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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世沧桑

    这一次的黑暗很是短暂,叶澄只觉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他捂着后首,睁开了眼睛。他看见苏林就躺在脚下,奇怪的是,为何自己一醒来就是站着的?叶澄大惑不解,然而,还有更奇怪的事等着他。

    他感觉手上湿漉漉的,抬手一看,赫然一把血淋淋的匕首握在手中,他惊叫一声,匕首落在了地上,清脆的响声让他愈加清醒。

    他看见钟无恙正挥舞着开山大斧与三个黑衣人恶斗,数条人影掠到了院子里,是方翊他们!叶澄好像看到了救星,其他人都来了,姜月华、霍衣......可他们却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一声惊叫随之传来:“苏师兄!”这是木萧萧的声音,她捂着嘴失声痛哭,脚下跨出一步就要冲将过来,姜月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她亦泫然欲泣。

    方翊目眦欲裂,向叶澄怒吼道:“是你!”

    “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你果然是他们一伙的”霍衣冷冷说道。

    这两人的话有如晴天霹雳一般,把叶澄震的连连后退,直到无路可退,他回首瞥了一眼,身后的一排矮房门窗紧闭着,此刻,他仿佛坠入了深渊,又好似拨云见日,明白了一切。

    “不是我!是他们杀了苏林!”叶澄大叫。

    钟无恙怒吼一声,一招“横扫千军”逼退了围攻他的黑衣人,陈大顺正好上前相助,钟无恙喊道:“不是他!”

    但是为时已晚,只见霍衣的宝剑已然离手,直逼叶澄而去,院中顿时青光暴涨,杀意凛凛。方翊站着马步,竖着剑指,口中法诀已毕,数条木藤从四周席卷而来,交错纵横,好似一张大网封住了叶澄的退路。

    叶澄心中一紧,似乎看到了死亡,睖睖睁睁站在原地。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声巨响自叶澄身后传来,同一时间,数道黑幕在叶澄身前平地而起,把霍衣和方翊的道法挡在外面。

    一连串沉闷的声音随之而来,霍衣的宝剑被弹飞出去,无数木藤像是枯萎一般,落在地上,黑幕亦消散不见。

    叶澄回头一看,三个黑衣人正立于身后,一间矮房的门窗敞开着,而屋内的一道金光让他为之一怔。

    但见屋的正中,直立着一个一尺粗细的金色光柱,其上一排排玄妙的符文,整齐排列,它们以缓慢的速度绕着光柱旋转不止。

    这是天罗地网阵的阵眼!它竟然在这里,叶澄清楚地记得,昨夜搜查至此时,听到屋内一个男人正在给妻子交待如何带着孩子逃走。叶澄扫了眼墙边的三个黑衣人,心中已然明了。

    他念及此处,暗自叹息不已,就在这时,矮房之上,戴红色面具的黑衣人发出一声怪叫,而后,在场的黑衣人俱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众人大惊,纷纷朝叶澄看去,叶澄还未开口解释,方翊、霍衣二人持着法棍、宝剑飞身攻来,钟无恙猛然掠来,抡起大斧向上一扫,将他们挡了回去。

    钟无恙急忙喊道:“且慢,听我把话说完!”方翊、霍衣哪肯罢手,怒喝一声,兀自攻了上来。

    突然,院子里狂风大作,尘土飞扬,众人稳住身形,用手掩住眼鼻,哪里还顾得拼斗。待风停尘落,方翊、霍衣等人睁开双眼时,叶澄、钟无恙已不知去向。

    红日东升,霞光洒满大地,沉睡的太白镇终于醒来,空寂的青石路上,逐渐有了行人和声响,有些人已经开始议论昨夜的异状。镇西头遍地狼藉,引来许多人驻足围观,他们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想必今后的几日,这都将成为他们茶余饭后闲聊的话题。寿材店的老板被吓得不轻,也许他就此改行,不再做这骇人的行当......

