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放逐商至（一）
女子看上去二十岁左右，穿一身白葛布衣，姿容美丽，秀发垂髫，黑亮如墨，鹅蛋脸，细眉大眼，双眸顾盼生辉，齿白唇红，身姿窈窕，是个美女。
三人进来，一起给伊尹行礼。
伊尹看看：“你们……”
黑颠急忙说：“老师，您这是要走吗？”
“是啊，要走，回东方的伊聚去，种地养老。”伊尹说：“你不用劝我，我不会改主意了。”
“嘿嘿，学生不敢。其实这次来，是想请老师先别走，喝杯学生的喜酒，学生要成婚了。”
“哦？你，结婚？”
“是啊。”黑颠一指那个男人：“这位是学生在徂徕庠的同学，是师兄，叫金胡，是荀姓的东郎邑人，所以也叫郎金胡。”
金胡再次上前行礼：“久闻右相大人大名，今日能得面见，真是三生有幸。”
“哦，郎先生，免礼。”伊尹一摆手。
黑颠又一指带来的女子：“这是学生要娶的妻子，叫蓝儿，是金胡的妹妹。”
蓝儿上前敛衽给伊尹行礼：“民女蓝儿，见过右相大人。”
“哦哦，姑娘免礼！好，不错不错。”伊尹点着头，看着黑颠说：“其实为师早想给你张罗一门婚事，在有商的贵族中物色一位女子，没想到……”
“多谢老师费心，可臣下早已经和蓝儿订了亲事，臣下必须对她负责，不好更改。”
“哦，原来你们早有婚约啊？”
婚约？唉，有，也算没有，黑颠摇着头：学生本是布衣平民，没有父母家人，是孤儿，在庠序认识了郎氏兄妹，他们也是父母双亡。经金胡兄允许，我们定了终身，算是有婚约，可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也谈不得什么婚约。现在臣下在大商好歹有了立足之地，派人送信，金胡兄就把蓝儿送来，我们准备成婚。所以臣下专门来请老师晚走几日，给学生主婚，也是学生的莫大荣幸。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伊尹觉得这事儿不好拒绝：“反正要走，早走几天晚走几天也没关系。”
“老师，您就这么走了？”黑颠说：“您就不觉得遗憾？”
“没什么可遗憾的，本来我也不想干了。”
“嘿嘿，老师说的不是心里话，”黑颠冷笑道：“虽然我知道您不爱听，也不得不说几句：您用性命做赌注，从一个奴仆一直干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现在又经过各种努力成了大商的执政卿相，又突然变成了平民，您就甘心了？”
伊尹说：“不甘心又怎么样？我是臣子，一切当听命于王……”
“不是吧？”黑颠说：“先王成汤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无论王还是臣，只要有过错，就必须承担罪责，臣有罪，王可罢之；王有罪，臣可黜之，这个也是写进《官刑》里的。现在商至违背人心，妄改先王祀典，这便是大罪，您作为右相，不出面抗争，黜出昏王，由其昏德施行，您不算失职？不算有负于先王重托？也不是违背了您逆天革命的雄心？”
伊尹还没说话，外面又来人了，来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湟里且带着莱朱、东门虚、西门疵、北门甘、南门兄弟等七八十个朝中大臣，来见伊尹。
阍人本来拦着说右相大人不见客，可拦不住，这些都是朝中重臣，不好惹的主儿，也不敢硬拦，湟里且等人就闯进来，挤挤挨挨地站了一客厅。
湟里且说：“右相大人，您不能走，您走了，大商怎么办？君上修改祀典的做法不对，您应该力谏……”
“唉，各位也看到了，我不是没有力谏，但是没用，”伊尹叹着气说：“各位也知道，君上一直对伊挚不满，早有罢黜之心，现在这样，也等于遂了君上的心愿。”
