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抉择
“伤口有些深，但应该没有太大问题，我先帮你消毒，得忍着些。”
……
“若是真的很疼，你可以叫出来，不用憋着。”
……
“好啦，这样就包扎完成了！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居然一点也没有叫出声。”
身边艾丽给塔莎包扎结束后，又帮她把裙子提起来重新穿好。
整个过程，塔莎都戴着眼镜，眯起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
她对于之后该怎么做感到有些迷茫，之前怪鸟尼克的话将她从希望里打回了现实。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思考过“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她现在还有机会下船，和哥哥尼克一起在怪物群中做一个“清醒的永生者”，或是就这样随着船离开，然后被外面的世界修正，变成属于原本时代的灰烟。
但她思考的并不只是选择在自由的世界死还是在牢笼里永生，她在思考留下来就一定能活着吗？离开就一定会死吗？
留下能活是确定的，从哥哥尼克身上就能知道，他既然希望自己能陪着他共同面对真相，那他自然不会放任别的怪物杀掉自己，他需要自己活着。
那离开一定会死吗？
她偏向于认可“一定会死”，不然怎么解释尼克都已经知道真相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离开？
但，她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留一个小小的希望——万一呢？至少，得尝试一次看看……
“我先去告诉斯迪亚，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在我床上休息一会儿吧！外面登船的应该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没猜错的话很快就能离开了……”
咔嚓——砰
门关闭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荡，然而，塔莎刚转动视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艾丽小姐的惊呼声。
“天呐——”
出事了？发生什么了？
塔莎挪动下床，打开门，向外面岸边上看去，随后就忍不住退回了房间。
——从街区各个房子里，向着港口涌来了怪物大鸟的黑色洪流。
它们如商量好一般，齐齐朝着贝宁号船冲刺。
岸边等待登船的人在这大潮之下如蚂蚁一样脆弱得可笑。
“快！船长！快下令开船！”
“先让我们上去啊！！让我们上去！”
“你们现在知道了我们没有撒谎了吧？真的有怪物！快让我上船啊……”
只顷刻，漆黑的怪物潮水就已经淹了过来，塔莎看着岸边的人一点点被吞没，她的脚底突然一晃。
贝宁号船启动了。
哪怕现在知道了他们没有撒谎，这些人都是船客又如何？现在已经来不及等他们上船了。
船下的人重要还是船上的人重要，船长帕卡斯早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塔莎戴着梦灵巨猫眼镜看着这一切。
汹涌的怪物潮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只又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西托港以及周围的一小片海域都被灰色雾气笼罩，当有物体试图从里面穿过去时，就会向迷路了一样转向回西托港。
不好，这样下去不只是岸边的人会死，贝宁号船也一样逃不出去，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又回到西托。
在驶离一段距离后，塔莎就已经发现贝宁号船的方向开始偏转，但掌舵的人却像看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动作，坚定的如同船走的是直线。
她的面色染上了忧虑。
“别怕，这些大鸟飞不了多远，它们追不上我们的船。”
斯迪亚扶着被吓到腿软的艾丽走了过来，将她扶进了房间里，走出来时看到塔莎担忧的神情，以为她是在害怕怪鸟群飞过来将她抓走。
它们是追不上，可是我们再行驶下去就会直接撞进它们的嘴巴里了！
塔莎一咬牙，拂开斯迪亚的手，朝着船长室跑了过去。
……
帕卡斯几乎快抓狂了，联系不上教会，这里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就像被封在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该死！那些到底是什么？”
启动船之前他看到了宛如地狱的一幕，颠覆了他以往对世界的认知。
这哪里是西托港？这分明就是怪物港。
“杰斯他们一伙下船采购物资的水手们一晚上没回来，还以为是他好色的老毛病犯了，现在看来……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得快点离开这片海域！
