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缘起缘灭本是缘(11)

    十一、冰

    “若要掌控自身的气，周围环境的影响必须降到最低，玉琼楼里正好有一处安静的所在，那么请二位随我来吧。”秦遥说完率先往屋外走去，白芷和金子对望一眼，金子虽然全身被缠的跟木乃伊一样，但是实际上都是外伤，相比之下，白芷却是根本无法自己行走，林叔走过来将他背起，金子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跟着。出门后又坐了一会车，最终车在白芷上次见过的湖边停下，林叔说这池水叫做寒冰潭，白芷看着仿佛没有边际的碧蓝湖水，刚才这一翻折腾，他早已精疲力尽，此刻正在林叔背上大口喘着气：“不会还要坐船吧，我可晕船啊。”秦遥看看受伤的二人，手自下而上的抬起，然后虚空中轻轻一挥，一道淡白色的光华从他指尖劈出，湖水巨震，竟然像两边退去，一道长满青苔的台阶显露出来，白芷和金子惊呼，“天，好厉害，”“咳咳，见笑了。”秦遥仿佛不胜水底的湿气，微微咳嗽，将外衣又裹紧了几分，“之前秦家有个练冰冻类能力的人，在寒冰潭下建了间练功房，隔绝内外，颇适合静心沉思。”白芷向阶梯两侧望去，两侧的水断口整齐，仿佛被利刃切开，最恐怖的是其中的几条游鱼，身体整个被劈成两半，血肉清晰可见，然而鱼儿自己却似浑然不觉，依然徒然的扭动身体，有一种莫名的恐怖。阶梯上一滴水都没有，四人拾级而下，楼梯一直向下再向下，白金二人摄于这诡奇的一幕，竟然出奇的安静，一行人行走其间，只闻踢踏踢踏的走步声，再有秦遥不时的咳嗽声，天地间除了这两种声音以外，仿佛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不一会台阶穷尽，湖底竟然是一扇巨大的青铜的大门，秦遥对林叔点头，林叔走上前，手里拿着一个样式奇特的铜盘，正好嵌在铜门正中，微一扭转，便后退开来，一阵机皇的卡塔声，铜门豁然洞开，就在大门打开的同时白芷觉得一股冰冷阴郁的感觉瞬间将它笼罩，全身都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这里好像有什么。”他突然说，金子好奇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里是那位前辈从天山采集的千年寒冰，这寒冰可以让你们体内气的流动变缓，这样更方便你们捕捉到它的流动从而进行操控，咳咳。”秦遥咳嗽的更加厉害，在林叔的搀扶下二人率先跨入冰室，白金二人连忙跟上，刚踏进室内，铜门就咣的一声再次闭合，预想中的漆黑并没有降临，铜门内的空间竟然灯火通明，白芷疲惫的抬头细看才发现这间冰室极大，到处都布满了浅蓝色的巨大冰块，而在那空旷的中心秦乐乐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秦乐乐见一行人过来，忙将一个小巧的铜质雕花暖炉塞到秦遥怀里，然后又将一件狐裘披风披在他身上，看着秦遥苍白的脸色担忧的说：“我来就好了，哥哥为何非要亲自？”秦遥接过暖炉抱紧：“没关系的，今天感觉还不错。”秦乐乐偷偷瞪了白芷和金子一眼，白芷心想管我啥事啊，我现在浑身上下就一条内裤，我才是最冷的吧，你哥哥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了，至少给我一件也好啊，正想着呢一件宽松的浴袍被扔到了白芷身上，“穿上。”秦乐乐面无表情的说。白芷看着秦乐乐脸色不悦，连忙称谢，金子却是不高兴起来：“喂，小白好歹是病人啊，虽然人呆了点，那也不能拿人不当人啊。”白芷感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自己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挺身而出为自己说话，虽然这话听起来有点怪？秦乐乐什么也不说，就要上前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自己威力的臭小子，谁知却是被秦遥拦住，“乐乐别闹，小白对不住，我妹妹平时温柔可人，就是偶尔有那么一点淘气。”白芷听到有人说秦乐乐温柔可人，差点没吐出血来，之前他也以为秦乐乐温柔可人来着，结果呢自己差点死在他手里。林叔上前将浴袍替白芷穿好，秦遥怀抱暖炉，脸色比刚才好了几分：“时间紧迫，现在就开始吧，你们两人照我说的做。”白芷和金子表情异常认真，直了直身子，全神贯注的听秦遥说的每一个字，“首先，你们要找到自己的核，核也叫气海就是一个人气的源泉，核在人体内的位置并不确定，每个人都可能不同，所以我也无法给你们准确的位置，你们要做的就是摒除所有外界干扰，全身心的探索自身。”金子举手，“是不是打坐面壁？”秦遥微笑道：“随便你是打坐或站立，只要是你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就可以，你要感受自己体内气的流动，虽然细微，但是每一点气的流动都是有差异的，顺着他们的流向，逆流而上，就像在台风中找出风眼。”“好嘞。”金子找了一块舒服的冰面将白芷放下，白芷浑身提不起力气只能像一滩烂泥似得躺倒，金子皱眉，思索了一会，将白芷扶起靠着冰壁坐好，顺便给他摆了个双腿盘坐，两手合十的造型，末了还不忘问白芷一声：“觉得怎样，舒服吗？”白芷虽然觉得他品味奇特，但是对于这个才认识一天的人不仅舍命救自己，还一直很关心他，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亲近，好像失散多年的亲兄弟，白芷用力对他点了点头，“谢谢，就这样吧。”金子冲他一笑，跑到旁边站定，林叔对他挥挥手，似乎示意他离的远些，金子听话的往旁边跑出了10米左右的距离，林叔做了个OK的手势。