“这怎么行？”莱朱也是王室异姓大臣，看到伊尹这样，兔死狐悲，有点心里难过：“右相大人辅佐先王成汤灭夏，建立了我有商的社稷，如此弥天大功之臣，怎么能说罢黜就罢黜？”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西门疵说：“右相大人，我们干脆点儿，这样，明天上朝的时候，您出面再次进谏君上，如果君上还不听，我们也都请求致士，回家养老抱孙子！”
“西门大人此言差矣！”宫正黑颠说话了：“先王成汤制定的《官刑》里说得明白，如果为君昏黯，不纳忠谏，不合民心，君臣离心，危害社稷，群臣有权让君上逊位！”
“啊……逊、逊位？”群臣都大吃一惊，他们真的还从没想到过这事儿，可是想想《汤之官刑》里的确有这种说法，黑颠说得也没毛病。
“对，逊位！”黑颠说：“在下认为，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昏黯不明而危害江山社稷。”
众人都看看伊尹，伊尹皱着眉也看看众人：“此事非同小可，逼君逊位，有犯上作乱的嫌疑。”
“不违背先王成法，怎么能算犯上作乱？”湟里且说：“诸位大人，你们说说如何？”
群臣开始叽叽喳喳地商议。经过一阵议论之后，竟然都达成了一致意见。
伊尹看看众人，又看看黑颠，黑颠微微地一笑。
“好吧，为了我有商的国运，伊挚也豁出去了，宁愿背个放君的罪名！”伊尹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商王至准时临朝，他要颁布诏令，新年的祭祀就按照自己改个后的祭祀制度来，废除以前的祀典。
随着寑宰叫喊“群臣入觐”，群臣鱼贯而入。
在坐席上的商至一看，走在前面，还是端冕玄服的右相伊尹，不由地大吃一惊。
“右相大人，您不是要致士养老了吗？怎么……”商至一脸的惊异。
伊尹再拜行礼：“启奏君上，臣下本来是要回东方伊聚去，耕田养老，但是臣下觉得，我先王成汤开创的大商江山社稷不能因为君上的谬行而毁掉，所以在众位同僚大臣的建议下，还是留下来，想继续进谏，劝君上改变修改祀典的想法。”
“没有可能！”商至恼了，脸胀得通红：“伊挚，予一人已经亲政，就是大商之王。我皇祖先王成汤亦为商王，能修祀典，予一人亦为商王，为什么就没有权利修改祀典？祀典必须改，否则予一人还当什么商王！”
“如果不能当就不要当了！”伊尹说：“根据先王成汤制定的《官刑》，君上昏黯不明，行厥昏德，就得离开王位，去先王面前思过！”
“什么？你、你想逼迫予一人逊位？”商至惊呆了。
“臣下受命先王，不能看着君上行此不义之事，如果这样下去，您成了行事的习惯，如何治理朝政。臣下不愿意亲近不顺的人！”
“你你你要把予一人怎样……”
“请君上移驾桐宫，那里是先王成汤的陵寝宗庙所在，最为接近先王的地方，先王在天之灵会给您训导，不让您这么长久地迷惑下去！”
“反了，伊挚，你反了！”商至脸色由红变白，声音都发抖了：“诸位爱卿，难道你们也要和伊挚一样反对予一人吗？”
湟里且等群臣一齐跪拜：“臣等不敢！然君上请遵循先王之法，移驾桐宫！”
“啊……什么？你、你们都反了……”商至毕竟年龄还小，做不到遇事不惊，恐慌起来：“予一人不走，就是不走，予一人是大商之王，为什么要去桐宫……”
商至没说完，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莽宫大室门口进来了，领头的是宫正黑颠。
“请君上移驾桐宫！”黑颠高喊着，同时对士兵一挥手。
两名士兵上前，把商至从坐席上拖起来。
此时商至突然明白，是以伊尹为首的群臣都反对自己了，现在自己真的成了“一人”，没几个人支持，大概三老还支持自己，可他们不是势力派，根本没能力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商至终于泄了气，不再反抗挣扎。