前方无边的大海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小岛，帕卡斯心头一喜，下令加快了速度。
雨停了。
距离那座岛越来越近，帕卡斯透过瞭望镜已经能看到岛上空盘旋着无数飞鸟，地上也站着黑压压的一片……
一片怪鸟！
那座情景……前面的岛是西托？！他们又回到了西托？可是怎么会，他分明没有……来不及了！
“调转航向！”
帕卡斯顾不上惊疑，朝船头大喊。
……
哗啦啦——
船体在海面上激荡起一路水花，船上众人骤然倾倒，跑步赶来的塔莎更是直挺挺摔在了地上，裹上了纱布的伤口也被迫在地面摩擦。
嘶……好痛。
一夜的奔走逃命，再加上腰部受伤，这具八岁的身躯差不多快到了极限，塔莎躺在地上，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可是不行，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快点告诉帕卡斯正确的方向。
塔莎挣扎着站起来。
整艘贝宁号船上，只有她能看见这片封闭空间的裂口，她明白这才是伊德哥斯选择给她眼镜的原因。
贝宁号必须沿着进来的路原路返回，那里有伊德哥斯破开空间进入西托造成的缺口。
而在周边迷雾的笼罩下，再经验丰富的船长确认不了方向也无法正确找到出路，唯有塔莎可以，唯有戴着梦灵巨猫眼镜的人可以。
要想出去，船、空间裂口、眼镜，这三种东西缺一不可。
打起精神，塔莎捂着腰继续前行。
……
……
船长室内，帕卡斯在喃喃自语
“这样下去不行，就像有无形的迷宫在阻止贝宁号离开一样！”
“可既然能进来，说明这里一定有出路……”
“而我的职责就是想办法将那条出路找出来。”
他是船长，他和贝宁号同生共死没有问题，可还有满船的乘客，他们得把消息传递出去，不能跟着自己一起陪葬。
“可恶……要是有办法能看见那座无形迷宫的构造……”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船长室的门。
“谁啊？不是让你们专心开船安抚乘客吗？来船长室做什么？这群没毛的小鬼……”
帕卡斯正烦躁，听到敲门声不禁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咚，咚，咚
“有事说事！别＊＊的再敲了！”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小，外面的人却格外锲而不舍，仿佛他不开门对方就会这样一直敲下去。
“来了来了，别敲了……”
门外，一个微胖商人打扮的男人和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同时扶住了一个小女孩，女孩身上裙子从腰间往下滴着血迹，手中高高举起一副眼镜。
“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许是这幅场景实在怪异，帕卡斯吞下了差点骂出来的脏话。
“这孩子，非常执着地想过来把眼镜交给你。”
知道塔莎不爱说话，斯迪亚抢先开口。
他和艾丽两人在之前注意到塔莎的情绪起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他们俩都选择了跟上去找她。
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把眼镜交给船长，但这孩子今夜刚失去了父母弟弟，他们觉得顺着她的意思做会比较好。
“眼镜？为什么给我眼镜？”
帕卡斯越发摸不着头脑，心里“被海域困住”造成的气恼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几乎快忍不住冲面前搞不清楚状况的“一家三口”发火。
“她的一家都死在了今夜……就顺着她把眼镜带上吧……”
艾丽也忍不住开口劝道，话中的内容如一盆冷水一样瞬间浇熄了帕卡斯即将发作的怒气。
“……行吧。”
反正只是戴一下眼镜而已，也不知道包括他在内的这艘船上的人还能活多久，满足这个奇奇怪怪小女孩的一点要求也损失不了什么。
他接过了眼镜，在塔莎三人的注视下缓缓将它戴了上来。
呲……
“这是……！？”
帕卡斯瞪大了眼睛。
地上，塔莎垂下了手，目光平静地环顾了周围三人的脸，然后站起身，向斯迪亚示意自己想先离开这里。
她已经把她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
送走了三人，帕卡斯戴着眼镜回到船长室，重新指挥行驶方向。
他眼中的世界在透过眼镜的那一瞬间，顷刻变得不同了。
“我们……哈——唔，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既然看见了“迷宫”的样子，接下来就只剩下行驶了，而他作为一个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对自己把控船体的技术有十足自信。
“等我们把消息传递出去……哈——唔，就能救下…如果有幸存者……”
想起岸边那宛如炼狱的场景，帕卡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事情都会变好的。
唔……只是，为什么感觉戴上眼镜之后，突然就变得这么困了呢？
……
……
“你还好吗？”
