被采用了,拍成电影,是不是就可以不做农民了?”

    刘姣云感觉自己要疯了,抱着脑袋,不敢相信黄昊在说什么。

    黄昊没在乎她吃惊的样子,把杂志紧紧抱在胸前说:“姐!这本书,我要了!”

    刘姣云整个人都傻掉了,笑得蹲在地上,半天止不住笑声。

    黄昊有点莫名其妙,把她扶起来,问:“你怎么啦?”

    刘姣云终于止住笑,让自己恢复状态,招招手说:“送你,送你。哈哈,你居然叫我姐,头先又不叫,哈哈。”

    黄昊似乎有点明白她狂笑的原因了,也不禁笑着说:“这不着急,怕你不给嘛,我亲爱的刘老师。”

    这句话,瞬间又把刘姣云给怔住了,她愣愣地看着他的一脸真诚,说了一句:“你太可爱了,我招架不住。”

    这回,轮到黄昊有点发蒙了:“又怎么啦?”

    刘姣云平复好心情,拍拍他的肩膀说:“姐很好,哈哈。”

    “咦!你看,这是什么?”黄昊翻到书的最后一页,一巴掌就拍在刘姣云胳膊上,她顺着他的手指一看,念道:“电影文学创作函授班招生启事……”

    没等她读完,黄昊兴奋地说:“太好了!我要报名。”

    刘姣云看着黄昊孩子般纯真的样子,真替他高兴,就趴在他肩上,一起看着招生启事的内容。

    白天,陆续有附近的村民来学校,拿到陈旧的照片,找黄昊为他们逝世的先人画遗像,也有人过来照相,事情多起来,黄昊暂时留在了学校。

    略微有点空余时间,黄昊就翻看那本《电影文学》,或是望着远方思考。

    到了晚上,学校仍然是他和刘姣云两个人。刘姣云在房间批改作业,他在一边裁剪照片。虽然两人刚认识,相处时间很短,但经历昨晚的“波澜起伏”,似乎没有生疏也没有尴尬,一切都自然而然。

    黄昊突然说:“昨晚我想了很久,现在的电影太少了,肯定鼓励大家创作。我想写一个电影剧本,名字都想好了,叫《尽欺负我》,或者叫《文文学艺》。讲的是一个刚走上社会的孩子,为了出人头地,什么都想学,又什么都学不精,结果一事无成,就埋怨命运尽欺负他。这个应该很有现实意义,现在像我们这样年龄的人,对前途,对人生,很迷茫,需要引导。你觉得呢?”

    原来他是认真的。刘姣云的心里对这个比自己还小一点的男孩,有了不一样的认知和感觉。她认真地听着他的话,心里也在慢慢消化和思考,一边点着头,一边在组织自己的语言。她担心表达不清楚,打击他的积极性,但又觉得自己不知道怎样才能跟他真正地对上话。

    思考片刻,她才转过脸来,说:“我虽然真的不懂这些,但我觉得你有大胆的想法就很好,喜欢就去做。”

    黄昊说:“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嘛,‘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现在改革开放,什么都要发展,文艺市场也一样,这是难得的机会。就算不成功,也不会损失什么,万一成功了呢?我,父母,就能过得好一些。”

    刘姣云被他说的内容吸引了,停下手里的笔,拉过椅子,靠近他,关切地说:“黄昊,能给我讲一讲,你的家和亲人吗?”

    黄昊坦诚地看着她的眼睛,看到的是有温度的真挚感情,便向她讲述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家境的变故,父母的善良懦弱,和自己的想法。其中表达最热烈的是不想在这个大山里,像父辈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碌碌无为一辈子,希望自己走出大山,实现自己的价值,不仅让父母早一点安度晚年,以后也拥有自己的家庭,给子女、给后代创造更好的条件。

    这不正是自己也想要的人生吗?刘姣云感觉他在叙说自己的心声,看他的眼神中交集着复杂的情感,喜欢或喜爱,同情或怜爱,同频或共鸣?她觉得两个人的心很近,似乎又很遥远。黄昊就坐在他身边,这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少男少女,却又感觉他像天边的云,风一样的汉子。虽然他个子小小的,却感知到他的思想奔放,能量十足。

    第一次听到一个异性向自己如此袒露身世,袒露心事,涉世未深的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抑或是鼓励黄昊。

    没等她想好怎么慰藉他,黄昊倒是洒脱地说:“唉,我把氛围搞得太沉重了,要不,我们到外面走走吧。”

    没等她答应,他伸出手来,把刘姣云从椅子上拉起来。她披上一件外衣,两个人顺着小路,走到侧边的田洞里。不知道哪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倒也驱散了一些寂寥。

    今晚气温刚好,非常适合散步。天上的月亮很圆,还有不少星星,有的眨巴着眼睛,似乎要向这人间诉说什么。

    两人抬头望着星空,看到一颗很亮的星。黄昊指着它,问道:“你知道最亮的那颗,是什么星吗?”

    刘姣云摇摇头:“不知道,我地理课不好。”

    黄昊说:“那是牛郎星。”

    刘姣云半信半疑:“牛郎星,那织女呢?”

    黄昊一本正经地说:“织女,织女在我身边啊。”

    刘姣云推了他一把:“你还牛郎呢。”

    黄昊一把抓住她胳膊:“原来我们是失散多年的一对啊,我牛郎,你织女。”

    “我骗你的。你才是天上最亮的那颗星,这么美丽。”黄昊补充着说,刘姣云就顺着他,问道:“那你想摘它不?”

    黄昊看看天空,若有所思:“我现在还没那个能力,如果有能力,真的想。”他心里想表达的是,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如果没有条件,不仅给不了她幸福,或者说配不上这么纯洁美丽的她,也可能不会得到她妈妈同意交往。

    刘姣云或许懂他的潜在词,或许没顾上想得太多,只享受着跟他在一起的快乐。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借着月色观赏着夜景。

    稻田早已收割完,种上的荞麦长势喜人,在偶尔吹起的晚风中,像一排排芭蕾舞演员,摇曳着轻盈的身姿。

    走了一段路,再回头看学校,两座黑漆漆的房子,卧在夜色中,只有走廊上的灯光,昏沉沉地发出一点亮光。

    黄昊问:“你晚上一个人,不怕吗?”

    刘姣云说:“开始也怕啊,慢慢习惯了。有家长说,附近人很好,很安全。但还是会觉得有些恐惧。有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的野狗,瞪着阴森森、泛着绿光的眼睛,挺吓人的。所以,每天晚上,我很早就把门锁好,不出房间。”

    黄昊若有所思,说:“之前的人心单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现在都忙着搞钱,人心就会变,甚至变坏。有机会,还是调到大一点的学校去比较好。”

    刘姣云大大方方地挽住了黄昊的胳膊,幽怨地说:“现在什么都讲关系,走后门,很难。”

    黄昊:“我们都想有好的前途,但不能出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