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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禽鸟御司(一)

    若姐姐便是十二归心之术的最后一味药,那要怎么办?

    沈襄听完楚煜的解释,来不及等掌妖司的部署先到,便一路飞奔而去。

    她的脚步停在一间陈旧的宅院门前,脑海中微有混乱,显得面色十分沉重,肩上的阿鹂也沉默不语。

    这间宅院的外墙绵延了大约十五六丈,墙上皆是曾精心描画过的禽鸟纹样,门头上雕刻着两只五彩的孔雀,经过数百年风尘,翎羽上的彩漆早已斑驳,连孔雀的眼睛上都落了厚厚的蛛网。

    沈襄抬头看见牌匾上“禽鸟御司”四个字,紧蹙眉头盯着门上只有鸟语者才能看见的巨大符咒。那符咒用琥珀色的光芒画成,在黑夜中闪着萤火一般的细碎流光。

    沈襄在脑中飞速思索着可行的办法,突然听见院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叫声。

    她顿时一惊,脑海中所有的算盘都顿时被打乱,“是英英姐的声音!”她说着便要将手放在门上的符咒里。

    阿鹂忙飞到她面前挥舞着翅膀,“不可!这禽鸟御司里的阵法一旦被外人强行开启,三十六个时辰内便不能再开,你刚才破解符咒的时候不是知道的吗?楚公子在安排部署,很快就能赶来,你平时不是最擅长纵横谋划了吗?就再等一会儿吧,若是你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楚公子就算是想救你也没辙呀!”

    四下一片寂静,稍顷,里面又传来一声惨叫,沈襄一听见这声音,便再也等不得了,她咬了咬牙,将手紧紧按在符咒之上,“不能再等了,我进去尚有生机,就算被困,三十六个时辰,六天而已,我有信心我能挣扎到救兵来的那一日。可是英英姐只是个普通人,她若是因我这一瞬的犹豫而死,我的良心从此便永无宁日!”她说完,一横心闭上眼便推门而入。

    门上的符咒碰到沈襄的指尖,瞬间破碎成无数颗细碎的萤火,在空中消散重组,而沈襄便在这一瞬间被一阵强力的漩涡吸进了宅子。

    她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楚煜从马上一跃而下伸出的手。

    可惜了,只差一点点,但她也不会后悔的。

    禽鸟御司为开国时所建,距如今已有数百年,沈襄头晕目眩地跌进院子,被扬起的尘埃呛得连连咳嗽。

    四下散落着各式樊笼,其中大部分都是半人高的铁笼,锈迹斑斑的围栏上仍残留着猛烈挣扎敲击的痕迹,一眼望去仍触目惊心。

    沈襄缓缓从地上爬起来,骨头都跌得酸痛,她扫视了一周,蹙起眉头,“阿鹂,这禽鸟御司有多大?”

    阿鹂道,“我之前绕着它偷看过,共三座院子,还有几间厢房。”

    沈襄低头踱步思索,脚下突然踩到一片梧桐枯叶,突然一惊,立刻若有所思地抬头望向天空。

    脚下的梧桐枯叶明显是新落的,踩上去还有脆响,可第一扇院门前的落叶却是红如火的枫叶,如今是冬天,怎么会有枫叶?

    沈襄的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里的时节竟然与当世不同?她心里一沉,她之前低估了禽鸟御司里的阵法,若是连时空都与外界不同,便不是普通的结界了。

    正常的结界都只是隔绝了外界的声色,可此处像是封存了一个曾经的世界,在空间上也与当今的世界完美重叠。

    沈襄晃了晃脑袋:目前首要的是救下英英姐,之后再想怎么出去的事!她将纷乱的思绪暂存,望向不远处紧闭的院门,试探性地用了用司羽者能目视千里的能力,不过她有所保留,只用了一里,以防失败遭到反噬。

    她身上刚亮起一丝青色的光芒,便骤然熄灭,“这扇门看上去是被画阵者关上的,虽然算是一种心门,却也有实体,只有打开这扇门,才能用我目视千里的能力。”她说着,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转向侧面,再次将施法范围控制在一里内,这一次便果然成功了。

    沈襄一间间地查探起破败的院子,“要想打开这间院子的门,就得找到设下阵法之人的心结,可到底是谁设下这座阵法的呢?”她从一排陈旧的架子上取下一枚羽尺,细细端详。

    那羽尺是由顶尖的御鸟羽毛串成的尺子,用来比较新收的御鸟毛色,可寻常鸟类的羽毛应当早已风化,而她手中的这一枚羽尺,铁质的部分早已锈迹斑斑,上面串着的羽毛却只是落了些灰尘,沈襄轻轻一抖,它们便重新焕发出光鲜的颜色来。

    沈襄道,“阿鹂,当年禽鸟御司被废弃,是不是因为御鸟妖化的那件事?”

