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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子·青云落樱

    蜀崖万千,剑阁崔嵬;群山洛洛,千云扰扰。谁家轻舟划镜,激起荡漾碧波。

    “许久未见过如此醉人的春水了,只可惜了这幅乱糟糟的皮囊。”三丈长的渡船,两个不同的身影;船夫束发黑衣,警惕的盯着两岸蒙蒙群山;另一个白袍身影颐卧在船舱旁,准确地说,他一只手捂着腹部渗血的伤口,另一只手垂搭在船沿,细长的手指划过江面,带起小小的水花。

    “巴州的山,蜀州的水;走遍了关内十几年,又有哪里的山水像这般懂人思呢?”他轻轻地挪了一下身子,随着伤口血水再度渗出,白袍男子虚弱地感慨道。

    “你别说话了,殷晨。只要我们循着风清扬给我们留下的空间阵点,未必不能走出一条生路来。”黑衣船夫说。

    “风清扬可以想得到,帝江也可以,烛九也可以啊...”男人微微仰起头,看着江面上铅灰色的的愁云,“他们得到了一个不让他们满意的阿樱,是不会就此收手的。蜀中山门、你我都是他们的目标;现在第一个目标解决了...该我们了。话说风清扬还好吗?”

    “你昏迷之后,我看到他最后一眼。他一人独抗帝江和烛九,凭着护宗大阵勉强不败;但看得出来,他的心已经乱了。”

    “血染青云啊...但愿,失去弟子的痛楚能够激发他的所有战力吧哈哈哈...咳咳...”他吐出一口血沫笑道,“魏峻呢?”

    “他打碎了风翎扇和北海幡,又一拳把龠兹打吐血;但也因此挨了强良一巴掌...被三四个人围着打,也只能凭借体术不落败罢了。”猛地,黑衣男子脸色一变,他扔下船桨,掏出藏在胸前的一个巴掌大小的玉佩。只见玉佩上原本金光闪烁的符文突然爆出一抹血色,随后黯淡,似融入在水汽中。

    他重新塞好玉佩,皱了皱眉,又重新拾起船桨;“风清扬败了。”沉默了一会,似是觉得过于简短,他又开口:“蜀中要变天了。”

    殷晨说:“应该只是清风扬落败负伤,护宗大阵还在,鬼谷学宫就不会被祖殿打碎。况且还有破军宫,看他们的决心了...为了一个残废的...圣女,我想他们也知道时机还未到,现在把所有家当都抵上可不聪明啊。”说到圣女,殷晨露出一抹痛苦的神色。

    “......日后再相见,她还会记得你和孩子吗?”

    “圣女命,是无解的......”殷晨垂下头,小声呢喃。“这是古往今来的约定俗成,不是吗?”

    黑衣男子沉默了片刻,“想不到,堂堂幽云郡子,你居然也信命。”

    殷晨咧开嘴笑道:“这和没人想到江湖大名鼎鼎的斩鬼人孙华容会是个船夫一样啊...我也信老天的,只是在自己还有能力扛住之前,它充其量算个吉祥物。”

    水还在淌,但似乎比刚才更加湍急;孙华容“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松崖壑立万丈,云海激荡四方。青云悠悠扰扰,点缀的是从山脚到崖顶遍地的尸首同疮孔。山间的阡陌小径上,片片血花在脚下绽放,以及散落一地的朱砂符纸;与远方的猿鸣呼应,有阵阵凄婉的笛声从松涛云海中传来,向来者诉说苦楚与疲乏,向逝者附以悲壮的笙歌。

    “就此收手吧,圣女已经在你们手里了,不是吗?”老者咳出一口血,血顺着银白色的长须往下淌,染红了老人青色的卦袍。他神色平静地盯着眼前两道身影,名叫烛九的男子一头黑发,看不出年纪的脸庞上表情戏谑,他一手拿着黑色的蜡烛,另一只手负于身后,盯着老人看却并不出声。女子白发及腰,不经梳理自然垂下,却难在她身上看出凌乱感,她面无表情,双手抱胸。

    “孩子在哪?交出来,我等今日就此收手,暂给你们蜀中一丝喘息之机。”女子清冷的嗓音在大殿四散开来,“否则,我今日必血洗了这青云古崖!”

