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辣味陷阱
电子年历的红光阵阵闪烁，时间重归零，人类以阿拉伯数字镌刻流逝的速度。动物不必遵照，算计日子，它们凭旭日和星夜判断，若换季，盛夏蝉鸣昭示热天到了，轮到白霜铺地，小动物就要学会长毛，让自己吃得饱些以便过冬。
生物遗传本能，加上条件反射，夏季夜里最欢愉的动物莫过于夜猫子。
这只猫咪半边脸是黑的，正好罩住了一只眼，瞳色黄铜，像一个蒙面的海盗。她观察小黑狗足足一整天，笼子里的狗都怕她，大多都被调戏过了，好不容易来了只非比寻常的玩具，先远观，再亵玩，是她惯常的手段。
“反正我爪子推不开，试了好几次呢，小弟弟。”猫咪支起爪子，扯了扯猫须，自我介绍道：“你管我叫贝姬，白天刘姐叫我土豆，你别理，那是人类强起的名。”
合着猫嫌弃这名字土？
陈凡顿觉不可思议，贝姬确实挺洋气的，能取这名，大概是某天趴冰箱上观看了六公主上映的译制电影，其中的女角色让她看得着迷了，喜欢上了。
“冰箱是人类的食物据点，他们有些时候很狡猾，在外面放了一层辣酱和腌菜，就是为了熏跑我们，或者说，触发比老鼠夹还可怕的陷阱，所以打开了也无济于事。”
“小弟弟，那怎么办？”
“据我所知，”陈凡陷入了沉思，“冰箱门的设计不符合动物力学，我们用爪子往外掰，废的力气要比人类多，但不代表打不开。”
“可是你说，掰开也会有陷阱。”
“贝姬，我有办法的！”陈凡嘟囔着，“……不过，贝姬小姐，你能不要乱拿尾巴扫我的头，好痒。”
原来对话开始以来，贝姬一直欺身压着陈凡的背，白尾巴“哐当、哐当”地砸着狗头，让陈凡一边忍受猫的骚气，一边又怕她随时进攻。
“哎哟~”贝姬的头拱了拱陈凡头颈，把他挤压到墙角，“小不点，把办法使出来，如果能开了冰箱，躲过陷阱，贝姬只要那条巴沙鱼，自有好处给你。”
陈凡忍俊不禁。
说来说去居然是为了一条鱼。
“什么好处？”
“我藏了几只老鼠在下面。”
“不必了！”陈凡当即拒绝。
他摸黑跑到了隔间，那里是白日洗浴和护理的地方，也是阿飞看电视和上楼歇息的必经之路，但没一会儿又折返了。
“贝姬，你是四脚猫吧？”
“是……当然是。”贝姬低头打量四肢，“我可不是傻子，你把我当智障吗？”
“那就大于三脚猫的功夫，”陈凡咧了嘴，笑了，“贝姬，我需要你开灯，里面的灯，但是我够不着，太高了。”
刚说完，陈凡感到一阵风刮过了身侧，他赶忙回头看向内间，只见贝姬前脚踩着贴墙的储物柜台，后腿蹬着悬挂的宠物沐浴液，三步并作两步，借力纵身一跃，黑暗里划过一道白色弧线。“啪”地一下，楼梯边开关应声打了上去。
昏黄灯光顷刻照映了内间一半大小，这是走廊灯，恰好覆盖住冰箱的周遭。
陈凡震惊的模样没摆在明面，寻思为什么不能重生为猫呢？这幅优雅的空中体操画面，自己作为狗子，恐怕只能羡慕了……
“贝姬，你是我见过所有的猫当中，开走廊灯最熟练的。”
“是吗？那就是了。”
贝姬潇洒地落地，舔着爪子，猫须颤抖得十分厉害，眼缝都给笑脸挤没了。
冰箱的门封牢牢贴合，是磁力开关，陈凡尝试伸头往外顶门边，奈何自己好像没什么脖子，力道摸不准确。
“果然一狗之力差了点东西，”陈凡叹气，“贝姬，巴沙鱼就在里面，我们齐心协力才能钓到那条鱼。”
贝姬弓着背走来，检查了冰箱门缝，疑惑道：“怎么使劲？”
陈凡瞥了下背后，悄悄说道：“这样吧，你把查理撵过来，他肩高25厘米，你踩他肩头，刚好够着门框中间，我们三二一倒计时，一起往外掰！”
