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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车厢峡

    群山叠嶂,松林如海。

    峰上云雾缭绕,山径蜿蜒曲折。此时冬春之雪已融得差不多,仅有些山阴偏僻处,尚能看到积雪的残影。

    只见荒败的山道上,泼剌剌飞奔着三四十骑,那骑士们皆身着寒光闪闪的精甲,一边策马提缰,一边警觉的环视周围,鹰目四顾。

    一路飞奔了小半个时辰,这数十骑便到了半山腰一处残破的亭子处。

    那亭子脏乱破败,积满灰尘,覆了许多枯草树枝。那伙人却毫不在意,只是收拾了一下,添了一台圆桌以及数张椅子,然后就开始将带来的酒水瓜果张罗着布置开来。一名披着大氅,头戴范阳笠黑瘦汉子则负手在后,朝山顶这一段铺有青石砖的道路往下看去。

    正凝望间,只听山下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响,过了一会儿,透过薄雾望去,似乎有人正拾级而上。

    一员亲兵躬身向那人禀报道:“禀掌盘子,正主来了。山下放哨的弟兄已经来报,言说有十一骑,歇马在山腰间。”

    “十一骑?”那黑汉子挑了挑眉,先是抿嘴不语,继而放声笑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格外充沛有力,不断回荡在山谷间。

    “李大掌盘子何故发笑?”这时远远的,一道洪亮的嗓音沿着山道传来,薄雾散去,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渐渐显露出来。

    只见那人生的相貌特异,身躯挺拔,豹睛环目、方颐大口,黄色的虬髯与发鬓连成一片,浑身散发着一股剽悍之气。

    那人说话时嘴角下拉,双眉下垮,模样看上去着实凶悍,让人生出面对其人仿佛面对虎豹的感觉。

    与之相对,那黑瘦汉子就不甚高,貌不惊人,显得平平无奇。

    “黄虎,你连这个也要争么。”黑瘦汉子一抬头,就露出一双闪着凛凛精光的眼睛,显得异常澄澈锐利。

    张献忠一摆手,哈哈一笑,道:“嘿,我怎的了?”

    那黑瘦汉子背起了手,摇着头笑了起来,:“往后人家都传,‘某年某日,八大王十一骑见李闯四十七骑。’你说,我这不是叫你占了便宜了么。”

    张献忠一咧嘴,满面的虬髯乱颤,大笑声震得山谷嗡嗡直响:“人言李闯心胸广大,是个肚里能塞山川的好汉,今日怎么倒那么多心眼!”

    李自成眼神虚眯,“现在这个局面,若不多留几个心眼,一步走错,可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张献忠不在说话,慢慢的跺起步来,李自成便引着张献忠走上了小亭,那小亭子中早已设好了樽俎,盘子里放满了新鲜果蔬菜肴,桌上放了几樽酒。

    张献忠与李自成相对而坐,身侧各坐了一名穿着纶巾,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李自成旁的是牛金星,张献忠一旁的是徐以显。

    张献忠指着杯盘大笑道:“可惜着桌上没有甚么青梅,不然曹操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到是真应了眼前的景儿!”

    李自成只是笑了笑。

    牛金星笑道:“二位将军乃是我义军中流砥柱,尤其是八大王,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是为天下豪杰!”

    张献忠听了,却不说话,没露出一丁点儿高兴的神色,只是将眼睛一瞪,牛金星顿时语塞,低头饮酒,不敢多言。

    这时,张献忠忽地问道:“老闯王那边还好么?”李自成摇摇头,慢慢放下了酒杯,叹了口气道:“闯王那边官军也咬的紧。姓左的打仗本事一般,磨人的功夫倒是有一手,河南是他的老巢,到处是他的眼线,咱们的弟兄在那可都不好过。”

    张献忠一笑,道:“姓左的就是条看门狗,只能在老窝里横。出了豫南,他连狗都不如。”

    李自成又道:“其他兄弟们的形势也不好,老回回和革里眼那边新败给卢阎王,楚北陕南陆陆续续也折损了不少弟兄,”

    张献忠满不在乎的一摆手,道:“提他们作甚?左右不过都是些没卵子的瓜怂。”

    李自成苦笑道:“那咱们的情形又如何?陕有洪,川有秦,郧阳有卢,各路官军数不胜数,新来的五省总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张献忠一笑,“哈哈,那个甚么陈奇瑜?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酸书生,反正老子之前可没听过有这么号姓陈的人物!”

    “嘿,你真个不知假个不知?咱们之前可有不少弟兄折在他手上,如今此人提督五省,总领各路大军,撒下天罗地网,把咱们困在这一隅之地,可正准备将咱们一网打尽。”

    “哈哈,”张献忠突然神秘一笑,慢悠悠道:“是么,可我听说那位总督大人最近日子可不好过。”

    “前几天,我那陈兄弟还跟我抱怨来着——”

    李自成眼神一闪,轻声道:“可是昌平陈总兵?”

    张献忠点点头,笑道:“不错,正是我那恩人昌平总兵陈洪范。”

    “前些时日,他与我倒是来往了一些书信,在信中还与我抱怨,说这姓陈的总督连日催逼,各路官军怨言很大,那些甚么巡抚劳子之类的大头巾也是面和心不和。那姓陈的当了五个月甚么劳子总督,倒是上了五个月的火。”

    说着又像想起甚么似的笑了起来,道:“你猜怎么着,那姓陈的前几天跟北京城里头那位怎么说的?”

    “哦?”李自成一挑眉,慢慢斟了一杯酒,问道:“如何说的?”

    “当然是牛皮吹上天了!听他的口气,咱们都成了瓮里的王八,叫他围在一个叫什么车厢峡的鬼地方,前些天只围住了你一个,再后来连格老子、老闯王、曹操都叫他一个人包圆儿啦!”一边说,一边捧腹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也不想想,甚么鬼地方,能同时困得了天下豪杰!就是森罗大殿,也休想困得住格老子!”说着说着,语气森然,眼神如冰,周身上下杀气腾腾,惊得四周侍卫们俱皆变色。

    李自成一声苦笑,“其实这局面未尝不是如此,不过困住咱们的不是一座山谷罢了。那姓陈的狗官习性难改,牛皮吹得倒是大了些,难道就不怕风大闪了他的舌头?”

    “嘿,这本地的官儿和武将甚么尿性你我还不晓得?谁犯贱会去捅破它,困住咱们让北京那位爷高了兴可是大功,天上掉下来的功劳不要白不要。

    我听陈洪范说那陈奇瑜吹牛皮也是不得已,光着几个月调动大军就花了朝廷海了银子,多少人眼红他屁股底下的位置,可这位就逮到了几个小毛贼,连咱们面都没见到。北京那边催了他不知多少次,你说他急不急?他的日子可比格老子苦!”

    说着,张献忠哈哈大笑起来。

    “说了半天,可不是和陈大人比苦,咱们倒是想出个破局之法。前几日曹操和革左的人马都来找个我,约定同时四出,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