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宋:朕即天下 » 第二十一章 一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第二十一章 一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台下。

    当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一出,王曾的心头顿时狂跳不止,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官家的嗓音或许还有些稚嫩,但语气铿锵有力,如果不是发自肺腑,又怎能颂出这般绝句?

    下一秒,一股潮热从王曾的心底骤然涌出,然后又迅速扩张至四肢百骸。

    他只觉胸口那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跳动的愈发踊跃,似乎在催促着他做点什么。

    必须要做点什么!

    紧随其后,王曾顾不上什么韬光养晦,径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着赵祯一拜。

    “陛下圣德!”

    而后,他又对着刘娥一拜。

    “请太后降敕。”

    沉默片刻,刘娥微微点头,当场下发了指令。

    “着中书草诏,自今岁起,占稻所产,一律并入夏秋两税,不得异等相待。”

    “此诏,五日内下发各路。”

    言罢,刘娥心中响起一声叹息。

    六哥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太冲动了一点!

    正常情况下,应该先由大臣们讨论,再综合各方意见,然后选出一个最有利于自己的方案。

    然而,刘娥只是站在了第一层。

    不贸然下场的道理,赵祯当然明白,但他偏偏这么做了。

    偶尔冒失一点,方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行事。

    此外,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主动接过话语权。

    占城稻是早稻,以南方的地理环境以及气候,完全可以做到一年两熟,岭南地区,甚至可以一年三熟。

    如果继续任由两府大臣扯皮,推行稻麦复种的事,恐怕就没了下文。

    落坐之前,赵祯又对着刘娥行了一礼,紧接着,他目光一转,看向了三司各部副使那边。

    “俞待制(献可),朕听闻,卿是歙州人?”

    一听到官家钦点,留着浓须的俞献可,立刻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他刚刚一直在回味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

    此句,绝妙!

    乐以天下,忧以天下,为君之道,成矣!

    俞献可施礼道:“回陛下,臣确是歙县人。”

    赵祯微微点头:“歙州地处万山之间,大山之所落,深谷之所穷,凿山而田,累层而上(梯田),地多贫瘠。”

    “以卿观之,占稻与本地稻种,孰优孰劣?”

    俞献可执礼道:“凿山为田,耕者数倍其力,然所得,却等于,甚至少于低田(平地)所得。

    又以,粳稻者,非膏腴之田不可种,占稻者,不问肥瘠皆可种。

    以臣观之,占稻更适合歙州山田(梯田)。”

    “善。”

    俞献可的回答,赵祯很满意,对方没有避重就轻,而是直接给出了他想要的答案。

    有那么一点担当。

    旋即,他目光一转,看向了胖乎乎的丁谓。

    “丁司空,咸平年间,卿为福建转运使,闽地号称‘八山一水一分田’,民多而地狭,闽地多种占稻,是朝廷主之,还是百姓自发为之?”

    丁谓想了想,沉声道。

    “当是自发为之。”

    赵祯追问道:“朕闻,闽地稻种可一年两熟,此事可否属实?”

    丁谓道:“回陛下,闽地稻种确可一年两熟,但一年两熟之地,并非福建一路。

    岭南、江淮之间,亦有一年两熟之地。

    然,田虽两收,二获(收)却远不如一获。

    唯有膏腴之田,或可一年两获。”

    听到这话,赵祯顿觉恍然。

    是了,他好像犯了一个常识性错误。

    后世的水稻一年两熟、三熟很正常,而搁在北宋,没有充足的肥料供应,双季稻,似乎有那么点水土不服。

    双季稻,双倍的付出,产出却没有单季稻的一倍之多。

    另外,牛也是一样非常贵重的农业生产工具,许多百姓农耕时,都是问上等户借牛耕田。

    借牛耕田,当然不是免费的。

    地主怎会好心?

    一般而言,借牛者需要向耕牛出租方支付一成的粮食产出。

    所以,很多舍不得割让一成产出的穷苦之家,大多选择以人力犁地。

    人拉犁,一年还要来个两次,然后付出和收获又不成正比,底层老百姓,自然不愿意种双季稻。

    不过,双季稻以及稻麦复种制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如果觉得事情难做便不做了,技术还怎么发展?

    念及至此,赵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占稻早熟,三到四个月即可收获,似闽地等南方多热地区,一年或可种双季。”

    “而江淮之地,可先种早稻,秋收之后,复种小麦,四月收麦,五月种稻,九月收稻,十月种麦。

    如此,一年双熟,赋不加倍,而岁收倍增。”

    “至于,地力问题,以轮种之制,今岁复种,明年单种,以养地力,可否?”

    听到这个问题,台下的众臣纷纷陷入了沉思。

    可行吗?

    在座的人,虽然也有寒门子弟,但寒门,至少占个‘门’字,最低也是低层官吏家庭,或是祖上阔过。

    对于他们而言,谈经论史,除了武臣出身的曹利用,其他人都很在行。

    但,农田技术之类的话题,只能说专业不对口。

    一旁,刘娥看着侃侃而谈的官家,心里顿时生出一种‘孩子长大了’的感慨。

    紧随其后,她的心底又倏地涌出了一股危机感。

    官家越贤明,她还政的时间,是不是越早?

    “陛下,臣请对!”

    片刻后,王曾站了出来,他觉得官家的初衷很好,但农桑,国之大事,不可擅动。

    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国家粮饷,多仰东南之地,每岁600万石漕粮,皆以淮水入汴州,奔赴京师。

    以臣观之,双熟之法,固然利民。

    然,农桑,事关民本,改稻之策,不宜妄行。

    臣请,先于诸路官田,择田而试之,观其成效。

    如效果斐然,再另谋推广之事。”

    王曾的这番话,赵祯深表赞同,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而是将视线投向了身旁的刘娥。

    今天的他,动作有点多,是时候将主动权还给刘娥了。

    一侧,看到官家那纯善的眼神,刘娥心底忽然生出了一丝愧疚。

    她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啊?

    官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