“你知道我能开笼子？”贝姬震惊。
“怎么不能开呢？”陈凡笑着说，“一只一直住在这儿的猫，每回狗被关进去，又被放出去遛弯，贝姬不可能不在场呀。”
陈凡其实也晓得咋开，狗笼全是弹簧锁，只要往上撬动锁扣，铁网自然便开了，他主要怕的是惊醒熟睡中的狗子们，而猫就没这问题。
贝姬是实打实的行动派，一点也不懂陈凡的心思。她只消片刻的工夫，便把呜呜咽咽的查理推了过来，顶着屁股推的。
期间其他狗子传来低鸣，贝姬喵呜了一声，狗子们也闭起了嘴。
“查理，可乐在里面！”陈凡见查理躁动不安，但又不敢太过释放情绪，于是安慰他，“你站在这块位置，给贝姬小姐踩踩背。”
查理很听话，小步子迅速挪动，站得笔直。
一狗一猫像是叠叠乐，贝姬起先踩得不安稳，但得益于猫天生的平衡感，没一会儿便稳住姿态。只是苦了查理，口里一直重复着“不得劲”这个三字经。
陈凡则负责底下，从门框下面探出肉垫，撅起了屁股。
“三，二，一，掰！”
冰箱纹丝不动。
陈凡慌了，继续重复。
“三，二，一，掰！”
门框松动了半分，但开不了。
“贝姬，你先下来，”陈凡累得吐出舌头，“你和哪只大狗最熟，不咬小动物的那种？”
查理悲呼，他背上一松，自个儿不小心歪着倒向门框，翻了三滚，四肢仰面朝天。
“大白，”贝姬说，“可他比较笨。”
“不打紧，你只管给他开笼子。”
没过多久，陈凡和查理还趴在地上歇息，地板传来轰隆隆的震感。
查理警觉地跳开，陈凡咽了口唾沫，尾巴不摇了。
浑身厚密卷曲的白毛，颈部和肩部环绕着厚鬃毛，那深琥珀的眸子，还有那张巨大面庞分布的棕黄斑块。陈凡一下就认出来了，是大白熊。
“叫他大白。”如一座巨大的山峦，大白熊犬同志岔开了双腿，贝姬走了出来，“他脾气好，不咬人，不咬小动物。”
陈凡和查理战战兢兢地过来，被大白熊同志宽厚的大舌头舔遍了整颗脑袋。
鼻间湿气弥漫，陈凡晃了晃头，甩掉口水。
“大白，”他打起了招呼，心想自己长大了能不能那么威武霸气？这样绝对不会被某些坏家伙乱捏生命之根了！
大白没回应，陈凡只好开始讲解开冰箱的要领。
“你的鼻口顶住门缝中间，站在我这里，这么一扒拉，门缝稍微开合，你就收住力气。”
被亲自示范了十数遍，大白终于找准了感觉，大概按照小不点的意思，猛地一扒——
冰箱门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一颗螺丝弹射而出，飞到了不知何处。
内里的世界，大白连同底下站着的三颗脑袋，都齐齐怔住了。
数十罐红色汽水、数十瓶百威啤酒、二十余罐紫色芬达、堆叠在一起的榨菜、菜丝包、老干妈，三条包膜的鱼肉切面……
“我嘞乖乖！”查理激动得不知所措。
“鱼！”贝姬猫眼放光。
“吃的，喝的，吃的……”大白瓮声瓮气，嘴缝掉落大团唾液。
但是，陈凡却拦在了他们面前，鼻子抽了抽，沉声说道：“看到那些玻璃罐头吗？还有红辣椒，黑豆豉。”
贝姬同样抽鼻子，往后退了半步，“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些是辣味陷阱，只要我们顺走了太多可乐和鱼肉，冰箱气味会逐渐被辣味占据，这样的话，阿飞和刘姐白天会被触发辣味记忆。”
“辣味记忆？”
“是的，”陈凡啜泣道，“他们以前吃过狗肉，可能也吃过猫肉，来这儿养你们，是为了弥补过失，遗忘惨痛的往事……我听说，山里的人吃狗肉特爱辣椒爆炒。”
