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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治疗

    不出错的话,现在是早上7点,瑟维克从干硬的木板床上醒来。窗子是关紧的,烟囱里的柴火熄了好一阵,灰色的碳灰只剩下一点点余温,外面的白光斜斜地滑进不足十平方的小房间里。从被神父发现患有恐惧病已经过去了两天,他被神父带到这个房间住下并被要求不能出门。食物,煤炭每天都会送来,夜壶也有人送出去,而这个房间就只有床,壁炉和窗子,百无聊赖下,他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纸牌和硬币戏法。

    437,438,439……

    瑟维克看准半空中的硬币,拇指一弹,在硬币落在手上前再弹起来,连续不断。正当瑟维克冲击连续弹击500次时,房门被敲响,门外传来劳伦斯的声音:

    “瑟维克,是我,现在出来,记得穿上防护服。”

    防护服就是一套厚实又闷热的皮革制的服装,袖子之间几乎看不到针脚,背后装了一条拉链,脸部挖了个洞可以方便露出脸,但还是要带上厚重的面具。也是劳伦斯说的,这套衣服与猎人们穿的服饰使用的都是一个工艺,可以有效地防止恐惧病的传播。

    没错,恐惧病具有传染性。

    “恐惧病的源头是飨怵,现在传染机理尚不明确,可以确定的是感染恐惧病的人都会表现出恐慌的情绪——对于飨怵而言,恐惧病就像是口水一样有利于他们的进食。”这是两天前劳伦斯的解释。

    但恐惧病的存在并不为大众所知,问到劳伦斯时,劳伦斯只是说:“避免引发大范围的恐慌。”

    回想结束,瑟维克穿好衣服后,劳伦斯便打开门,并带着他走下楼。

    这个小房间在教堂里,教堂则是T字形。前面部分是教堂,后面则是神职人员的办事处和宿舍,瑟维克占用的便是其中一间空着的宿舍。他们往下走一直走到地下室,劳伦斯点上灯,并让瑟维克坐在地下室正中心的那套桌椅上。

    “你的病我找到办法治了,不过会有些麻烦。”劳伦斯说罢,便蒙住了瑟维克的双眼,慢慢地将瑟维克的防护服脱下来,起初瑟维克还很配合,直到劳伦斯用绳子绑住了瑟维克的双手双脚。

    “神父,您这是?”

    “别动。”劳伦斯说。

    话音刚落,瑟维克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碰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神父?这是什么?别,别这样……唔!”

    话还没说完,瑟维克便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痛楚,仿佛是贯穿了心脏一般。

    “别怕,我不会害你。”神父的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温和,安抚着瑟维克。

    “神父我不治了,我真的顶不……嗷呜呜呜呜——!”

    “很快就好的。”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接连几阵有如浪潮般的痛苦后,似乎“手术”有所停歇,但好景不长,瑟维克立刻绷直全身,又是一阵穿透的痛楚!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放弃。”

    “神父————!”

    那一天,人们之间传起了诡异的怪谈,说是教堂底下压着一只渴望阳光的飨怵,每当早上到来,阳光打在它身上的时候,它就会仰天咆哮,心怀悲壮。

    不知过了多久,劳伦斯解下了瑟维克的眼罩,瑟维克慢慢地睁开眼,自己的小臂上已经钉上了钉子,左右手各八个,一共十六根钉子贯穿了他的手臂,但好在伤口已经恢复。

    “这,这是?”

    “圣水浸泡后的秘银针,看样子效果不错。”劳伦斯说,果不其然,瑟维克手上的紫斑正在朝秘银针的方向回缩,渐渐露出了正常人类的肤色,只可惜紫斑并没有完全消失,终究还是在针的根部留了些残余。

    “穿好衣服就可以走了——不用穿防护服了——下周的时候再来一趟,如果说有什么异样也赶紧过来。”

    瑟维克点点头,把手向前伸直,握拳,再松开,重复了三四次,随后他皱起了眉头。

    很明显的感觉,他的手变得迟钝了,仿佛是长钉卡住了肌肉。虽然劳伦斯说了,但瑟维克并没有动身。

    “呃……神父,你把我的手钉成这样,我还……”

    话说到一半,劳伦斯便抬手打断了他。

    “我知道,工作和住处,对吧?”劳伦斯递出两封信,“一封里面是一份地址,在巴克街13号,把这封信给伊斯塔夫人,她会帮你安排的。另一封则是工作推荐信,去海尔大道7号,那边的人会收你的。先去巴克街休息吧,明天工作也不迟。”

    “谢谢你神父,您真是个好人。”

    衣服一套,行李一抓,小腿一迈,瑟维克小炮出了教堂。如果说教会的人都是这么平易近人,那皈依缇耶也不是不行。

    海尔大道是科威城北边的主干道,现在是中午,人行道上只有零零散散的工人,他们勾肩搭背地走着,似乎是寻个店家吃口热饭。车道上也只有两三驾马车在奔跑,轱辘声慢慢地铺在街上,瑟维克一路小跑带哼歌,天也还下着雪,不过下得温柔。看着自己呼出的白雾,他唱道:

    “雪白的原野,望不见尽头的天空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我不怕冷,可以在雪地上跳舞

    我们,来打雪仗吧。”

    他并没有选择回住处,而是去到了工坊。工坊比想象中还要大,几乎占去一个街区,现在正是上班时间,瑟维克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里面便是一个小小的接待厅,前台处站了位女侍,一头的红发绑成了马尾。她正低着头看书,听见门口的动静便抬头看到了瑟维克:“您好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能帮助到您的?”