    阿鹂点头道,“是啊,那时刚开国不久,平陵王因为军功卓著,又是司羽者,尤爱鸟类,所以太祖就特意下旨,为他建了禽鸟御司。”

    沈襄恍然大悟道,“所以那日我拿着玉玺的时候,你说李飞鸾不是大齐第一位司羽者?是啊,我竟然会忘记平陵王?”

    阿鹂一副理解的样子,“这也难怪,平陵王后来战死沙场,禽鸟御司也爆发了妖乱,所以后世对这个名字都讳莫如深。”

    沈襄环顾四周,抚摸着羽尺道,“这里想来是当初禽鸟御司相看御鸟的地方,你说,平陵王当初站在此处,拿着这把羽尺,会怎么想?”

    她说着拿着羽尺走到庭前,试着用羽尺比对想象中的颜色。

    “这里的,应该是什么颜色的鸟儿呢?”她轻轻闭上眼睛,想象当时的场景。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白鹤的虚影,沈襄精神一振,只见那白鹤正抬起修长的脖子看向一个拿着羽尺的俊朗男子背影,那男子低下头低声说了些什么,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可那白鹤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埋进了翅膀里。

    鸟类若是肯将自己的羽毛送出,便是愿意认这司羽者为主,很显然,这只白鹤好像陷入了纠结。

    沈襄皱起眉头,睁开眼想要在羽尺上找找有没有鹤羽,然而她从头细细看到尾,都没有鹤羽的影子。

    她的目光落在羽尺最后一格的空位上:她刚才摸过羽尺的时候,最后一格分明是有羽毛的!

    她盯着那个缺失的空位,再次闭起眼睛,把手指放了上去。

    果然,一片羽毛的触感出现在她手下。

    沈襄来回确认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这片羽毛只会在闭眼时出现,睁眼便会消失。

    为什么?

    她抬起头望向墙上的符咒,陷入思索,此处是个结界,便一定要有所依存。空间上,是这座已经荒废的禽鸟御司,那么精神上的依存,应该是那位平陵王的记忆。

    不对,若是记忆的话,为什么闭上眼拥有的东西,睁开眼却不见了呢?

    这是在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不是记忆,就只能是梦境了。

    沈襄持着羽尺,整理思绪:闭上眼拥有,是因为在平陵王的梦中,他下意识地希望自己拥有这片羽毛,可是他潜意识里却又深刻地知道那片羽毛不会存在,所以睁开眼,自然也看不见。

    那么这间院子的矛盾点就在于这片羽毛,若是能让它闭上眼时消失,或者睁开眼时存在,便能破解此阵了!

    闭上眼的世界沈襄很难触摸,可是要在现实中变出一片鹤羽,她还是勉强能办到的。

    沈襄激动地睁开眼,唤来阿鹂,“我好像找到办法了!”她随即将自己的推断告诉飞来的阿鹂,小心翼翼道,“你能变换成白鹤的形态,让我拔一根羽毛吗?”

    虽然障眼法维持不了多久,可是只要挂上去的一瞬间就足够她破局了。

    阿鹂心痛地望向自己的羽毛,“你知道如果鸟儿愿意给你羽毛,说明什么吗?”

    沈襄抱歉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是认主,我知道。”

    阿鹂挥动着翅膀,“虽然我们俩是同时降生的,血脉相连,不用经过他们认主那一步,但你也不能总是逮着我薅吧?”

    沈襄认真道,“我知道拔羽毛很痛,那我还像上次一样,将你的痛全部转移到我身上好不好?否则咱们若真出不去,我还怎么补偿上次欠你的琳琅果呢?”

    阿鹂将脑袋扭到一边,气呼呼道,“那这次要加倍补偿,二十斤琳琅果,一斤也不能少!”

    沈襄龇牙笑道,“一共三十斤,这回可真的要到北海才能找到了,好,我答应你!”说着施展开一个青色的光圈,将自己与阿鹂笼罩。

    阿鹂吸了吸鼻子,摇身一变,变成了方才的白鹤模样,大方道,“那好吧,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我第二次拔羽毛,很痛的。”她话音未落,便低下头狠狠地揪住自己的羽毛,使劲一拔。

    沈襄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心口蓦然一痛,背上顿时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站在原地久久不能缓过神来。

    她挤出一个笑容,强撑着用微微颤抖的双手将那片白鹤羽毛穿进羽尺。

    那片羽毛一落入羽尺,四周的空间便立时波动了一瞬:那只白鹤再度出现,细细地端详着那个男子的侧脸,终于走上前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

    那俊朗的男子惊喜地回过身来,凝视着白鹤,蹲下身来将她拥入怀中。

    沈襄坐在地上缓了许久,看见打开的第一扇院门,终于露出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