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清气未升，浊气不降，二者相融入此地，四周都充斥着灰蒙。天，无分东西；地，不接南北。唯有一条长河，在这里恒古长存。

    一道身影带着灰蒙走来，他走得极慢，似乎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只见他左手掐指，不断变化，待到心中有数，方才落脚。

    灰蒙偶有浮动，他的样貌也一闪即逝。虽然是一张年轻的脸面，但一双眼眸却平寂的可怕，让人与其对视一眼便感觉从头到尾，由内而外的被看穿个彻底。

    男子就这样枯燥的重复动作，不断沿着这条长河前行。行走于长河之上不会有时间流逝的概念，唯有沉入河内才能感受到光阴的流动，但这样便会回到当下的现实，而这不是男子想要的。

    男子的名字他自己舍弃了，毕竟修道万年，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会被束缚，他只知道世人称他为道衍天尊。

    人有力尽时，即便是天尊，行于此地亦有力竭之时。

    道衍天尊盘膝打坐，调理气机，稍作休整。

    身旁的灰蒙涌动，一道人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位老者模样。

    老者心中略惊，看着道衍天尊有些神情不定。

    这人是谁？我身为圣人居然看不出境界？

    老者想了想，还是开口笑道：“在下盘元圣地圣主，名叫蒙天生，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道衍只是睁开眼眸，蒙天生霎时间头皮发麻，背上直流冷汗。

    莫非是极境修士？！

    “我真名已弃，世人给了个道衍的称呼。”

    道衍问他道：“当世已经经历了几个年代，如今可有极境之人？”

    他真是极境存在！蒙天生看着脚下这条光阴长河，心想：跻身极境，竟能远游光阴长河，当真是天地无拘了吗？以他圣人之境，不过堪堪能游历数百载罢了，而这数百载于当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难成大器。

    “如今已历经太古，远古，上古三个年代了，当世并无极境修士。”蒙天生恭敬道。

    道衍推算一番，自己合道的时间是蒙天生口中的太古后期。原来如此，已经横跨了两个时代了吗？

    “快了，快了，就快找到了。”道衍呢喃道。

    蒙天生鼓起勇气，道：“前辈，晚辈于后世并未听到过有关道衍的事迹，按理说以前辈的修为应当会史书留名，供后世人瞻仰才对呀。”

    道衍行走光阴长河，很少能遇见修士出现在身旁与他交流，与蒙天生相遇也算缘分。

    于是道衍为他解惑道：“我已斩去了当时自己存在过的痕迹，为的就是让自身被世人遗忘。”

    蒙天生不解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吗？”

    道衍淡笑道：“我等行于光阴之上，如凡人行于沼泽之中，有一股力量会影响我们的脚力，若能削弱那股力量我们行于光阴则事半功倍。”

    原来如此，行走光阴长河会被现世的痕迹影响啊！

    “谢前辈赐教！”蒙天生恭敬一拜。

    蒙天生又道：“前辈不惜斩断因果，远游光阴所求何物？”

    “自然是求道。”

    “求道？前辈已臻至极境，前方还有路吗？”

    “九为极数，十方圆满，道路不在前方，而在脚下。”

    “天地有缺，大道不全，极境亦有寿终时，唯有跨入圆满之境，方可与天同寿，长生久视。”

    蒙天生的道心掀起一阵阵波澜，久久不能平复。自己本以为成了圣人，便快知晓大道了，没成想自己尚在山脚下。

    道衍看向灰蒙深处，道：“我推算天机，完整的大道就在前方，那是一个衰落到极致后又欣欣向荣的时代，那时可有望成道。”

    道衍起身继续上路，蒙天生目送他离去，自己也渐渐消失。

    一路的风景只有混沌，没有同行者，以道衍那颗修行万年的道心也不免生出些许落寞。

    道衍左手掐指，演算天时。突然，他一头黑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银白色，他的容貌不再年轻，脸上全是皱纹与尸斑，后背也微微躬起了弧度。

    “哈哈哈，终于找到了，”尽管生机在流失，但道衍还是放声大笑起来，“不枉我殚精竭虑，虚渡光阴啊！”

    道衍的肉体与神魂在极速消逝，这是推演天道的惩罚。

    肉体是保不住了，神魂尚有一线生机，大不了舍弃万年道行，我也要杀进去！

    道衍的神魂出窍，奋力冲向现世，期间不断被大道消磨。

    道衍感受到神魂难以维持到现世，于是燃烧道行，不成功便成仁！

    最终，道衍拼尽最后一丝道果，终于将一缕神魂送往现世，而道衍天尊这个旧时代的修士也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