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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公馆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

    明云呆坐在地上,落寞包裹着他。直到有一声脚步将他唤醒,他抬头看了看走来的人是李霜雪。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怎么了?”明云没有回复,她又问:“怎么不见那个小姑娘?”明云依旧没有答话,但李霜雪的眼睛是何等毒辣,他注意到地面上残存的蛛丝马迹,“有战斗的痕迹,是出事了还是被抓走了?”明云看看李霜雪默默道:“被龙门镖局的人带走了。”

    “不过是被人带走了,又不是要杀了她。怎么这幅样子?没了她你就不能活了?”

    明云没有回答,则是看了看李霜雪问,“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是我家,难道我还不能来了?”李霜雪说着:“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拿行头的。”

    “行头?”明云虽然疑惑出声,但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你要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李霜雪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坦白道:“去江上公馆探探口风。”

    “你一个人去?”明云则疑问到。

    “要不我们两个?”李霜雪反问到。

    “可以吗?”明云问。

    “当然不行,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身体,连这么站着都开始大喘气了,还能做什么呢?”李霜雪说着又道:“再说了要是让那小丫头片子知道,她还不得跟我拼命啊!”说着李霜雪从明云身边走过,“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养伤吧!”

    李霜雪进了屋子,但当她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模样。这时天色已经暗淡,她穿着夜行的斗篷斗笠,真的很不明显。李霜雪并未做过多答话,在简单的说辞后,就纵身离开了这里。

    明云站在黑暗里望着李霜雪离去的背影。他又担心起来,但担心的地方有很多。他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但慢慢的他心中像是有了结论,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去江上公馆的。秦莹是被李踏鹰带走的,即使不和睦,龙门镖局的人也不会害她。但李霜雪去的地方则不一样,那里有龙少生。对于龙少生的恐怖,即使是明云每每想起都会惶惶不安。

    可是他现在也只能是想了,毕竟他是这样的一副身体,什么都做不了。但忽然间他想到了秦莹的话,自己虽然是受了重伤,但真正让自己无力的却是因为中毒。老道士逼毒的手法太过粗暴,导致自己的经脉扩张后又收缩,处于一种封闭的状态。而秦莹给自己配的药,主要是有两个作用,其一是温养被廉破震伤的内脏,其二便是活血散瘀打通被封住的经脉。

    伤筋动骨一百天,药毕竟是药要有一个周期才有作用。明云此刻想到强行冲破被封住的经脉,来使自己重新获得对身体的掌控。但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想,究竟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但说动便动,明云盘膝坐好,深吸一口气后,气沉丹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很久之后明云呼出一口长气。他从地上站起,神情注视向远方。他打通了自己封闭的脉络,后果是感受经脉寸断的痛楚。此刻明云体内的气力畅通无阻,只是全身都有难忍的痛。

    明云想到李霜雪已经走了很久,心想要跟上去,脚下轻轻一动,却是飞出了十丈开外。明云感到吃惊,即使是受伤前,自己也没有这么迅速的身法。又是一步跳出,明云脚踩在竹子枝头,身影步法极像是秦莹所施展的踏云。

    明云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虽然全身都充斥着苦不堪言的痛楚,但自己身手却明显更上一层。明云其实是不习武的,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打通了习武之人常说的任督二脉。

    年幼时的明云身子骨是很孱弱的,总是要在母亲的扶持下才能站立。这个扶持并不是说明云站不稳,而是精神上的。换句话说他也是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的。当然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像理想中的那样长久到永远。他享受过别人望不可即的荣华与富贵,也做过遭人嫌弃的街头乞丐。正是如此,他才能有别不一样的心性,做别不一样的人。

    他是在遇到老道士后,身体才开始变的不一样的。老道士在两年里只教了他一套呼吸吐纳的功夫,然后终日带他游走世间看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但明云也不是傻子,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手是在学会了吐纳的功夫后,与日俱增,日新月异。

    明云很快就来到了江上公馆。江上公馆前停泊着许多大船,码头上守卫森严,明云越过他们去到内院。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即使是里面也灯火通明,各处都有挑灯巡夜的人。看这阵仗距离皇宫大内里的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也差不多了。明云没有过多的停留,他以极致轻盈又极快的步法,寻找着江上公馆的各处。可这又是他没想到的,这江上公馆竟会类比皇宫,有着万千间屋子。

    在一处不知名的院落里,独坐的身影被烛火照到窗上。屋里有人的声音,“小姐您就吃一点吧!”

