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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秘密

    厂里食堂兼做礼堂,平日摆满餐桌,每个礼拜六的舞会,桌椅撤走,就变成了临时舞场。台上就有工会自建的乐队演奏着流行歌曲。

    大厅里幽暗,唯有四个球一样不停旋转的彩灯打在地面墙上,形成各种斑点。工会每周每人发两张票,职工跟家属凭票入场。外人是不能进的,院子里的小孩报了大人的名字也能进,后来孩子们越来越多,在舞场里疯跑影响跳舞,就不再让进了,可还是有小孩在检票员不注意的时候,一溜烟跑进去。

    如今舞会已取消了好多年,唯有重大节日,食堂才又改成礼堂。

    今晚的文艺演出全是厂里职工自编自导自演的节目。

    院子门口早已张贴了大红色的节目单。李冰看了单子上的演出时间,还有一半节目没演,就一路往大礼堂来。

    老远就听见一阵音乐,是一首新疆曲子,走到礼堂里,灯火辉煌,前面的一大群人都端了小板凳坐上,最后面又黑压压站了一排。

    李冰从人群里挤进去,妈跟爸靠着墙根站了,李冰又挤过去,说:“我回来了,节目怎么样?”

    妈说:“没啥意思,再看一下就回去打牌了。”

    爸说:“我一会也走,下棋去。”

    李冰站着看了一会,台上还算热闹,几个女职工穿了宽袍大袖,跟男职工一对对的跳舞,好像是朝鲜舞,音乐是道拉基。

    一曲结束,底下稀稀拉拉鼓掌的。蒋英穿了礼服,两个手拖着裙摆上了台,后边跟个矮小的西装男人,李冰说:“蒋老师是主持人?这个男主持怎么比她低半头?”

    妈说:“男的是厂里播音员,声音行,个子不行。”

    今晚的主持并不走聊天式的风格,两人就像是报幕员,一人念一段诗朗诵一样的台词。蒋英也不拿稿子,说的是慷慨激昂,阴柔顿挫,气势完全盖过了旁边的小男人。

    李冰心想:果然是厉害,当年的市演讲比赛第一名不是白拿的。演出中间穿插了各种颁奖,蒋英终于拿出稿子念道:“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厂长武大用先生上台为劳模颁奖。”

    李冰听到厂长名字就要笑出声,就见厂长昂首挺胸,潇洒上台。跟蒋英卧了手,把一个奖状交到劳模手上,又喜气洋洋地合影留念。

    厂长下台后,蒋英报了下一个节目,也跟着下去,从同一个侧门进了。

    下一个节目是子校选送的,一队女生金光闪闪,纵列一排走上台,表演的是千手观音。

    妈说:“最前边那个不是那天打针的女同学?”

    李冰看见台上的付沁怡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美,就想往前边去,又不好意思,就说没带眼镜看不清。

    妈说:“你视力又退了?到跟前去看。”李冰还是没动,妈说:“我去打牌了,你一会看完焰火早点回。”跟爸从人群里出去。

    李冰等他们走远,就往人前挤,可表演却已经结束,女孩们又排着队进了后台。

    李冰走过去一探究竟,矮小男主持一拉帘,差点撞个满怀。李冰挑了帘进去,左右是男女更衣间,又有一扇红门通到食堂后面的篮球场。

    女孩们都进去换装了,李冰要退出来,却注意到红门半掩着,似乎有什么动静,就过去开了门,门口一只猫喵了一声,尾巴竖起来摇摆着,一步一步走远。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一眼,李冰也喵了一声。却斜眼瞟见了一棵桃树底下,挨着站了两个人,黑黑的影子,一个偏胖些,另一个穿了大礼服。

    李冰立刻明白了,赶紧躲回来闭了门。

    付沁怡已从更衣室出来,说:“你怎么在这儿,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李冰嘘了一声,说:“有情况。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出去。”

    两人出来到大厅,挨着舞台边上站了,付沁怡说:“刚才怎么了?”

    李冰不想说,就说:“我到后台看看千手观音是不是你。”

    付沁怡说:“怎么样?演的可以吧。”

    李冰说:“好是好,只可惜没看清。”

    付沁怡说:“没看清你说好,虚伪,看着啊。”又做了一个转手印的动作,腿也抬到空中,李冰说:“真像。”

    付沁怡说:“像什么?”

    李冰说:“像个菩萨。”

    付沁怡笑道:“我才不要做菩萨。”李冰正要问,蒋英却从后台出来,仍旧两手拖着裙子。

    付沁怡说:“蒋英拉着我演千手观音,说厂长点名让我演,厂长竟然知道我?”

    李冰急了,说:“厂长有没有跟你说话?”

    付沁怡说:“怎么了?”

    李冰说:“就问跟你说没说话!”

    付沁怡说:“”你这么激动干嘛,没说话。”

    李冰说:“厂长说话你千万别理他。”话音刚落,厂长挑了帘从后台出来,一眼看见付沁怡,笑着过来要握手,边走边说:“小付,演的确实不错,传神!”

    李冰抢上去握了手,说:“厂长你好。”

    厂长说:“你是?”

    李冰说:“我是她男朋友,陪她来演出的。”

    厂长停顿了一下,笑道:“这么小就有男朋友了?学习可不要受影响啊。我那边还有事,你们忙。”就往舞台另一边去。

    付沁怡用手戳了李冰的腰,说:“你刚说我是你什么?”

    李冰说:“我刚是救你。”附在耳边说:“你看厂长那双眼,不是好人。”

    付沁怡笑着说:“是不是好人我还分不清?你先说刚才的事怎么办?”

    李冰说:“什么事?”

    付沁怡说:“哼!你装糊涂!”

    李冰说:“刚才的事以后再说,我先回去洗个澡,一会到楼顶看烟花,记着啊。”就从人群挤了出去。

    李冰回到家已近九点,就到厕所里烧水,等到摸着温温的,凑活着冲了凉出来,靠到沙发上,想看会电视,又懒得去开,就那么静静地呆了一会。他想起早上在山顶练剑的道士,那么飘逸超凡,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呢?还有那妖艳的彼岸花,怎么就突然漫山遍野全开了?他记得往谷底去还有一条路的,路的尽头会不会是另一个奇幻世界?

    他的腿隐隐有些酸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等到九点五十,就关了门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