    镇上的结界已不复存在,人们已可来去自如,叶澄和钟无恙出了镇,朝东北方向疾奔了几里路,此刻,他们躺在一片野花丛生,杂草满地的小山坡上,气喘吁吁,狼狈不已。

    钟无恙深深吐出口浊气,叹道:“唉!还好有那阵狂风,否则你我怕是要缺胳膊断腿了......你说那两个莽夫,怎么就不听人解释呢!”

    叶澄眼神呆滞,望着天空,喃喃道:“不......你不该带我逃跑的,如此就更说不清了。”

    钟无恙坐起身来,对叶澄道:“兄弟,你无需担心,现在我们逃了出来,等把凶手抓住,再去给他们说清楚也不迟啊。何况当时,他们根本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也看见了的。”

    他话未说完,风皋暗暗叱道:“臭小子,若非老夫招来那阵风,此刻只怕你已成了人家的剑下亡魂了。”

    叶澄神色颓丧,喃喃说道:“他们究竟是不是黑曜?他们为何要陷害栽赃于我......”

    “应当是黑曜无疑,那暗器就可以证明。至于为何陷害你,我想,他们目的恐怕不是陷害你个人。”钟无恙道。

    “钟大哥,你的意思是?”

    “也许他们是要陷害你们五灵宗。”

    叶澄登时发现钟无恙这看似粗犷的汉子,比他想象中细腻的多。

    叶澄霍然起身,沉吟道:“天罗地网阵......五灵......没错,我早该想到,可他们为何要陷害我们宗门......”

    一股莫名的恐惧涌上心头,叶澄惊出一身冷汗,不敢再想下去,还有许多疑问,让他摸不着头脑,只能阙疑。当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立即回五灵宗,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他师尊。

    “钟大哥,我要即刻赶回师门,你我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见!”叶澄一揖,拜别道。

    钟无恙连忙拉住叶澄,说道:“兄弟莫急,俺也要东去,正好与你同行。”

    叶澄道:“好吧,我们一起走。”

    钟无恙应了一声,拍了下叶澄的肩膀,就要一起走下山坡,忽然听到山野间,一阵悠扬的歌声传来:

    天苍茫,地苍茫,深山悠悠人茫茫;

    风飞扬,尘飞扬,长路漫漫雨汪汪;

    田橙黄,野橙黄,幽谷绰绰水漭漭;

    花芬芳,草芬芳,彩蝶翩翩蜂忙忙。

    ......

    他二人被这歌声吸引,便驻足张望,但见,远处蜿蜒小路间,正走来一个灰衣黑鞋的粗犷男人,这人背着一个大箩筐,步伐轻盈,怡然自乐,叶澄凝眸而望,觉得这人竟有些眼熟,就缓缓走下山坡,朝那人迎面走了过去。

    片晌之后,这人已走到近处,叶澄看清模样,确是相识之人,连忙上前招呼:“傅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这人竟是前日叶澄救的那个采药人傅梁,他被叶澄这么一叫,先是一惊,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叶澄,拍手笑道:“哎呀!这不是叶兄弟吗!你怎么在这里?”

    钟无恙不明所以,木立一旁,叶澄与傅梁寒暄了两句,便介绍钟无恙认识。傅梁又说起当日之事,连连称谢,叶澄不觉想起了苏林,心中颇为感慨......

    叶澄又道:“傅大哥,你这是要去哪了?”

    傅梁道:“我回家去,昨日在芒水镇卖了药草,这才回来。”

    “傅大哥,你家不是住太白镇吗?为何要到其他镇卖药草?”

    “我家离太白镇还有两三里路,前日那位苏兄弟和木姑娘与我到了太白镇,我就去卖过,可那里的掌柜给的价钱太低了,而且还没好脸色,我索性就跑到芒水镇去卖了,还真卖了个好价钱。”

    “......原来是这样。”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叶兄弟,你们若不嫌弃,就到我家吃杯酒去!”