    “走!走!别来烦我。”屋里是孙梦丹的声音。

    “东西我就放在这了,一定要记得吃点。”屋里的男人说完了这话,便出门到了屋外。这人身穿着黑色的锦绣衣裳,俊朗且高大。他目光锐利的扫到一个走上前的侍女身上,“你来干什么?”

    “吴总管您安康。”羞花却是施礼道:“殿下唤你有事相商。”

    “那这里呢?殿下可有安排?”

    “我这不是来了吗?”羞花笑笑说。

    男人虽然困惑但并不敢有太多的停留,“那好我去看看。”

    男人走后,羞花走进屋里。她看到趴在窗边茶饭不思的漂亮姑娘道:“奴婢羞花前来代替吴总管照顾小姐。”说着走上前又道:“小姐该用膳了。”

    孙梦丹只看她一眼,没多说话也没去理她。

    “小姐在想什么?”羞花轻声询问,孙梦丹没有动静,羞花又道:“难不成是小姐的心上人?”

    孙梦丹的确是在想人,她思念起和李霜雪在一起的悠哉的日子,和明云逛街时的快活与乐趣。但她更想的还是,谁能救救我啊!小福王是来带她回去的,但只有她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孤独地狱。她不想回去,甚至觉得即使死了也会比那更怡悦。

    “小姐您知道吗?不只是你,每个人都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可现实会逼迫我们没有的选。我们如不能接受,现实所带来的改变,那将会比不改变更加痛苦。对此我曾有十分深刻的教训,那苦楚可比随波逐流惨痛的多。所以小姐,接受命运并不是一件让人羞耻的事,为此你还可以省下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羞花意味深长的说着。

    孙梦丹抬眼张望着她,“你又知道多少?”

    “小姐不要总认为,苦难包裹了你,自己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要知道千门万户,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是只有你有难处。试想一下卖儿鬻女给人为奴为婢的人,再试想一下在青楼里卖身卖艺的人。相比他们小姐您该是有多幸运啊!”羞花从食盘上拿起一碗莲羹,“呐,小姐,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东西,对您而言却是触手可得,您还有什么资格抱怨呢!”

    “你是在教训我吗?”孙梦丹有些气愤的看着羞花道。

    “奴婢不敢。”羞花屈下身子将莲羹碰到孙梦丹的眼前,“我只是想让小姐明白,吃饱肚子比什么都要紧。”

    “哼!”孙梦丹生气的别过脸去。

    羞花倒也不怒,把莲羹再送到眼皮低下,“如果您自己都不爱惜您的身子,那么别人再爱惜也只是徒劳罢了。再想一下,您可以一天不吃饭,两天不吃饭,三天也不吃饭。但你真的能一直不吃饭吗?换句话说你真的能把自己饿死在这屋里?不要因为赌气,而伤了自己,这才是最不值得的。所以小姐,请吧!”

    孙梦丹回过脸,她虽不情愿却也接过了碗,小口吃了起来。

    见到这样羞花就也笑了,相继的从食盘中拿出东西,“小姐慢点这里还有别的吃食。”

    另一边明云还在江上公馆中摸索,这里实在是太大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这里究竟有没有被找过。随着明云的越走越深,他来到了一处别院,从屋外听到声响,他停顿下来,因为这个声音他有听过。至于是谁却一时想不起来。

    听屋里还显得稚嫩的声音道:“姐姐她想的怎么样了?还是不愿跟我们回去?”

    年迈苍老的声音道:“小主她见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心便不能安定了。”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我就不应该让她见到了李霜雪再带走她。她的心已经飞了。”

    “这也并非就是殿下的错,殿下也是一番美意,怪不得谁。”

    “老孙头你说我们是不是对她太残忍了。”

    “哎。”屋里年迈的声音叹口气道:“身在这样的家庭本就是残忍的,而她又生不逢时正好赶上战乱。王上王后的确是亏欠了她太多太多。”

    明云听出了屋里说话的两人是谁,正是那天在汉江上见到的小福王和他身边的老叟。他也听出了他们口中的她是谁,虽然对此早有预料,但当亲耳听到还是很吃惊的。明云没敢在小福王的屋外逗留,因为房间中有两个声音,明云却丝毫察觉不出老叟的气息。

    在明云走远后,屋里又有声音,“他走了?”