三人进来，一起给伊尹行礼。
伊尹看看：“你们……”
黑颠急忙说：“老师，您这是要走吗？”
“是啊，要走，回东方的伊聚去，种地养老。”伊尹说：“你不用劝我，我不会改主意了。”
“嘿嘿，学生不敢。其实这次来，是想请老师先别走，喝杯学生的喜酒，学生要成婚了。”
“哦？你，结婚？”
“是啊。”黑颠一指那个男人：“这位是学生在徂徕庠的同学，是师兄，叫金胡，是荀姓的东郎邑人，所以也叫郎金胡。”
金胡再次上前行礼：“久闻右相大人大名，今日能得面见，真是三生有幸。”
“哦，郎先生，免礼。”伊尹一摆手。
黑颠又一指带来的女子：“这是学生要娶的妻子，叫蓝儿，是金胡的妹妹。”
蓝儿上前敛衽给伊尹行礼：“民女蓝儿，见过右相大人。”
“哦哦，姑娘免礼！好，不错不错。”伊尹点着头，看着黑颠说：“其实为师早想给你张罗一门婚事，在有商的贵族中物色一位女子，没想到……”
“多谢老师费心，可臣下早已经和蓝儿订了亲事，臣下必须对她负责，不好更改。”
“哦，原来你们早有婚约啊？”
婚约？唉，有，也算没有，黑颠摇着头：学生本是布衣平民，没有父母家人，是孤儿，在庠序认识了郎氏兄妹，他们也是父母双亡。经金胡兄允许，我们定了终身，算是有婚约，可既无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也谈不得什么婚约。现在臣下在大商好歹有了立足之地，派人送信，金胡兄就把蓝儿送来，我们准备成婚。所以臣下专门来请老师晚走几日，给学生主婚，也是学生的莫大荣幸。
“好吧，恭敬不如从命。”伊尹觉得这事儿不好拒绝：“反正要走，早走几天晚走几天也没关系。”
“老师，您就这么走了？”黑颠说：“您就不觉得遗憾？”
“没什么可遗憾的，本来我也不想干了。”
“嘿嘿，老师说的不是心里话，”黑颠冷笑道：“虽然我知道您不爱听，也不得不说几句：您用性命做赌注，从一个奴仆一直干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现在又经过各种努力成了大商的执政卿相，又突然变成了平民，您就甘心了？”
伊尹说：“不甘心又怎么样？我是臣子，一切当听命于王……”
“不是吧？”黑颠说：“先王成汤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无论王还是臣，只要有过错，就必须承担罪责，臣有罪，王可罢之；王有罪，臣可黜之，这个也是写进《官刑》里的。现在商至违背人心，妄改先王祀典，这便是大罪，您作为右相，不出面抗争，黜出昏王，由其昏德施行，您不算失职？不算有负于先王重托？也不是违背了您逆天革命的雄心？”
伊尹还没说话，外面又来人了，来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湟里且带着莱朱、东门虚、西门疵、北门甘、南门兄弟等七八十个朝中大臣，来见伊尹。
阍人本来拦着说右相大人不见客，可拦不住，这些都是朝中重臣，不好惹的主儿，也不敢硬拦，湟里且等人就闯进来，挤挤挨挨地站了一客厅。
湟里且说：“右相大人，您不能走，您走了，大商怎么办？君上修改祀典的做法不对，您应该力谏……”
“唉，各位也看到了，我不是没有力谏，但是没用，”伊尹叹着气说：“各位也知道，君上一直对伊挚不满，早有罢黜之心，现在这样，也等于遂了君上的心愿。”
“这怎么行？”莱朱也是王室异姓大臣，看到伊尹这样，兔死狐悲，有点心里难过：“右相大人辅佐先王成汤灭夏，建立了我有商的社稷，如此弥天大功之臣，怎么能说罢黜就罢黜？”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西门疵说：“右相大人，我们干脆点儿，这样，明天上朝的时候，您出面再次进谏君上，如果君上还不听，我们也都请求致士，回家养老抱孙子！”