    “帝江。”风清扬轻笑一声,“青云古崖,死的人已经够多了。该死的,不该死的;你灭了一个蜀中,还有斩鬼门,还有宇文古世......你们还会有一个个圣女被扼杀,像两千年前的悲剧,不会再发生了。”

    “那我就一个接一个地荡平过去!风清扬,你还有多少口气可以吊的回来,经得住我一掌吗?”帝江一步一步地逼近坐在大殿中央主位上的老人,语气森寒。

    “若你是铁了这条心,那我便奉陪到底了。”风清扬道。

    帝江再度往前一步踏出,气势陡涨,银白色的头发如同灵舞的银蛇,在空中肆意地飞扬;她伸出右手,掌心朝下五指微张,作镇压状向风清扬狠狠摁下。风清扬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看着帝江;在最后一刻,帝江划过刹那的恍惚,仿佛看到老人嘲讽的笑意。

    “烛九,小心!”猛地,只见风清扬袖袍鼓动,座下的石椅上,原本斑驳、属于岁月的痕迹金光闪烁,像是被激活一般,抖动的金光迅速沿着固定的轨迹,汇成一条条线条和一个个花纹;瞬息之际,金光爬满了整个座椅,随后向四周的翡翠地板蔓延。最终,一方星天在烛九三尺头顶凝聚,当帝江出言提醒时,第一颗星辰已经划破天际,狠狠砸下。下一刻,烛九身上燃起妖冶的黑色的烛火,在金光淹没他之前,黑色的火光渗透进他的身躯,仓促间化作一扇屏障,抵御金色星辰的拍打洗刷。

    “护宗大阵!”烛九的语气不复刚刚那般戏谑和轻佻,“我们刚刚联手打碎的,不是鬼谷的护宗大阵吗?怎么又多了一个。”后半句话显然是对帝江说的。

    “阵中阵;或者准确点说,这个才是真正的护宗大阵,刚刚那个只不过是靠眼前这个星盘操纵衍生的复制品罢。同样,打碎复制品对风清扬的损伤是有的,只是没我们想象那么大。”帝江冷声道,“接下来我入神破解,你替我拖住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魂烛了,和他以命换命很亏。”

    一股强大的法阵波动如浪潮一般,再度席卷过来;孙华容怀里的玉盘再度焕发了生机。江潮推动浮舟,在荡漾的春水里,一眼惊鸿,一动入梦;随着殷晨缓缓闭上了双眼,这天地汹涌的浪潮,似乎都因他的恬然而自适起来了。

    “此行过后,你怕是要被祖殿盯上了;虽然你没有直接出手暴露身份,但帝江会不会察觉到什么,还很难说。”孙华容道。

    “那可不;”殷晨没有睁开双眼,“作为第一个拐跑他们圣女的人,这份荣誉我可是很受用的......在没有完全放弃阿樱之前,我和孩子,都会是他们的目标。”

    “孩子的事,你有怎么安排吗?藏得了一时,很难藏一世。”孙华容问。

    “我安排了一招后手,把他们交给逐星师了;希望那个老头靠得住。”殷晨轻笑一声,不再出言。

    青云古崖上,数道青衫白衣的人影站作一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她伤痕累累,姣好的面庞有一边已经被鲜血染红,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反而为她的惊世容貌平添一抹妖冶。她的胸口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那是被剑气所伤,尽管血液已经不再从伤口处流出,但她身上的白裙上漂染上的血块,却让人不寒而栗。

    “别挣扎了,停下吧,你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走哪怕一步。”身后,一个身着黑袍的青年男子说道。他身后漂浮着一个金钟,每隔一小会,金钟便闪烁出一道光芒,沐浴在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身上,慢慢地修复她的身体。

