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丑
在这个繁华都市的一隅，天桥下面生活着一个拾荒者。
他叫老黑，如今已经五十八岁了，从小被一个老乞丐养大，因为脸上长着一大块胎记的缘故，老乞丐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黑子。
十年时间，老乞丐教会了他在这个世界生存所需要的技能。
石榴街北边的救助站每周能领一次免费的午饭，迎宾路南边有个公共浴室，偶尔会有别人还没用完的热水，王记牛肉馆每天晚上会把泔水桶放在后门，红星小学的垃圾桶里塑料瓶最多，南大桥的百花废品厂价格最公道。
这一切都是那个老乞丐教他的，老乞丐也在他十岁那年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临走时告诉他，
“黑子，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说完，老乞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瘸一拐，消失在街道尽头。
从那以后，天桥底下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以及一个用硬纸板搭成的小窝。
几十年来，他也给人干过各种杂活，被骗过，被打过，最后无奈又回到了他的小窝，即使过得再苦，他也依旧坚挺的活着。
就如老乞丐临走前所说，
“活着，就还有希望。”
夜幕降临，整个阳山区都被璀璨的烟花照亮，巷子里，一群群半大孩子聚在一起，噼啪噼啪的放着鞭炮，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街道。
老黑很开心，因为今天是除夕夜，听老乞丐说，今天是所有人一年中最开心的一天，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救助站在今天会发放免费的鸡腿和新衣裳，又或者是因为今天能捡到更多的瓶子。
确实，这真是令人开心的一天。
他坐在垃圾桶旁边，收拾着捡到的各种塑料瓶，今天收获不错，应该能去王记牛肉馆买一碗牛肉面。
“你们快看啊，这有个丑八怪，哈哈哈哈。”
“在哪呢在哪呢？我瞅瞅。”
一群小孩的嬉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循声望去，三个十来岁的小孩正围着一个比他们矮一个头的瘦小身影。
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分不清男女，头发乱成一团，沾在他的脸上，穿着一件烂了好几个洞的棉袄以及破旧的的牛仔裤，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小脚丫子套在一双硕大的拖鞋里，双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几个孩子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过去，身上的光鲜亮丽的新衣裳和后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就站在那里，毫不在意几人对他的嘲笑。
老黑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吓跑了那几个小孩子。
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孩和他一样，脸上长着好大的的一块胎记，一直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的位置。
也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老黑决定帮一帮这个孩子，就像曾经的老乞丐帮他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老黑操着一口流利的华海方言问了问那个孩子。
小孩没有回答，抬头盯着眼前的老黑，眼神木讷。
“跟俺回去吧？”
老黑提起装着塑料瓶的蛇皮袋，向远处走去，每走两步，都会回头看一看这个孩子有没有跟过来，不时向小孩招一招手。
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孩跟过来。
他折返回去，将仅剩的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了小孩。
“你拿着，好吃，吃吧。”
小孩并没有接，依旧站着，老黑拉起那双沾满污泥的小手，将带着黑手印的馒头放了上去。
他向后走了几步，又朝着小孩招了招手。
终于，小孩动了，走向了老黑。他们就这样三步一停，五步一顿的回到了天桥底下。
一个昏暗狭小的桥洞内，一张破旧的席子，挂满布丁的棉被，一人高的硬纸板堆，这就是老黑的全部家当。
老黑拿起几块硬纸板，在席子旁边垫了垫，指了指破棉被，对着小孩说道，
“以后你就睡这吧。”
他自己则躺在了垫好的硬纸板上，盖着几个蛇皮袋子，开始呼呼大睡。
半夜醒来，他发现小孩并没有睡在被子里，而是在他身后，紧挨着他的后背。
轻轻的将棉被拉过来，盖在了小孩身上，自己也能勉强盖到一点。
几天下来，他发现这个孩子好像不会讲话，是个小哑巴。
他给小孩取了个名字，叫做锥子，因为他听街角的鞋匠说，锥子就算是装在兜里也能露出头来。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一天能像锥子一样，在哪里都能有出头之日。
锥子每天都跟在老黑身后，小小的身体提着大大的塑料袋，里面是一瓶没有标签的大矿泉水和几个馒头。
饿了，就吃馒头，渴了，就喝水龙头接的自来水。偶尔也能攒点钱，爷俩一周可以买一份牛肉面，也算是改善一下生活。