    “不用了,傅大哥,我们还要赶路呢!”

    “嗨!天色还早,也不急这一时,你这都到了家门口,就这么走了,我娘若是知道我如此怠慢救命恩人,定要责骂于我。”

    叶澄有些为难,向钟无恙看去,钟无恙干笑一声,说道:“也是,去吃杯酒,耽误不了多久。”

    傅梁嘿嘿一笑,拉着叶澄的胳膊就往前走,叶澄不便回绝,只好随他而去。

    路上傅梁得知苏林已殁,不禁捶手顿足,唏嘘不已。

    他们三人边走边聊,向西走了不到一里路,便见到前面有一小片竹林,傅梁向前面指了指,说道:“过了这竹林就是我家了。”说完便在前面引路,叶钟二人跟着走入竹林。

    此时,虽朝阳蓬勃,这竹林却有一股寒意,袭面而来,叶澄走了几步,忽然眉头紧皱,顿足不前,因为他发现似曾来过这里。

    当他继续走了几步时,他发现一件可怕的事——这竹林赫然是昨夜埋葬那个老妇人的地方。而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傅梁走到昨夜那座竹篱小院时,竟说这里就是他家!

    叶澄的心下凛然,他不知该如何给傅梁述说这残忍的现实,他仿佛已看到傅梁得知真相后的凄凉景象......

    天阴了下来,大黄狗安静地蜷伏在树下,钟无恙坐在屋前的石阶上,看着院子外的竹林,一片片竹叶随风飘落,阵阵哽咽声随之传来,叶澄站在柴门前,望着天空上飞舞的阴云。

    他们没有劝他。他需要发泄心中的悲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傅梁缓缓走进院子来,他强忍着心中伤痛,对叶澄说道:“叶兄弟,谢谢你们埋了我娘......我......我还有一事相求。”

    叶澄轻声道:“你说!”

    “如果有一天你们杀了那恶人,请告诉我一声。”傅梁紧握着拳头,忽而神色刚毅地说。

    叶澄道:“你放心,这等穷凶极恶之徒,我等修真之人必然诛之,到时,我一定告诉你。”

    傅梁满怀凄怆,握住叶澄的手道:“叶兄弟,还是那句话,将来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给我捎个信,定然万死不辞。”

    叶澄与钟无恙说了两句宽慰的话,便要辞行离去,傅梁连忙叫住,从房里提出一坛酒,为他们送行。

    这时,小院背后的小山坡上,一棵阴暗的松树下,一道黑影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来,看着坡下的竹篱小院,他轻哼一声,冷冷说道:“他们竟然会走这条路,大人果然考虑周全......等他们喝完了,就送他们上路。”

    叶澄随钟无恙、傅梁在院中刚喝了一口酒,突地听到风皋传言道:“当心,山坡上有人,恐来者不善。”

    叶澄大惊,手中一碗酒泼洒出去许多,他瞟了一眼院子后面的小山坡,不等钟无恙发问,便紧忙对钟无恙、傅梁低声说道:“山坡上有人!钟大哥,一会若遇到敌人,我和你牵制敌人。傅大哥,到时你找个地方躲起来。”

    傅梁咬牙切齿,瞪着圆眼,好似仇人就在眼前,沉声道:“我不走,我跟他们拼了......”

    正说间,山坡上五条人影,像股风似的,一眨眼就掠到了院子里,把他们三人围在中间。

    树下的黄狗顿时爬起,朝敌人狂吠起来,一个黑衣人随手一甩,一道寒芒射了过去,哀嚎随之传来,黄狗变成了死狗。

    钟无恙冷笑一声,开山大斧已祭了出来,叶澄一手匕首,一手剑指,口中法咒默念起来,傅梁先是一惊,而后举起酒坛子,就要和人拼命的架势。

    乌云更密,寒风愈烈,天地间一片肃杀之意。

    钟无恙大喝一声,抡斧向前一扫,一道寒芒疾闪而过,把前面的三个黑衣人逼退数步,另外两个黑衣人也已出手,他们挥着匕首分别向叶澄、傅梁刺去,叶澄左脚急蹬,飞身去救傅梁。

    当当两声脆响,叶澄挡住击向傅梁的敌人,拉着他扑倒在地,钟无恙挥舞着大斧回扫过来,把那二人逼退几步,叶澄迅即转身爬起,却见腿上仍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他剑指一竖,口中喝道:“疾!”