塔莎跌了个踉跄，艾丽上前扶住了她，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塔莎摇摇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你一晚上都没睡觉吧？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养成的习惯……要不要回房间歇一会，嗯…去我的房间？”
斯迪亚看塔莎本就不怎么红润的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对她的身体情况表现出了担心。
“我想静一静，一个人。”
塔莎掰开艾丽的手掌，在她的掌心写道。
艾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
“她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斯迪亚先生，我们先离开吧。”
“可是她的伤……”
“我刚才看过了，伤口没事，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慢慢想通……我想，我们应该给她一些空间。”
“可……”
斯迪亚还想再说，艾丽直接上前拉着他的臂膀走了。
呼——
真好……艾丽小姐完美克制了斯迪亚先生一絮叨就停不下来的问题。
塔莎勾了勾嘴角。
她看着两人逐渐走远，和谐的两道身影最后消失在拐角处，感觉到心情无比的平静。
送出梦灵巨猫眼镜之后，周边笼罩的灰雾都在塔莎的视野里消失了，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有夜空下无边无际的大海，以及在后面与她距离越来越远的西托。
她能感受到，哥哥尼克就在西托港的港口，站在密密麻麻怪鸟群里的最前端，正远远地看着这条船，注视着船上的她。
他此时会在想些什么呢？
他在等她回去。
噗嗤……
猜测尼克此时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塔莎忽的就笑了起来。
之前小巷子里，怪鸟用爪子掐着她的腰，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她：“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在尼克的心里，是不是觉得自己作为他的妹妹也一定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选择在知道了真相之后继续窝在那个邪恶的镇上自我麻痹苟且偷生？
哈哈哈哈哈……
她才不要。
瞧瞧怪鸟尼克那时企图不留痕迹地劝她留下来时的可怜模样吧！什么救了她的命，他分明是想将她也拉入和他一样的困境，活久了连选择死亡都勇气都失去了。
她才不要。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她想看看那个真实的自由的外界。
哪怕以生命作为代价，哪怕只能看一瞬间……
哧——
塔莎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流下的满脸泪水，头也不回地朝船尾走去。
她下午时将伊德哥斯的罐子藏在了那边，既是她亲口答应了帮他把心脏送出去，那也应该由她亲手将罐子抱到外面的世界。
书上说这叫……对了，叫有始有终。
……
“若是真的很疼，你可以叫出来，不用憋着。”
……
“好啦，这样就包扎完成了！真是个勇敢的小姑娘，居然一点也没有叫出声。”
身边艾丽给塔莎包扎结束后，又帮她把裙子提起来重新穿好。
整个过程，塔莎都戴着眼镜，眯起眼睛呆呆地望着地面。
她对于之后该怎么做感到有些迷茫，之前怪鸟尼克的话将她从希望里打回了现实。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地思考过“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
她现在还有机会下船，和哥哥尼克一起在怪物群中做一个“清醒的永生者”，或是就这样随着船离开，然后被外面的世界修正，变成属于原本时代的灰烟。
但她思考的并不只是选择在自由的世界死还是在牢笼里永生，她在思考留下来就一定能活着吗？离开就一定会死吗？
留下能活是确定的，从哥哥尼克身上就能知道，他既然希望自己能陪着他共同面对真相，那他自然不会放任别的怪物杀掉自己，他需要自己活着。
那离开一定会死吗？
她偏向于认可“一定会死”，不然怎么解释尼克都已经知道真相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离开？
但，她忍不住在内心给自己留一个小小的希望——万一呢？至少，得尝试一次看看……
“我先去告诉斯迪亚，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你在我床上休息一会儿吧！外面登船的应该也处理的差不多了，没猜错的话很快就能离开了……”
咔嚓——砰
门关闭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回荡，然而，塔莎刚转动视线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艾丽小姐的惊呼声。