    “回殿下走了。”

    “希望他是真的走了,不要参合进我们家事。”

    很显然这是一场隔着窗户纸的皮影戏,专门唱给明云听的。希望他能识时务。

    可明云并不是一个识时务的人,他总是做出不应景的事。他并没有走,只是走开了小福王的住处。但当他又寻找的时候,却在距离小福王住处不远的地方,见到一处林园。

    虽在夜里,虽在秋中,却也能在灯火下,见到林园中枝繁叶茂,花开正盛。院子里尽是四季不败的珍奇花草,浓郁的花香铺面而来。明云也是很久没见到过如此幽静脱俗的林园,他心想到孙梦丹会在这里。毕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可正在明云出神的时候,脚步的声音响彻而来,几个挑灯巡夜的带刀侍卫走过。明云立即醒转,闪身躲在假山后面,惊险的避过此劫。待他们走远后,再向深处寻找。

    果不其然,在林园深处藏有一处院落。明云注意到窗户纸上的人影,她好像就是孙梦丹。明云或许是兴奋过头,竟然大胆的快步走上前去。忽然有一把利刃划过脖颈,幸亏是明云醒转的快,否则还真要被其给抹了脖子。

    明云注视到带刀的黑衣男人身上。“大胆。”男人也转过来,双目紧盯着明云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这里肆意妄行,惊扰了小姐,你担待的起码?”听到锦绣黑衣的男人的话,明云坚定了屋里就是孙梦丹的观点。但他又注意到眼前的人似乎见过,至于是那,却一时半面难想起来。

    “是你。”明云没认出他,他却认出了明云。男人怒不可遏的道:“那日没能让你死在钩锁下,看来是上天给了我亲力亲为的机会。”男人将雁翎刀指向明云有说,“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还敢打小姐的主意。”

    明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想起了那天在大船上,下令乱箭射死自己的船上总管。此人姓吴名江,江西人士,自幼投军也是有见过一些场面的人。

    吴江气势汹汹,并不等明云做出反应,便是一刀直取头颅。明云虽是有伤,可只要忍住痛,倒也没有大碍。况且现在身手更上一层,只微偏身子便将此刀避开。可吴江也是身经百战的人,自然知道要先探明敌人虚实。吴江刀光明耀,刀势一层盖过一层,一连几十刀过去,仍也脸不红气不喘的。

    可有这样的体力,奈何不了心急。吴江一刀刀劈落可却全都被明云避过,便不由得急红了脸怒斥道:“缩头乌龟,难道你只会躲吗?”

    明云也意识到自己一味闪躲,是无法决定战斗的胜负。所谓战斗,便是要有一方倒下才能结束的一件事。

    且看吴江这一刀带着磅礴无比的刀气与势,迎面向明云砍落。可却眼看就要砍中的时候,偏偏差了那么一点被明云巧妙的避过。“可恶。”吴江怒不可言,在心性的变化下,他的举动中出现了难以掩饰的破绽。明云瞧准时机一拳轰出,可就在拳头要落在吴江身上时,明云意识到这一拳下去,他可能会死。毕竟他还不能完美的掌控现有的力量,于是便在那万分之一的紧急时间中,化拳为掌。

    只听一声惨叫,吴江一口鲜血洒了三丈远。他的身子滚在地上,半天都没能爬起,“你……”吴江大喘粗气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我……我……一定……要……要……杀了……你……你……”

    “抱歉,我不是有意伤你的。”明云对吴江叹息后,继续向孙梦丹所在的小屋走去。可正当他行了两步,身后又有声音响来:“站住。”

    “谁要你可怜……”吴江以刀撑住身子艰难道:“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你有半分接近小姐的机会。”

    明云看着这坚韧不屈的人,他竟有些眼红,是真的眼红,“你……有必要做成这样?你不过是一个为人办事的人罢了。”

    “呵!呵!”吴江笑出声来,“像你这样人又怎会懂得忠诚二字的分量?”

    明云看着这情真意切的人,也不由得生出一分敬佩。

    “所以为了小姐的安危,请你死在这里。”吴江手中雁翎刀冷光乍闪,身影嗖的跃到半空。以弯月成为背景,手中宝刀劈下一道凌厉杀光。这一刀被吴江全力斩出,当真快过以往。可却只劈在地上,打出了龟裂三丈的地面。明云的身影早已不在那里,出现在吴江的左右。

    明云没下死手,只是一记手刀砍在吴江后颈将他打昏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吴江摔在地上昏迷不醒。明云也松一口气,好在这是在林园的深处,明云和吴江的争斗并未有太大震动。当然这也是因为小屋的周围,似乎只有吴江一人守卫。不过以吴江的实力,已经是能够胜任了。

    当然如果遇到的不是明云而是其他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