    瑟维克递出神父的信件:“我是来找工作的,这是我的推荐信。”

    女侍接过信件,打开看两眼后便还给瑟维克回复道:“这恐怕我做不了主,请您在这里等一会,我去找管理,您先坐着。”

    女侍拐进工坊里面,没多久,她便带着一个衣着朴素的男人出来。那个男人头发剪得很短,脸部线条棱角分明,表情严肃,甚至比瑟维克高出一个头,即使穿着衣服也依旧能感受到那全身的腱子肉为他带来的力量感。

    “我是管理沃尔,你就是瑟维克?”

    “嗯,我想在这找份工作,这是神父的推荐信。”

    沃尔收下信件开始查看,读了许久便收好信件说:“照理说,你不符合我们的用人标准,但看在神父的面子,你明天坐前台,一个月可以申请两次假期,每天工作八小时,早班晚班自己想……明天我会给你一份合同,你仔细看看。”

    “那我呢?”女侍问,她很清楚,前台的工作没必要那么多人做。

    “你以前做什么,明天就做什么。”

    “啊这,管理,我觉得,这位新同事可能对我们的业务还不是很清晰,他一定,不,是应该需要一个前辈带领……”

    沃尔对女侍的胡扯没什么耐心,还是满脸严肃:“菲娜,如果这是逃避重活的借口,你知道下场吧?”

    “知道,肯定知道。”

    沃尔的眼光瞄到瑟维克身上,问:“你觉得你的工作需要一个前辈指导吗?”

    瑟维克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那双近乎拷问的眼神令人汗毛直立,但菲娜那写满求情的脸……最终,他无奈回道:“嗯,我确实需要。”

    “好吧,明天记得准时上班。菲娜,进来登记。”说完,沃尔便回工坊里了,菲娜立刻给了个赞赏的眼神,随后快马加鞭地窜进工坊。

    这算是做好事了吗?瑟维克耸耸肩,然后转身离开工坊去巴克街。

    巴克街不远,和海尔大道也就隔了一个街区,瑟维克很快找到了地址,敲两下门,里面便走出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她身上裹着棕色的大块披肩,上面绣着黄色的方块花纹,边上是发硬的流苏——这应该就是伊斯塔夫人了。她抬着头看着瑟维克,说:

    “你好,年轻人,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您好夫人,我来寻个住处,”瑟维克递出那封推荐信,“这是神父的信。”

    伊斯塔接过信件,没有打开,侧身让出一条路:“先进来吧,屋里面暖和。”

    瑟维克踢掉脚上的雪后进屋,老妇人一带上门,整个屋子又暖和起来了,壁炉里的煤炭还发着悦耳的呲嗞声。这栋楼的一楼是个小客厅,稍显拥挤却并不凌乱,想必她每天都在打扫。小小的茶几上放着茶具,整整齐齐。伊斯塔让瑟维克随便坐在一个沙发上,她便相对而坐,打开信封,带上老花镜细细地读信,最后也是伊斯塔先说话:

    “我知道了,你是瑟维克,对吧?神父一定跟你讲过我的名字了。”

    “是的,伊斯塔夫人,您觉得呢?”

    “神父都为你说话,我一个老太婆还好说什么话呢?”老妇人笑笑,“我这里的确还有一张空床,如果不嫌弃和别人同居的话。”

    见瑟维克并不嫌弃,老妇人便带他去了阁楼,一推开活板,浓烈的油墨味便刺得瑟维克打了个喷嚏,仔细看过去,这里满满当当地放满了书,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叠满了资料和手写稿,一个身影就蜷缩在桌子前埋头苦读

    “这位租客在准备研究院的录取考试,所以还请见谅。”

    “没关系,我就住这了,谢谢您夫人,那房租我是?”

    “那不着急,神父在信里写了你的状况,等你稳定下来再交也不迟。”

    “那真的是感激不尽。”

    瑟维克放下行李,扶着伊斯塔慢慢退出阁楼,关上活板,瑟维克便只能听见这位同居者的钢笔书写的声音。

    “您好?我是瑟维克·柯莱特。”

    瑟维克走过去打招呼,那人满头黑发却只是用橡皮筋胡乱地绑在后脑勺,听见瑟维克的招呼也没有动,埋头写着字,随口回复道:“西蒙·坡。想做什么随意,书要看就记得看完放回原位。”

    “你是在写什么?”

    “学习笔记,如果你也要考试我可以借你一份。”

    “额,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卖艺。”

    “卖艺?是乐器就尽量别在这里练,至少等我考完。”

    “好的。”

    瑟维克退回到自己的床边,只脱了件外套便躺在床上盯着小小的天花板,不算大的阁楼但是温暖,而且安定,其实他想过不再流浪,但没想到这张不会乱跑的床来的这么突然。他坐起身,又看着自己的双手。

    还是先睡会吧。瑟维克合上眼,至少在手臂好之前,这张床是他的了。身体一松,双手一放,整个人倒在床上。

    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