    “金子，你听好。”秦遥先对金子嘱咐：“如果你从小就能看到的话，应该对自己的体内的气的流动很熟悉，你只需探知内核，然后想象其能量如云朵一般缠绕周身，不急于一时，多加练习，以你的资质少则一周多则月余必定成功。”金子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将眼睛闭上，屏息凝神，果然看到自己周身的气在蒸腾散发。“白芷你的情况比较特殊。”秦遥继续对白芷说：“乐乐解除他的能力后，你的每一秒钟都是在消耗你的生命，所以你不能顺其自然的循序渐进，乐乐解除封印的同时我将用我自己的气将你笼罩，配合冰室的温度将你体内气的流动压制到最低，然后我会进一步将其压缩，这将对你的身体和精神造成很大的冲击，你会进入假死状态，稍有不慎过强的外部气进入体内可能会将你的核击碎，瞬间就会没命，所以你必须尽快的找到自己的核，并且想办法控制住他。”白芷觉得自己好像上了贼船，偏偏却无法可想，靠着冰壁只能微微点点头，他斜眼看了看站在一边的金子，只见他表情肃穆似乎周围的一切已经与他全然无关，不能输给他吧，他心想：“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秦遥对秦乐乐点点头，秦乐乐全身浅绿光华鼓动对着白芷一招手，他体内一个豆荚渐渐变大，最终从他体内脱离，收回了她掌心，豆荚脱体的一瞬白芷感觉全身的细胞爆裂，伴随着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痛，他突然想起，昨天吃下玉露丹的事，全身细胞疯狂生长繁殖，他的伤口瞬间新生，头发疯长，他当时还不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只觉得体内有一股巨力鼓动，仿佛要撑破他的肉体逃逸，然而只一瞬，他周身的气被瞬间压制，一股磅礴的能量从头到脚将他包裹，他的意识开始渐渐的迷离，他知道是秦遥出手了，不同于秦遥的外表，他的气霸道无匹，白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了恐惧，一种极其压抑的感觉，他突然听到周围有无数人在嘶吼，他再三的在心里提醒自己，要不理外物专于自身，可是他越这么想，那些嘶吼声就越大，难道这就是我的内心？我的内心是这么阴暗压抑的东西吗？“你融合了魔王核，”秦乐乐的话突然回想在他脑子里，对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内核的感觉，而是魔王核，魔王，听这名字他的内核不知吸纳了多少亡故的灵魂，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他的内核真的和魔王核融合了，那么顺着这些不好感觉，或许就能找到自己的核，白芷神思电闪，向着恐怖的深渊坠落。

