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然而，比起之后我所见的这些，至少还暂时处在正常范畴。”繁天明凝视着沐川。

    “当时海拔在四千到五千米之间，我和其他队员都想着若能在此段雪莲生长的海拔遇到一朵雪莲的话，那这次就完美的不能再完美了。”繁天明似话中有话。

    沐川从繁天明的表情中看出，他们是遇到雪莲了，于是问：“是不是遇到雪莲后出事了？”

    “是。”繁天明答“我是第一个看到的，就在离我们营地不远的崖壁上，我兴奋的喊大家快来看雪莲，每个人都在听到我的话时激动了起来，他们都不顾风雪拉开帐篷的拉链，向我所指的方向看去，有几个帐篷开口反向的，还跑了出来。”

    “当时包括我在内，每个人都格外想靠近看看，奈何雪实在太大了，在等待雪停的期间，我们轮班用望远镜观察，但轮了好久都没有轮到我，轮到我的时候天渐渐的已经黑了，我从望远镜中差不多都快看不到它了，最后只看到在崖壁上摇曳的影子。”繁天明说到这顿了顿。

    “继续说呀，急死人了。”沐川急得都快把繁天明给吃了。

    繁天明不急不慢的说：“我正打算放下望远镜，忽然雪莲旁边出现了如同钻石粉尘般蒙蒙的荧光，当时漆黑的夜里就这么无端的有了光，我被它的神秘迷住了忘神的失了自我。”繁天明澄澈的眼中亮亮的高光在跃动。

    “我清楚的看到了，荧光缓缓汇聚到雪莲上，随后，细密繁多的光丝从根部蔓延至整朵花，发出更明亮的光，从它旁边滑落的雪花，使得它更加神秘，我不自主的伸出右手，妄图得到它。”繁天明说着伸出手，试图抓住什么。

    “不过我刚将手伸出帐篷外，手就被落下的雪花划伤，我急忙把手收回，被冻得发紫的手没有血液流出，反是伤口处开始结冰。”

    繁天明说到这里显得更加激动：“我确定那只是雪花，可它却锋利的能随便划开我的手，我顿时感觉不好，害怕帐篷被划破，可我不知被什么定在了原地。”

    繁天明顿了下：“本来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刚开始帐篷没破，但被积雪变成了雪屋，寒意一寸寸将我的身体吞没，周围的一切都在冻结，无声无息，满是死亡的讯号，我闭目静候死亡。”

    “这时，雪莲的花儿带着莹光如流萤般飞到了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我发现我的身体能动了，虽说僵的如冰雕般，我集中力气到双腿使劲向前迈去，冻结在我身上的冰零散的落下，在靠近雪莲后，一切都凝固了。”

    “雪花静止，风儿停歇，雪莲中飞出一只纯白的蝴蝶，他拍动翅膀徘徊在雪的花丛中，所过之处，留下转瞬即逝的光明，有那么一刻，我觉得是春天来了。”

    “他几次从我身旁飞过，我伸手触碰，但它神奇的穿过了我，许久后，他才自己落到我的肩头，我小心的偏转过头，痴痴的看着这世间的奇迹。”

    “它是那么美丽，那么的小巧精致，它就那样翅膀忽扇忽扇的，每一次都伴随着刺骨的寒风，我就那样静静地，静静地……失去了意识。”繁天明声音很轻，周围也不知为何，温度开始下降。

    沐川听得入神，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那之后呢？”

    “之后……”繁天明看了眼沐川“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之后我做了一个梦，梦中什么也没有，茫茫世间，布满了黑暗，虚无感包裹着我，我存在又不存在，仿佛被一切遗忘，直到出现了一点光，我才看清了自己正处于一方褪去了色彩的天地间，就像是世界的影子，其间有无数的黑影争蠕动爬向着唯一的光，可每每有黑影靠近都会被光灼的形神俱散，但涌向光亮的黑影还是络绎不绝。”繁天明多了几分豁然“是呀，本就生于黑暗，怎不奢求光明。”

    沐川嘴里喃喃说：“这不矛盾了吗？”

    “对。”繁天明坚决的回答“所以我抓住了那唯一的光，并立下了‘若有彼岸，我定为先锋’的誓言。”

    “……听起来有点蠢。”沐川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不过嘛，人就应该热血一点。”

    “起初我以为只是一个梦。”繁天明又严肃了起来“但在我醒后，我感觉一切都变了。不对，准确来说是我变了，那只蝴蝶落在我的心脏上，光丝蔓延了我的全身，我的身体变得和这蝴蝶一样，近乎透明，之后它融入了我的身体，我感觉到了从灵魂到肉体上的升华，我身体的各项机能都提升了不知多少，而且冥冥中有什么好像也被解开了束缚。”

    此时雾气渐渐吞没了他们的船，海水开始变为血黄色，水面下似有一双双眼睛正盯着他们，雾的前方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伴着腥味的风扑面而来。

    “这是怎么了？”沐川听着这些叫声，有些发毛，他看繁天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忘川。”繁天明神色不改的说。

    “哪个忘川？”沐川问。

    “还有哪个，神话里的那个呗？”繁天明说着起身就要跳下船。

    “别……”沐川上前想拉住他，奈何慢了一步，可下一刻，繁天明立于海面上，他所过之处，皆结上了冰。

    “你也是时候该回去了。”繁天明对沐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