他对着窗外的月光流下了狗泪。
“我爹就是这么没了，斩成一段一段的，连卵子都被剁成胡辣汤的肉料……”
生物遗传本能，加上条件反射，夏季夜里最欢愉的动物莫过于夜猫子。
这只猫咪半边脸是黑的，正好罩住了一只眼，瞳色黄铜，像一个蒙面的海盗。她观察小黑狗足足一整天，笼子里的狗都怕她，大多都被调戏过了，好不容易来了只非比寻常的玩具，先远观，再亵玩，是她惯常的手段。
“反正我爪子推不开，试了好几次呢，小弟弟。”猫咪支起爪子，扯了扯猫须，自我介绍道：“你管我叫贝姬，白天刘姐叫我土豆，你别理，那是人类强起的名。”
合着猫嫌弃这名字土？
陈凡顿觉不可思议，贝姬确实挺洋气的，能取这名，大概是某天趴冰箱上观看了六公主上映的译制电影，其中的女角色让她看得着迷了，喜欢上了。
“冰箱是人类的食物据点，他们有些时候很狡猾，在外面放了一层辣酱和腌菜，就是为了熏跑我们，或者说，触发比老鼠夹还可怕的陷阱，所以打开了也无济于事。”
“小弟弟，那怎么办？”
“据我所知，”陈凡陷入了沉思，“冰箱门的设计不符合动物力学，我们用爪子往外掰，废的力气要比人类多，但不代表打不开。”
“可是你说，掰开也会有陷阱。”
“贝姬，我有办法的！”陈凡嘟囔着，“……不过，贝姬小姐，你能不要乱拿尾巴扫我的头，好痒。”
原来对话开始以来，贝姬一直欺身压着陈凡的背，白尾巴“哐当、哐当”地砸着狗头，让陈凡一边忍受猫的骚气，一边又怕她随时进攻。
“哎哟~”贝姬的头拱了拱陈凡头颈，把他挤压到墙角，“小不点，把办法使出来，如果能开了冰箱，躲过陷阱，贝姬只要那条巴沙鱼，自有好处给你。”
陈凡忍俊不禁。
说来说去居然是为了一条鱼。
“什么好处？”
“我藏了几只老鼠在下面。”
“不必了！”陈凡当即拒绝。
他摸黑跑到了隔间，那里是白日洗浴和护理的地方，也是阿飞看电视和上楼歇息的必经之路，但没一会儿又折返了。
“贝姬，你是四脚猫吧？”
“是……当然是。”贝姬低头打量四肢，“我可不是傻子，你把我当智障吗？”
“那就大于三脚猫的功夫，”陈凡咧了嘴，笑了，“贝姬，我需要你开灯，里面的灯，但是我够不着，太高了。”
刚说完，陈凡感到一阵风刮过了身侧，他赶忙回头看向内间，只见贝姬前脚踩着贴墙的储物柜台，后腿蹬着悬挂的宠物沐浴液，三步并作两步，借力纵身一跃，黑暗里划过一道白色弧线。“啪”地一下，楼梯边开关应声打了上去。
昏黄灯光顷刻照映了内间一半大小，这是走廊灯，恰好覆盖住冰箱的周遭。
陈凡震惊的模样没摆在明面，寻思为什么不能重生为猫呢？这幅优雅的空中体操画面，自己作为狗子，恐怕只能羡慕了……
“贝姬，你是我见过所有的猫当中，开走廊灯最熟练的。”
“是吗？那就是了。”
贝姬潇洒地落地，舔着爪子，猫须颤抖得十分厉害，眼缝都给笑脸挤没了。
冰箱的门封牢牢贴合，是磁力开关，陈凡尝试伸头往外顶门边，奈何自己好像没什么脖子，力道摸不准确。
“果然一狗之力差了点东西，”陈凡叹气，“贝姬，巴沙鱼就在里面，我们齐心协力才能钓到那条鱼。”
贝姬弓着背走来，检查了冰箱门缝，疑惑道：“怎么使劲？”
陈凡瞥了下背后，悄悄说道：“这样吧，你把查理撵过来，他肩高25厘米，你踩他肩头，刚好够着门框中间，我们三二一倒计时，一起往外掰！”
“你知道我能开笼子？”贝姬震惊。
“怎么不能开呢？”陈凡笑着说，“一只一直住在这儿的猫，每回狗被关进去，又被放出去遛弯，贝姬不可能不在场呀。”