    “魏峻,把你们的假情假意都收起来吧。拜你们所赐,我的时间不多了…想听听别人的遗言吗?”女子转过头,浅浅一笑。这一笑带动了万般风情,若是在洛阳街头有这么一个女子向你这样一笑,再荒谬的请求,那也会不假思索应答下来,不为别的,只为博美人一笑罢。

    可是在场的四个男人,没有一个为之随动,反而皱起眉头,分分揣测她的图谋。一个样貌清秀,温良如玉的青衫男子,背负一把长剑,淡淡道:“还有什么话都说出来吧,金光只能给你一刻钟。一刻钟后,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神,也得死。”

    女子把头微微扬起,抬起芊芊细手,似乎在抚摸着头顶的乌云。黑云压城,隐隐有雷光闪烁,只是在女子轻描淡写的轻抚下,雷光突然匍匐安静下来。“一刻钟啊,那就一刻钟吧。都安安静静的听着啦,讲故事的时候,不打搅别人的听众才是好听众。”她收回了手,雷光仿佛被大赦一般,飞一般地湮没入黑云里。在这时,天际突然传来异响,一阵阵细不可查的波澜从遥远的天际荡漾开来,扰动着这座山崖上的所有人。

    “他们还是不死心啊…”一名白衫男子望着天空,冷冷笑道。他的衣衫上,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太极八卦阵的微缩版,每一卦都用金丝绣上。此时,金丝闪烁,一整个太极八卦阵全都亮起来,平息了天际的扰动带来的波澜,“师尊,师兄......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女子垂下眼帘,任由山风呼呼的刮过脸庞。在这时,她的头顶正上方的天空,黑云突然被撕裂出一道狰狞的口子,一条黑龙咆哮而下,伴随着一个男人低沉的嗓音:“放肆,吴桐!圣女也是尔等小辈能够困住的?看来你师傅的死并没有让你有所长进啊,还是这般的冲动无知!”吴桐仰起头,抽搐着脸;他抬手成印,金光闪烁下,“震”字卦变幻而出。一道紫雷临天而降,与空中嘶吼的黑龙碰撞在一起,在一瞬间,紫雷哀鸣一声,随即便被黑龙撕裂吞噬。紫雷徒增了它的气势,黑龙去势不减,怒吼着朝圣女掠来。吴桐咬着牙,抬手散去雷卦,迅速说道:“这集合了他们剩余所有人的力量,强行撕裂开师傅留下的残阵,但也只能发出这最后一击。接下来需要我们一起挡住了。”未等说完,魏峻大手一挥,黑袍无风而动,一个黑金色的巨钟从他身后掠出,对着那条黑龙强行镇压而下。

    “烛九,蜀中的地盘,这里还轮不到你来放肆!”

    黑龙狠狠地与金钟碰撞,这一次,无往不利的它遭受了迎头一击,任由它再怎么嘶吼,金钟横亘在它前进的路径上,在半空中始终不为所动,二者碰撞激荡出耀眼的火花。烛九冷哼一声,魂烛沸腾着,欲摧动黑龙继续前进;在这时,圣女淡淡的摆了摆手,那令众人所正视的黑龙突然呜呼一声,宛如兔子见到了凶残的野狼一般,一瞬间不见踪迹,随风而散。

    “圣女…”烛九沉吟一声。

    圣女摆了摆手,刚刚轻描淡写那一幕,令她千疮百孔的身体再一次受到重创,此时此刻她已经是真正的油尽灯枯。失去了黑龙的力量,烛九再也无法维系撕裂开的空间,吴桐飞速的变幻符卦,痛打落水狗一般将烛九驱逐出阵法。魏峻收回了金钟,只是金光落在圣女身上却再也无济于事了。

    “我留下了两个孩子,希望你们可以找到他们,如果可以的话,送到他们的父亲那里。”圣女开口说道,她的声音不复之前空灵般动人,已经变得沙哑。此时此刻,她眼里的柔情,与普通的母亲无二,怀着对孩子最无私最伟大的爱意。

    “孩子?他们不是被…”魏峻眉头一皱,“还有他们的父亲是谁?现在在哪?”

