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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勇者不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丁相,以乱党称呼寇公(准),是否有失妥当?”

    这边,丁谓的话音刚落没多久,那边,王曾便直接出言反对。

    “昔日,先帝进寇公‘莱公之爵’(从一品),此恩赏也!”

    “且授爵之时,散官、勋等一如往昔,何以乱党称之?”

    “周怀政,朱能,虽为乱党,然,以寇公之刚直,岂会与之谋?”

    “敢问丁相,可有实证?”

    “如有实证,曾,定当亲向太后面呈!”

    如果说王曾之前还装一装,但现在嘛,他彻底不装了。

    丁谓,欺人太甚!

    雷州(今广东雷州),天涯海角之地,路途极为遥远。

    丁谓这哪是要贬官?

    这分明是要寇公的命!

    六十多岁的寇公,怎能经得住这般折腾。

    况且,官家已有圣主之相,即便不为寇公,为了皇宋,他也得站出来,不能让丁谓继续弄权!

    丁谓,奸邪也!

    自古邪不胜正!

    要斗?

    那便好好斗一斗!

    谁怕谁?

    左首边,听到王曾这般直白的硬怼,丁谓的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寇准是乱党的证据?

    他自是没有的,如果有,寇准最初被贬的地方就不是道州了。

    但这个官,丁谓贬定了!

    他笑。

    笑王曾少谋!

    贬寇准、贬李迪,最开心的人可不是他自己,而是太后。

    昔年,寇准、李迪可是阻挠先帝立太后为皇后的重要阻碍,后来,寇准还指责太后亲族为祸乡里。

    天禧年间,寇准等人更是欲谋太子监国一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陈年旧怨积攒在一起,太后对寇准可谓恨之入骨,如果寇准不是历经三朝的重臣,太后指不定会怎么整寇准。

    “呵!”

    丁谓冷笑一声,讥讽道。

    “不愧是通家之谊,王参政同寇准当真是亲近的很啊。”

    “曾,与寇公为君子之交。”

    王曾面无表情,语气淡然的回击道。

    “君子喻于义,借住宅院,又算得了什么?”

    “便有通财之义,君子仍为君子。”

    此话一出,一旁的次相冯拯差点没绷住,倘若不是顾忌丁谓,他肯定会给王曾竖一个大拇指。

    王曾,真勇啊!

    此话不啻于当面嘲讽‘丁谓为小人’。

    杀伤力十足!

    精彩!

    当真精彩!

    而丁谓听到这等含沙射影之语,脸色顿时被气得青一阵白一阵。

    紧接着,丁谓近乎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喝问道。

    “寇准匹夫!”

    “枉顾二圣(太宗、真宗)之顾(眷),包藏祸心,背弃荣恩,于先帝不豫(病重)之际,妄图颠覆朝政,祸乱朝纲!”

    “老夫忝居宰相之位,贬一匹夫之官,有何不可?”

    “王参政!”

    “要不,老夫这宰相之位,让你来坐,何如?”

    听到这话,王曾默然。

    除授宰相,天子之柄也,岂能私相授受?

    不论丁谓是盛怒之下的言辞失当,还是有别用心,这话,他都不能接。

    “贬官一事,着舍人院草制,明日当值,老夫要看到制书!”

    说完这句话,丁谓霍然起身,面沉如水的向着门外行去。

    今天,他和王曾算是正式撕破脸了。

    其实,细细一想,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此前,王曾故意奉迎自己的样子,假惺惺的,看着就恶心。

    恶心!

    越想越恶心!

    既然撕破脸,那就开战吧。

    看看到底谁人技高一筹!

    丁谓这个首相愤然离席,都堂之会,自是无法继续。

    随后,任中正、冯拯先后起身向着门外徐徐行去。

    至此,偌大的议事厅,仅剩下王曾一人。

    看着空荡荡的大厅,王曾默然一叹。

    奸佞当道,国事维艰呐。

    以丁谓之脾性,朝堂之上定然会掀起一阵狂风骤雨。

    不过,王曾并不后悔!

    他知道,自己能重归中书是太后的意思。

    在太后眼中,他就是制衡丁谓的棋子。

    只要丁谓依旧势大,且争斗不涉及太后,他多半是没有危险的。

    如果依照之前韬光养晦的策略,避其锋芒,耐心的等待时机,自己或许还会有一份前程。

    而撕破脸之后,即使丁谓倒台了,他估计也无法全身而退。

    但为了煌煌大宋,他不再乎!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是为君子也。

    宁愿拼着两败俱伤,王曾也要为大宋,为先帝,为官家,扫清朝堂上的污秽。

    不多时,丁谓愤然不已的回到府中。

    好气!

    踏入家门之后,丁谓第一时间跑到了书房。

    他要垚人了!

    内廷之中,雷允恭和他关系最好,他要传信雷允恭,往后有机会就向太后进言。

    一次,两次,太后或许不会在意,但次数多了,太后难免会对王曾心生疑虑。

    到了那时,便是他发难之际!

    写好书信,丁谓亲自实封,然后挥手招来大管事。

    “将此信送去雷押班宅邸,告诉他们,尽快送入宫中。”

    “是。”

    大管事屏息凝神,毕恭毕敬的接过木匣,连呼吸都收着劲。

    相爷今天的脸色,太吓人了。

    ……

    ……

    ……

    次日。

    延庆殿。

    赵祯先是瞧了一下桌上的木匣,然后又深深地看了雷允恭一眼。

    封口没被动过,雷允恭没看过里面的内容就敢送过来。

    不错。

    虽然人蠢笨了一点,但倒是个识时务的。

    “这是丁相送入宫的?”

    “是。”

    雷允恭半躬着身子,恳切道。

    “昨日黄昏,丁相府中管事,亲自送到小的家里,今日一早,小的便收到了这个。”

    虽然实封的印记好似没被动过,但赵祯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看过了?”

    “小的,不敢!”

    雷允恭的腰背压得更低了一些。

    “嗯。”

    赵祯嗯了一声之后,再无表示,然后他轻轻撕开实封的标签,打开了木匣。

    一封书信,赫然映入眼帘。

    赵祯拿起信件,迅速的浏览了一遍,看完里面的内容,他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的神色。

    丁谓要斗倒王曾?

    外朝那边,莫非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丁谓决然想不到,雷允恭竟然转手就将他给卖了。

    进奉书信的事,对于雷允恭而言,也是一次豪赌。

    这是忠心的体现!

    一旦赌赢了,他在官家心中的地位,一定会大幅上升。

    至于,赌输了的情况?

    雷允恭觉得概率很低,只要丁谓不是疯了,决计不会在书信中提什么大逆不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