陈凡其实也晓得咋开，狗笼全是弹簧锁，只要往上撬动锁扣，铁网自然便开了，他主要怕的是惊醒熟睡中的狗子们，而猫就没这问题。
贝姬是实打实的行动派，一点也不懂陈凡的心思。她只消片刻的工夫，便把呜呜咽咽的查理推了过来，顶着屁股推的。
期间其他狗子传来低鸣，贝姬喵呜了一声，狗子们也闭起了嘴。
“查理，可乐在里面！”陈凡见查理躁动不安，但又不敢太过释放情绪，于是安慰他，“你站在这块位置，给贝姬小姐踩踩背。”
查理很听话，小步子迅速挪动，站得笔直。
一狗一猫像是叠叠乐，贝姬起先踩得不安稳，但得益于猫天生的平衡感，没一会儿便稳住姿态。只是苦了查理，口里一直重复着“不得劲”这个三字经。
陈凡则负责底下，从门框下面探出肉垫，撅起了屁股。
“三，二，一，掰！”
冰箱纹丝不动。
陈凡慌了，继续重复。
“三，二，一，掰！”
门框松动了半分，但开不了。
“贝姬，你先下来，”陈凡累得吐出舌头，“你和哪只大狗最熟，不咬小动物的那种？”
查理悲呼，他背上一松，自个儿不小心歪着倒向门框，翻了三滚，四肢仰面朝天。
“大白，”贝姬说，“可他比较笨。”
“不打紧，你只管给他开笼子。”
没过多久，陈凡和查理还趴在地上歇息，地板传来轰隆隆的震感。
查理警觉地跳开，陈凡咽了口唾沫，尾巴不摇了。
浑身厚密卷曲的白毛，颈部和肩部环绕着厚鬃毛，那深琥珀的眸子，还有那张巨大面庞分布的棕黄斑块。陈凡一下就认出来了，是大白熊。
“叫他大白。”如一座巨大的山峦，大白熊犬同志岔开了双腿，贝姬走了出来，“他脾气好，不咬人，不咬小动物。”
陈凡和查理战战兢兢地过来，被大白熊同志宽厚的大舌头舔遍了整颗脑袋。
鼻间湿气弥漫，陈凡晃了晃头，甩掉口水。
“大白，”他打起了招呼，心想自己长大了能不能那么威武霸气？这样绝对不会被某些坏家伙乱捏生命之根了！
大白没回应，陈凡只好开始讲解开冰箱的要领。
“你的鼻口顶住门缝中间，站在我这里，这么一扒拉，门缝稍微开合，你就收住力气。”
被亲自示范了十数遍，大白终于找准了感觉，大概按照小不点的意思，猛地一扒——
冰箱门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一颗螺丝弹射而出，飞到了不知何处。
内里的世界，大白连同底下站着的三颗脑袋，都齐齐怔住了。
数十罐红色汽水、数十瓶百威啤酒、二十余罐紫色芬达、堆叠在一起的榨菜、菜丝包、老干妈，三条包膜的鱼肉切面……
“我嘞乖乖！”查理激动得不知所措。
“鱼！”贝姬猫眼放光。
“吃的，喝的，吃的……”大白瓮声瓮气，嘴缝掉落大团唾液。
但是，陈凡却拦在了他们面前，鼻子抽了抽，沉声说道：“看到那些玻璃罐头吗？还有红辣椒，黑豆豉。”
贝姬同样抽鼻子，往后退了半步，“你的意思是？”
“没错，这些是辣味陷阱，只要我们顺走了太多可乐和鱼肉，冰箱气味会逐渐被辣味占据，这样的话，阿飞和刘姐白天会被触发辣味记忆。”
“辣味记忆？”
“是的，”陈凡啜泣道，“他们以前吃过狗肉，可能也吃过猫肉，来这儿养你们，是为了弥补过失，遗忘惨痛的往事……我听说，山里的人吃狗肉特爱辣椒爆炒。”
他对着窗外的月光流下了狗泪。
“我爹就是这么没了，斩成一段一段的，连卵子都被剁成胡辣汤的肉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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