锥子很喜欢去一个有大轮子的地方，听别人说，那里好像叫微笑乐园。
他喜欢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沿着围墙的缝隙钻进去，学着白天那些人的样子，东摸摸，西看看。
时间一天天过去，锥子也渐渐长大。
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他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身体瘦小，脸色发白，头发也依旧乱糟糟的，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救助站发的一件大棉袄。
老黑的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了好大的一个包，锥子总是能看到老黑在夜里疼得睡不着，老黑也总是说，过几天就好了。
锥子依旧喜欢晚上钻进游乐园，四处闲逛，也是在这里，他有了第一个朋友——阿达。
阿达是游乐园里马戏团的一个小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喜欢给锥子讲他苦思冥想出来的笑话，虽然锥子每次都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一直这样讲下去，乐此不疲。
他也喜欢帮锥子画上小丑妆，这样能遮掩住锥子脸上的胎记。
锥子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和阿达在一起，听他说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依旧是一个除夕夜，老黑坐到了锥子身旁，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锥子啊，对不起，俺没用，没钱送你上学，王老板总是说只有上学才能有出路，俺也没办法治好你的嗓子，俺对不起你。”
“锥子啊，俺要走了，你以后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了，你要好好活着，俺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锥子啊，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不要再这样受苦了。”
“锥子啊，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记住，活着，就有希望。”
老黑脱下身身上的破棉袄，交给了锥子，驼着背朝桥洞外面走去，就好像当年的老乞丐，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了老黑的日子，锥子感觉心里空唠唠的，当他乐呵呵的拿着一大袋塑料瓶看向身后，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他去找阿达，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阿达并不知道锥子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角闪着泪光。
阿达带着锥子偷偷进了马戏团，又给他画了个小丑妆，双手拉了拉后者嘴角，想让他笑一笑。
街道上的一老一少，如今只剩下之前的那个少年，依旧穿梭在幽暗的小巷。
往后的日子里，锥子也渐渐习惯了没有老黑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拿着老黑的棉袄，呆呆的看着。
那年冬天，游乐园经营不善，马戏团也只能被迫迁走，阿达找到锥子，给他留下了一套破旧的小丑服，也给他讲了最后一个笑话。
阿达走了，不知去向。
锥子的世界很小，桥洞，石榴街，迎宾路，南大桥，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
又一年除夕夜，锥子穿上了老黑留下的棉袄，来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街道。
如今的垃圾箱早已不见，变成了一个公交车站台。
他坐在站台的台阶上，看着天边绽放的璀璨烟花，就像是在追忆十年前的那个落魄人影。
棉袄后面鼓鼓囊囊，应该是被缝了什么东西在夹层里面。
锥子把棉袄脱了下来，放在膝盖上，沿着肋下破开的一个大洞，他从棉花里面掏出了一个纸包，拆开看了看，里面是两千块钱，以及一张揉皱了的白色广告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些什么，锥子看不懂，但他知道，这是老黑留给他的宝贝。
他将东西装了回去，继续看着天边的烟花。
一股极强的拖拽力传来，锥子羸弱的身子被拉着向右边倒下。
这是一个黄头发青年，一身皮衣皮夹克，正在使劲拽着老黑留下的破棉袄，锥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自己的衣裳，分明穿的这么好，还要他的破衣裳。
瘦弱的小身板哪里是黄毛的对手，但他依旧死死拽着自己的破棉袄，身体也被拖行了好几米。
嘶啦一声
棉袄从侧边撕裂开来，里面的的棉花飞散而出，两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微风吹过，所有的棉花开始四处飞舞，锥子很想去追那些棉花，但怎么也追不到。
黄毛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个纸包，飞身想要去拿。