“天呐——”
出事了？发生什么了？
塔莎挪动下床，打开门，向外面岸边上看去，随后就忍不住退回了房间。
——从街区各个房子里，向着港口涌来了怪物大鸟的黑色洪流。
它们如商量好一般，齐齐朝着贝宁号船冲刺。
岸边等待登船的人在这大潮之下如蚂蚁一样脆弱得可笑。
“快！船长！快下令开船！”
“先让我们上去啊！！让我们上去！”
“你们现在知道了我们没有撒谎了吧？真的有怪物！快让我上船啊……”
只顷刻，漆黑的怪物潮水就已经淹了过来，塔莎看着岸边的人一点点被吞没，她的脚底突然一晃。
贝宁号船启动了。
哪怕现在知道了他们没有撒谎，这些人都是船客又如何？现在已经来不及等他们上船了。
船下的人重要还是船上的人重要，船长帕卡斯早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塔莎戴着梦灵巨猫眼镜看着这一切。
汹涌的怪物潮在她眼中变成了一只又一只血红色的眼睛，西托港以及周围的一小片海域都被灰色雾气笼罩，当有物体试图从里面穿过去时，就会向迷路了一样转向回西托港。
不好，这样下去不只是岸边的人会死，贝宁号船也一样逃不出去，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又回到西托。
在驶离一段距离后，塔莎就已经发现贝宁号船的方向开始偏转，但掌舵的人却像看不见一样没有任何动作，坚定的如同船走的是直线。
她的面色染上了忧虑。
“别怕，这些大鸟飞不了多远，它们追不上我们的船。”
斯迪亚扶着被吓到腿软的艾丽走了过来，将她扶进了房间里，走出来时看到塔莎担忧的神情，以为她是在害怕怪鸟群飞过来将她抓走。
它们是追不上，可是我们再行驶下去就会直接撞进它们的嘴巴里了！
塔莎一咬牙，拂开斯迪亚的手，朝着船长室跑了过去。
……
帕卡斯几乎快抓狂了，联系不上教会，这里什么消息都传不出去，就像被封在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该死！那些到底是什么？”
启动船之前他看到了宛如地狱的一幕，颠覆了他以往对世界的认知。
这哪里是西托港？这分明就是怪物港。
“杰斯他们一伙下船采购物资的水手们一晚上没回来，还以为是他好色的老毛病犯了，现在看来……怕是也凶多吉少了”
得快点离开这片海域！
前方无边的大海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座小岛，帕卡斯心头一喜，下令加快了速度。
雨停了。
距离那座岛越来越近，帕卡斯透过瞭望镜已经能看到岛上空盘旋着无数飞鸟，地上也站着黑压压的一片……
一片怪鸟！
那座情景……前面的岛是西托？！他们又回到了西托？可是怎么会，他分明没有……来不及了！
“调转航向！”
帕卡斯顾不上惊疑，朝船头大喊。
……
哗啦啦——
船体在海面上激荡起一路水花，船上众人骤然倾倒，跑步赶来的塔莎更是直挺挺摔在了地上，裹上了纱布的伤口也被迫在地面摩擦。
嘶……好痛。
一夜的奔走逃命，再加上腰部受伤，这具八岁的身躯差不多快到了极限，塔莎躺在地上，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可是不行，她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得快点告诉帕卡斯正确的方向。
塔莎挣扎着站起来。
整艘贝宁号船上，只有她能看见这片封闭空间的裂口，她明白这才是伊德哥斯选择给她眼镜的原因。
贝宁号必须沿着进来的路原路返回，那里有伊德哥斯破开空间进入西托造成的缺口。
而在周边迷雾的笼罩下，再经验丰富的船长确认不了方向也无法正确找到出路，唯有塔莎可以，唯有戴着梦灵巨猫眼镜的人可以。
要想出去，船、空间裂口、眼镜，这三种东西缺一不可。
打起精神，塔莎捂着腰继续前行。
……
……
船长室内，帕卡斯在喃喃自语
“这样下去不行，就像有无形的迷宫在阻止贝宁号离开一样！”
“可既然能进来，说明这里一定有出路……”
“而我的职责就是想办法将那条出路找出来。”
他是船长，他和贝宁号同生共死没有问题，可还有满船的乘客，他们得把消息传递出去，不能跟着自己一起陪葬。
“可恶……要是有办法能看见那座无形迷宫的构造……”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船长室的门。
“谁啊？不是让你们专心开船安抚乘客吗？来船长室做什么？这群没毛的小鬼……”
帕卡斯正烦躁，听到敲门声不禁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咚，咚，咚
“有事说事！别＊＊的再敲了！”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小，外面的人却格外锲而不舍，仿佛他不开门对方就会这样一直敲下去。
“来了来了，别敲了……”
门外，一个微胖商人打扮的男人和一个气质温婉的女人同时扶住了一个小女孩，女孩身上裙子从腰间往下滴着血迹，手中高高举起一副眼镜。
“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许是这幅场景实在怪异，帕卡斯吞下了差点骂出来的脏话。
“这孩子，非常执着地想过来把眼镜交给你。”
知道塔莎不爱说话，斯迪亚抢先开口。