    也不知哪里飞来一股激流,细如麻线,疾如闪电,把一黑衣人打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叶澄御水击向另一个黑衣人,那人不敢怠慢,向后退去,使出妖法,召出一团黑雾,向叶澄打来。

    叶澄一面御水阻挡黑雾,一面伺机以神水诀制敌,倒也勉强可以应付这两个黑衣人。

    钟无恙帮了叶澄,立即回身一记横扫,把那三个黑衣人阻挡在外围,紧接着手诀一起,驱御地上土石,朝敌人攻袭而去。

    黑衣人也不慌乱,三人把手一挥,一道黑色烟幕拔地而起,挡在他们身前,把那密密麻麻的土石纷纷阻了下来,他们又唤出黑雾,反攻钟无恙而来......

    如此这般战了几回合,叶澄、钟无恙很快就落了下风。说来也不怪他二人实力不如别人,一来他们体力不济,难以久战,二来要保护傅梁,着实分身无术。

    风依然在吹,云仍旧在舞,一滴滴晶莹的水珠随之飘落下来,掉在这杀意满满的小院,掉在每个人身上,雨来了!

    没有人喜欢被冰凉的雨水淋湿,而此刻,叶澄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但他的心里却很高兴,他几乎要笑出来。

    傅梁躲在他身后,满面惊惧,他甚至在想马上就要见到母亲了。

    钟无恙很是生气,他感觉气力就要耗尽,手中的大斧变得异常沉重,他怒吼一声,挥舞着大斧,朝逼近的黑衣人全力横扫过去,把他们逼退丈余。他呼呼喘着粗气,已放弃了抢攻,等待着敌人再度围上来。

    就在这时,细细雨声中响起了叶澄低沉的声音:“天地玄黄,玉清妙法,九霄雨露,无根之水,千丝万缕,听我召令,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法咒已毕,只见漫天飞雨,霎时连成万千丝线,如箭阵一般,向黑衣人射去,这瞬息之变,让五个黑衣人俱措手不及,他们避无可避,一时被打的尖叫连连,手足乱舞。

    钟无恙先是一怔,瞪着眼回头看了一眼,方知是叶澄的道法,登时精神一振,抡起大斧,向黑衣人乱砍过去。

    同一时间,傅梁亦看到希望,怒瞪双眼,咬了咬牙,拿起锄头,径直冲上去向黑衣人猛打。

    黑衣人见势不妙,忍着全身刺痛便奋力招架,怎奈心余力绌,顿时血肉横飞,倒下两人,眼看是活不成了。

    他们见同伴毙命,也是豁出去了,拼命向屋里跑,钟无恙哪肯放过,手起斧落,又是一人倒地,这时那临死之人,拼尽全力祭出一股黑雾,吞没了剩下的两人,钟无恙追赶上去,黑雾溃散,那两个黑衣人却已远遁而去。

    叶澄撤了法诀,雨继续飘落下来,院子已归于平静,而他三人依旧木立雨中,任由冰雨浸透衣裳。

    良久,钟无恙托着开山大斧,缓缓走到屋檐下,靠着墙一屁股坐下,痴痴看着远处的朦胧烟雨。

    傅梁无神的扫了眼地上的尸体,仰望阴霾的天空,脸上雨泪交错,随即重重跪到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叶澄轻轻走了过去,正欲伸手去安慰傅梁,忽觉眼前天旋地转,力量好似瞬间耗尽一般,踉跄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