一股异样的情绪充斥锥子脑海，他拿起右手旁边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向着黄毛砸了过去，那是修花台留着的半块砖头。
砖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黄毛后脑勺，后者瞬间身体僵直，倒了下去，血水在他的脑袋后面缓缓流淌。
锥子双手颤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惊恐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黄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脏怦怦直跳，他抓起地上的棉袄碎片和纸包，向着桥洞的方向狂奔，他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只有他的小窝能给予他温暖，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回去的念头。
桥洞已经近在眼前，身后也没有任何人跟上来，这让锥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害怕会有人来抓他，整个身体都缩在破旧的棉被里瑟瑟发抖。
“不要怕，孩子，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锥子不敢露出头去看，他希望外面的人能够快点离开。
哒—哒—哒
脚步声向着他缓缓靠近，一只大手隔着棉被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隔着被子，锥子都能感受到那只手很温暖，让人沉醉其中。
他偷偷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大概四五十岁。
脸庞线条分明，略微消瘦，眉毛浓密而长，眼神锐利而明亮。衣服简单整洁，白衬衫灰裤子，脚踩一双黑皮鞋，左手弯曲放于胸前，上面挂着一件红色西装。
看到他的那一刻，锥子的内心变得无比宁静，他静静地注视着男子。
“孩子，你怎么了？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男子微笑地看着棉被里的锥子，声音温文尔雅，抚慰着锥子惊恐的内心。
“跟我走吧，我感觉到你很害怕，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伤痛的地方。”
男子的手掌开始泛起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桥洞。
锥子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成为了神的信徒，加入了一个叫创世会的组织，创世会由神使创建，那里没有苦难，老黑和阿达都在那里，三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梦醒，眼前只剩下了梦中的神使，也就是眼前的中年男人。
“孩子，跟我走吧，吾主会指引你，你不再是迷途的羔羊。”
男人迈步向外面走去，锥子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这个他生活十几年的桥洞。
他跟着神使来到了一个充满紫雾的房子，里面很空旷，只有一张破旧的手术床摆在房间中央。
“孩子，躺上去，吾主将会赐予你力量，让我们一起，迎接吾主的到来。”
锥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躺了上去，红光开始在房间内闪烁。
“以后你就叫小丑吧，去吧，我的孩子，去努力变强。哈哈哈哈”
程毅看着眼前脸上画着诡异小丑装的少年，嘴角裂开，发出尖利的怪笑，身旁仿佛有红影闪动，像是在呼应程毅的笑容。
他叫老黑，如今已经五十八岁了，从小被一个老乞丐养大，因为脸上长着一大块胎记的缘故，老乞丐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黑子。
十年时间，老乞丐教会了他在这个世界生存所需要的技能。
石榴街北边的救助站每周能领一次免费的午饭，迎宾路南边有个公共浴室，偶尔会有别人还没用完的热水，王记牛肉馆每天晚上会把泔水桶放在后门，红星小学的垃圾桶里塑料瓶最多，南大桥的百花废品厂价格最公道。
这一切都是那个老乞丐教他的，老乞丐也在他十岁那年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临走时告诉他，
“黑子，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要好好活下去，活着就有希望。”
说完，老乞丐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一瘸一拐，消失在街道尽头。
从那以后，天桥底下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以及一个用硬纸板搭成的小窝。
几十年来，他也给人干过各种杂活，被骗过，被打过，最后无奈又回到了他的小窝，即使过得再苦，他也依旧坚挺的活着。
就如老乞丐临走前所说，
“活着，就还有希望。”
夜幕降临，整个阳山区都被璀璨的烟花照亮，巷子里，一群群半大孩子聚在一起，噼啪噼啪的放着鞭炮，欢声笑语充斥着整个街道。
老黑很开心，因为今天是除夕夜，听老乞丐说，今天是所有人一年中最开心的一天，直到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救助站在今天会发放免费的鸡腿和新衣裳，又或者是因为今天能捡到更多的瓶子。
确实，这真是令人开心的一天。
他坐在垃圾桶旁边，收拾着捡到的各种塑料瓶，今天收获不错，应该能去王记牛肉馆买一碗牛肉面。