“西门大人此言差矣！”宫正黑颠说话了：“先王成汤制定的《官刑》里说得明白，如果为君昏黯，不纳忠谏，不合民心，君臣离心，危害社稷，群臣有权让君上逊位！”
“啊……逊、逊位？”群臣都大吃一惊，他们真的还从没想到过这事儿，可是想想《汤之官刑》里的确有这种说法，黑颠说得也没毛病。
“对，逊位！”黑颠说：“在下认为，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昏黯不明而危害江山社稷。”
众人都看看伊尹，伊尹皱着眉也看看众人：“此事非同小可，逼君逊位，有犯上作乱的嫌疑。”
“不违背先王成法，怎么能算犯上作乱？”湟里且说：“诸位大人，你们说说如何？”
群臣开始叽叽喳喳地商议。经过一阵议论之后，竟然都达成了一致意见。
伊尹看看众人，又看看黑颠，黑颠微微地一笑。
“好吧，为了我有商的国运，伊挚也豁出去了，宁愿背个放君的罪名！”伊尹一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第二天，商王至准时临朝，他要颁布诏令，新年的祭祀就按照自己改个后的祭祀制度来，废除以前的祀典。
随着寑宰叫喊“群臣入觐”，群臣鱼贯而入。
在坐席上的商至一看，走在前面，还是端冕玄服的右相伊尹，不由地大吃一惊。
“右相大人，您不是要致士养老了吗？怎么……”商至一脸的惊异。
伊尹再拜行礼：“启奏君上，臣下本来是要回东方伊聚去，耕田养老，但是臣下觉得，我先王成汤开创的大商江山社稷不能因为君上的谬行而毁掉，所以在众位同僚大臣的建议下，还是留下来，想继续进谏，劝君上改变修改祀典的想法。”
“没有可能！”商至恼了，脸胀得通红：“伊挚，予一人已经亲政，就是大商之王。我皇祖先王成汤亦为商王，能修祀典，予一人亦为商王，为什么就没有权利修改祀典？祀典必须改，否则予一人还当什么商王！”
“如果不能当就不要当了！”伊尹说：“根据先王成汤制定的《官刑》，君上昏黯不明，行厥昏德，就得离开王位，去先王面前思过！”
“什么？你、你想逼迫予一人逊位？”商至惊呆了。
“臣下受命先王，不能看着君上行此不义之事，如果这样下去，您成了行事的习惯，如何治理朝政。臣下不愿意亲近不顺的人！”
“你你你要把予一人怎样……”
“请君上移驾桐宫，那里是先王成汤的陵寝宗庙所在，最为接近先王的地方，先王在天之灵会给您训导，不让您这么长久地迷惑下去！”
“反了，伊挚，你反了！”商至脸色由红变白，声音都发抖了：“诸位爱卿，难道你们也要和伊挚一样反对予一人吗？”
湟里且等群臣一齐跪拜：“臣等不敢！然君上请遵循先王之法，移驾桐宫！”
“啊……什么？你、你们都反了……”商至毕竟年龄还小，做不到遇事不惊，恐慌起来：“予一人不走，就是不走，予一人是大商之王，为什么要去桐宫……”
商至没说完，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莽宫大室门口进来了，领头的是宫正黑颠。
“请君上移驾桐宫！”黑颠高喊着，同时对士兵一挥手。
两名士兵上前，把商至从坐席上拖起来。
此时商至突然明白，是以伊尹为首的群臣都反对自己了，现在自己真的成了“一人”，没几个人支持，大概三老还支持自己，可他们不是势力派，根本没能力帮助自己。
想到这里，商至终于泄了气，不再反抗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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