他和艾丽两人在之前注意到塔莎的情绪起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于是他们俩都选择了跟上去找她。
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把眼镜交给船长，但这孩子今夜刚失去了父母弟弟，他们觉得顺着她的意思做会比较好。
“眼镜？为什么给我眼镜？”
帕卡斯越发摸不着头脑，心里“被海域困住”造成的气恼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几乎快忍不住冲面前搞不清楚状况的“一家三口”发火。
“她的一家都死在了今夜……就顺着她把眼镜带上吧……”
艾丽也忍不住开口劝道，话中的内容如一盆冷水一样瞬间浇熄了帕卡斯即将发作的怒气。
“……行吧。”
反正只是戴一下眼镜而已，也不知道包括他在内的这艘船上的人还能活多久，满足这个奇奇怪怪小女孩的一点要求也损失不了什么。
他接过了眼镜，在塔莎三人的注视下缓缓将它戴了上来。
呲……
“这是……！？”
帕卡斯瞪大了眼睛。
地上，塔莎垂下了手，目光平静地环顾了周围三人的脸，然后站起身，向斯迪亚示意自己想先离开这里。
她已经把她该做的事都做完了。
……
送走了三人，帕卡斯戴着眼镜回到船长室，重新指挥行驶方向。
他眼中的世界在透过眼镜的那一瞬间，顷刻变得不同了。
“我们……哈——唔，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既然看见了“迷宫”的样子，接下来就只剩下行驶了，而他作为一个航海经验丰富的船长，对自己把控船体的技术有十足自信。
“等我们把消息传递出去……哈——唔，就能救下…如果有幸存者……”
想起岸边那宛如炼狱的场景，帕卡斯没有继续说下去。
事情都会变好的。
唔……只是，为什么感觉戴上眼镜之后，突然就变得这么困了呢？
……
……
“你还好吗？”
塔莎跌了个踉跄，艾丽上前扶住了她，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
塔莎摇摇头。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了，你一晚上都没睡觉吧？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养成的习惯……要不要回房间歇一会，嗯…去我的房间？”
斯迪亚看塔莎本就不怎么红润的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对她的身体情况表现出了担心。
“我想静一静，一个人。”
塔莎掰开艾丽的手掌，在她的掌心写道。
艾丽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将她小心翼翼地扶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坐下。
“她说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斯迪亚先生，我们先离开吧。”
“可是她的伤……”
“我刚才看过了，伤口没事，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自己一个人慢慢想通……我想，我们应该给她一些空间。”
“可……”
斯迪亚还想再说，艾丽直接上前拉着他的臂膀走了。
呼——
真好……艾丽小姐完美克制了斯迪亚先生一絮叨就停不下来的问题。
塔莎勾了勾嘴角。
她看着两人逐渐走远，和谐的两道身影最后消失在拐角处，感觉到心情无比的平静。
送出梦灵巨猫眼镜之后，周边笼罩的灰雾都在塔莎的视野里消失了，出现在她眼前的，只有夜空下无边无际的大海，以及在后面与她距离越来越远的西托。
她能感受到，哥哥尼克就在西托港的港口，站在密密麻麻怪鸟群里的最前端，正远远地看着这条船，注视着船上的她。
他此时会在想些什么呢？
他在等她回去。
噗嗤……
猜测尼克此时是怎样的一副神情，塔莎忽的就笑了起来。
之前小巷子里，怪鸟用爪子掐着她的腰，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她：“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对吧？”
在尼克的心里，是不是觉得自己作为他的妹妹也一定会跟他做出一样的选择？选择在知道了真相之后继续窝在那个邪恶的镇上自我麻痹苟且偷生？
哈哈哈哈哈……
她才不要。
瞧瞧怪鸟尼克那时企图不留痕迹地劝她留下来时的可怜模样吧！什么救了她的命，他分明是想将她也拉入和他一样的困境，活久了连选择死亡都勇气都失去了。
她才不要。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好，她想看看那个真实的自由的外界。
哪怕以生命作为代价，哪怕只能看一瞬间……
哧——
塔莎抹了一把不知何时流下的满脸泪水，头也不回地朝船尾走去。
她下午时将伊德哥斯的罐子藏在了那边，既是她亲口答应了帮他把心脏送出去，那也应该由她亲手将罐子抱到外面的世界。
书上说这叫……对了，叫有始有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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