“你们快看啊，这有个丑八怪，哈哈哈哈。”
“在哪呢在哪呢？我瞅瞅。”
一群小孩的嬉笑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循声望去，三个十来岁的小孩正围着一个比他们矮一个头的瘦小身影。
这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分不清男女，头发乱成一团，沾在他的脸上，穿着一件烂了好几个洞的棉袄以及破旧的的牛仔裤，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小脚丫子套在一双硕大的拖鞋里，双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那几个孩子挡在他的身前，不让他过去，身上的光鲜亮丽的新衣裳和后者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就站在那里，毫不在意几人对他的嘲笑。
老黑看着这一幕，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吓跑了那几个小孩子。
他这才发现，这个小孩和他一样，脸上长着好大的的一块胎记，一直从眼角延伸到下巴的位置。
也许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老黑决定帮一帮这个孩子，就像曾经的老乞丐帮他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老黑操着一口流利的华海方言问了问那个孩子。
小孩没有回答，抬头盯着眼前的老黑，眼神木讷。
“跟俺回去吧？”
老黑提起装着塑料瓶的蛇皮袋，向远处走去，每走两步，都会回头看一看这个孩子有没有跟过来，不时向小孩招一招手。
直到他消失在道路尽头，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小孩跟过来。
他折返回去，将仅剩的一个白面馒头递给了小孩。
“你拿着，好吃，吃吧。”
小孩并没有接，依旧站着，老黑拉起那双沾满污泥的小手，将带着黑手印的馒头放了上去。
他向后走了几步，又朝着小孩招了招手。
终于，小孩动了，走向了老黑。他们就这样三步一停，五步一顿的回到了天桥底下。
一个昏暗狭小的桥洞内，一张破旧的席子，挂满布丁的棉被，一人高的硬纸板堆，这就是老黑的全部家当。
老黑拿起几块硬纸板，在席子旁边垫了垫，指了指破棉被，对着小孩说道，
“以后你就睡这吧。”
他自己则躺在了垫好的硬纸板上，盖着几个蛇皮袋子，开始呼呼大睡。
半夜醒来，他发现小孩并没有睡在被子里，而是在他身后，紧挨着他的后背。
轻轻的将棉被拉过来，盖在了小孩身上，自己也能勉强盖到一点。
几天下来，他发现这个孩子好像不会讲话，是个小哑巴。
他给小孩取了个名字，叫做锥子，因为他听街角的鞋匠说，锥子就算是装在兜里也能露出头来。
他希望这个孩子能有一天能像锥子一样，在哪里都能有出头之日。
锥子每天都跟在老黑身后，小小的身体提着大大的塑料袋，里面是一瓶没有标签的大矿泉水和几个馒头。
饿了，就吃馒头，渴了，就喝水龙头接的自来水。偶尔也能攒点钱，爷俩一周可以买一份牛肉面，也算是改善一下生活。
锥子很喜欢去一个有大轮子的地方，听别人说，那里好像叫微笑乐园。
他喜欢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沿着围墙的缝隙钻进去，学着白天那些人的样子，东摸摸，西看看。
时间一天天过去，锥子也渐渐长大。
由于营养不良的缘故，他只有一米六的身高，身体瘦小，脸色发白，头发也依旧乱糟糟的，无论春夏秋冬，都穿着救助站发的一件大棉袄。
老黑的背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了好大的一个包，锥子总是能看到老黑在夜里疼得睡不着，老黑也总是说，过几天就好了。
锥子依旧喜欢晚上钻进游乐园，四处闲逛，也是在这里，他有了第一个朋友——阿达。
阿达是游乐园里马戏团的一个小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他喜欢给锥子讲他苦思冥想出来的笑话，虽然锥子每次都听不懂，但并不妨碍他一直这样讲下去，乐此不疲。
他也喜欢帮锥子画上小丑妆，这样能遮掩住锥子脸上的胎记。
锥子每天最开心的时刻，就是和阿达在一起，听他说一大堆听不懂的话。
依旧是一个除夕夜，老黑坐到了锥子身旁，开始说一些奇怪的话。
“锥子啊，对不起，俺没用，没钱送你上学，王老板总是说只有上学才能有出路，俺也没办法治好你的嗓子，俺对不起你。”
“锥子啊，俺要走了，你以后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了，你要好好活着，俺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锥子啊，下辈子记得投个好人家，不要再这样受苦了。”
“锥子啊，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记住，活着，就有希望。”
老黑脱下身身上的破棉袄，交给了锥子，驼着背朝桥洞外面走去，就好像当年的老乞丐，再也没有回来。
没有了老黑的日子，锥子感觉心里空唠唠的，当他乐呵呵的拿着一大袋塑料瓶看向身后，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他去找阿达，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阿达并不知道锥子在说什么，只是看着他的眼角闪着泪光。
阿达带着锥子偷偷进了马戏团，又给他画了个小丑妆，双手拉了拉后者嘴角，想让他笑一笑。
街道上的一老一少，如今只剩下之前的那个少年，依旧穿梭在幽暗的小巷。