    秦乐乐看着哥哥额头浸出的冷汗，他不明白哥哥为何要为一个陌生人付出这么多心力，白芷是在燃烧自己的生命，可哥哥又何尝不是，他的身体实在是。。。“大小姐，您快看。”就在这时林叔突然惊呼。秦乐乐转头望去，刚刚还坐在冰壁的白芷突然栽倒，全身剧烈的抽搐，血从他的七窍渗了出来，“这是？难道那小子的内脏受不了哥哥气的压迫，已经开始崩溃了吗，这样下去，这样下去的话，哥哥，快住手！”秦乐乐摇动秦遥的手臂呼喊，然而秦遥却似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依然闭目凝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气，只是额头的汗更加细密，这小子体内有点不对劲，这股对抗我的巨大的气，绝不是一个人类该有的程度，难道是魔王核被其完全同化，不会吧，区区一个人类融合魔王核不死已经是奇迹了，怎么可能让上古魔君对他俯首称臣？秦遥的内心也感觉到了白芷的异样，可是现在的情况，如果他突然收力那么死的人可能就是他自己，他只能全神贯注，努力的控制二者气的平衡，哪怕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最坏的情况可能就是同归于尽。然而在谁都没有注视的另一边，金子的周身逸散的能正在一点一点的减少。

    白芷在漆黑的深渊里掉落，周围的呼喊声由小变大，在他觉得自己就要被这呼喊震聋的时候，突然天地俱静，深渊的最底层竟然是一片白灿灿的世界，这里空无一物，只有中心一个小小的黑点，白芷向着光芒中唯一的一点前进，就在他马上就要从阴暗走到光明之中的时候他的脚踝却被一只苍老的手抓住，那只手那么凉，比这千年寒冰还要冷，他猛然回头发现站在白与黑的交界上的自己，明明一只脚已经迈入白光，另一只脚却被黑暗中的枯手死死地攥住，“救救我！”枯手的主人低低的倾诉，然而白与黑之间有着十分分明的界限，即使离白芷再近枯手的主人仍是沉浸在一片漆黑中，什么都看不见，白芷俯身想要将那只手扯开，可是那只手攥的那样紧，白芷不断地用力再用力终于一个趔趄跌倒在白光里，那只手的主人被带过了界线，瞬间灰飞烟灭的同时，白芷看见了那是一张枯槁得如同骷髅的脸，临死的一瞬他的手还向前用力的探着，几乎触到白芷的眉心，手上一颗菱形的宝石戒指散发出冷蓝色的光，这个人是魔王吗？白芷心想，可不是我害死你的啊，可千万不要来找我报仇，我自己还小命难保呢，虽然枯瘦的人早已消散白芷还是连滚带爬的向着黑点跑去，生怕再被什么东西纠缠。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那个黑点，是一颗长条形的黑色宝石，正悬浮在空中，这就是我的核吗，白芷凝神细看，能看到有丝丝缕缕的气从其中散逸，原来我的内在是如此漆黑，我还想当个好人呢，白芷苦笑自嘲。伸手去抓那个黑色晶体，可是晶体却是躲了开去，白芷一愣，再抓，还是躲开，再抓，还是躲开，白芷气急：“大哥，你是不是我的核啊，我这着急呢，我都快要死了，你别给我耽误事啊，我死了你也没好处吧。”回答他的是一个小孩子嘻嘻的笑声，黑色晶石竟然慢慢变成了一个人形，跟白芷一模一样，只是他穿的浴袍是黑色的，成年人的身体发出的却是孩童的声音：“嘻嘻，别急，你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要不要陪我玩啊，我好无聊的，哎呀，玩什么好呢。”孩子的声音是欢快而愉悦的，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游戏，一脸的兴奋，然而白芷却一把把他扑倒在地，对着和自己一样的脸上去就是一拳：“叫你大哥，你真以为自己是老大，老子着急呢，没时间陪你耗。”核孩童般的纯黑色瞳孔里突然有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出来，“呜呜呜，没人陪小白玩，小白好寂寞。”白芷一愣突然想到这是自己的内核，而且看到自己的脸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恍惚，自己难道是这么孤独的活了二十多年吗？所以身体长大了，内心却仍是一个寂寞的想找人玩的小屁孩。这么一想白芷也没了脾气，一把抱住了痛苦的自己：“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我想陪你打弹珠，跳格子，我想陪你捏泥巴，放风筝，可是我就要死了，我死了就没有时间陪着你了，那么你将会变得更加孤独，所以，来吧。”白芷朝黑色的自己张开了双臂，内核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白芷，一下子扑到了他温暖的怀抱，他在白芷的怀里慢慢变小，由成年的模样变成少年，少年又变为孩童，孩童变成婴儿，最后变成了最初的黑色晶体融进了白芷的胸膛：“那么下次记得要陪我玩哦。”孩童的声音在白芷脑海里回荡，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神采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