往后的日子里，锥子也渐渐习惯了没有老黑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拿着老黑的棉袄，呆呆的看着。
那年冬天，游乐园经营不善，马戏团也只能被迫迁走，阿达找到锥子，给他留下了一套破旧的小丑服，也给他讲了最后一个笑话。
阿达走了，不知去向。
锥子的世界很小，桥洞，石榴街，迎宾路，南大桥，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
又一年除夕夜，锥子穿上了老黑留下的棉袄，来到了他们最初相遇的那个街道。
如今的垃圾箱早已不见，变成了一个公交车站台。
他坐在站台的台阶上，看着天边绽放的璀璨烟花，就像是在追忆十年前的那个落魄人影。
棉袄后面鼓鼓囊囊，应该是被缝了什么东西在夹层里面。
锥子把棉袄脱了下来，放在膝盖上，沿着肋下破开的一个大洞，他从棉花里面掏出了一个纸包，拆开看了看，里面是两千块钱，以及一张揉皱了的白色广告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些什么，锥子看不懂，但他知道，这是老黑留给他的宝贝。
他将东西装了回去，继续看着天边的烟花。
一股极强的拖拽力传来，锥子羸弱的身子被拉着向右边倒下。
这是一个黄头发青年，一身皮衣皮夹克，正在使劲拽着老黑留下的破棉袄，锥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自己的衣裳，分明穿的这么好，还要他的破衣裳。
瘦弱的小身板哪里是黄毛的对手，但他依旧死死拽着自己的破棉袄，身体也被拖行了好几米。
嘶啦一声
棉袄从侧边撕裂开来，里面的的棉花飞散而出，两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微风吹过，所有的棉花开始四处飞舞，锥子很想去追那些棉花，但怎么也追不到。
黄毛看着落在地上的那个纸包，飞身想要去拿。
一股异样的情绪充斥锥子脑海，他拿起右手旁边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向着黄毛砸了过去，那是修花台留着的半块砖头。
砖头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黄毛后脑勺，后者瞬间身体僵直，倒了下去，血水在他的脑袋后面缓缓流淌。
锥子双手颤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惊恐地看着倒地不起的黄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心脏怦怦直跳，他抓起地上的棉袄碎片和纸包，向着桥洞的方向狂奔，他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只有他的小窝能给予他温暖，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回去的念头。
桥洞已经近在眼前，身后也没有任何人跟上来，这让锥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害怕会有人来抓他，整个身体都缩在破旧的棉被里瑟瑟发抖。
“不要怕，孩子，我在你的身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恐惧。”
一道柔和的声音从被子外面传来，锥子不敢露出头去看，他希望外面的人能够快点离开。
哒—哒—哒
脚步声向着他缓缓靠近，一只大手隔着棉被放在了他的脑袋上。
隔着被子，锥子都能感受到那只手很温暖，让人沉醉其中。
他偷偷探出脑袋，看了看外面的那个人。
这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黑框眼镜，大概四五十岁。
脸庞线条分明，略微消瘦，眉毛浓密而长，眼神锐利而明亮。衣服简单整洁，白衬衫灰裤子，脚踩一双黑皮鞋，左手弯曲放于胸前，上面挂着一件红色西装。
看到他的那一刻，锥子的内心变得无比宁静，他静静地注视着男子。
“孩子，你怎么了？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男子微笑地看着棉被里的锥子，声音温文尔雅，抚慰着锥子惊恐的内心。
“跟我走吧，我感觉到你很害怕，我带你去一个没有伤痛的地方。”
男子的手掌开始泛起红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桥洞。
锥子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在梦里，他成为了神的信徒，加入了一个叫创世会的组织，创世会由神使创建，那里没有苦难，老黑和阿达都在那里，三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梦醒，眼前只剩下了梦中的神使，也就是眼前的中年男人。
“孩子，跟我走吧，吾主会指引你，你不再是迷途的羔羊。”
男人迈步向外面走去，锥子跟在他的身后，离开了这个他生活十几年的桥洞。
他跟着神使来到了一个充满紫雾的房子，里面很空旷，只有一张破旧的手术床摆在房间中央。
“孩子，躺上去，吾主将会赐予你力量，让我们一起，迎接吾主的到来。”
锥子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躺了上去，红光开始在房间内闪烁。
“以后你就叫小丑吧，去吧，我的孩子，去努力变强。哈哈哈哈”
程毅看着眼前脸上画着诡异小丑装的少年，嘴角裂开，发出尖利的怪笑，身旁仿佛有红影闪动，像是在呼应程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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