    圣女沉默了一会,方才悠悠开口:“我…忘了他是谁了……他现在是死是活,我也不清楚。或许这期间过了十年,过了千百年。可我能够感知到,我的孩子,他们还在等他们的妈妈。我不怪他,冥冥之中我感受到他曾在这青云古崖上,默默看着我......”

    “找到他们,带他们远离祖殿,保护他们,对我们双方都好。”

    众人沉默不语,年纪最大的魏峻深吸一口气,开口道:“你是最不像圣女的圣女。”

    “但我是最像人类的圣女,不是吗?我是宇文樱啊,如果可以,希望你们找到我父亲,告诉他女儿不孝......”她再一次浅浅一笑,只是,这一次,她的两个好看的酒窝再也没有自然的舒展,她面对着山崖,缓缓的躺了下去。面对着崖下云海玉涛,将那对好看的眼睛慢慢的闭上。

    “魂魄出窍,八卦归一,天象翼轸,九州化无……她死了。”吴桐叹了一口气,“天地引发的动潮,破坏了师尊的阵法。诸位,接下来,我们得和他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了。”话音刚落,笼罩在青云古崖上空的黑云突然散去,一道道黑袍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他们以上空三个身影为首,将崖上四个人围住。

    “她死了…她怎么就死了!”烛九脸色突然沉下来,面色复杂的看着躺在崖上的女子还留有余温的遗体。这时,帝江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别耽搁时间,拿到该拿的东西,日后还有的是机会。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合格品。”

    烛九深吸一口气,脸色上最后一缕犹豫化为泡影,他飞快地单手成印,魂烛肆意燃烧,一条黑龙从烛光处呼啸而出,直奔崖上四人而去;背后的女人爆射而出,对着圣女的方位掠去,厉声喝道:“烛九,你先拖住他们!我取完圣女魂符就来帮你!”

    “以一敌四,你不感觉太托大了吗?”清秀男子冷哼一声,背后的长剑随风翁鸣,一缕剑气动四方,直奔黑龙而去。在这时,一道巨大的锤影破空而至,与剑气激烈的纠缠着。

    “镇海…看来十二祖巫剩下的残兵败将都到了啊。”清秀男子把剑收回,横亘在胸前。锤影和剑气一同碰撞后消失不见,转而出现一道人影。镇海负手而立:“蔡峰,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在本座面前蹦跶,你没死我怎么可能不来呢。”淡然的语气里夹杂着浓烈的杀意,宛如暴雨中隐藏着伺机而动的惊雷,随时给予人致命一击。

    烛九瞥了镇海一眼,瞧见后者扭过头朝他轻轻点头,他才提起身加速朝下空落去;吴桐手印变幻欲结阵阻拦,耳边突然炸起一道惊雷,帝江冷哼一身:“很久没领略过太极八卦阵的厉害了,你师尊学艺不精令我很是不满。吴桐,不知道你得到了他几分真传?还希望不要让我太过失望。”

    “那就来试试吧。”吴桐摒除了心中的苦楚与愤怒,静尘入心,八卦齐动,万象归一。

    粱元十七年肆月初六,蜀中的雨“巴蜀春意绵,雨落三千年”;关中的云“西山扰愁云,东都接天河”;荆楚的雾“望江台上望荆江,皓烟花船雨中眠”;江淮的水乡“画廊苏池碧如玉,共工船前酒如弦。淮烟仙子执素手,一盏一曲不知年”;琅琊的入海大川“大泽一去万里,九天直下银河”;幽云的天“怒火麒麟云,直摄九天宫”......当关乎蜀中的第一封信笺传到京城,业已过去了三日。这三日里,风云畸变,虽然早在先祖开宗建国之际,为了答谢蜀中的从龙之功,专立案法《古蜀》,明文规定巴州、蜀州、夔州可仅由大梁委派最高行政官吏,下层官吏从三州选拔,这也造就京城的百姓对巴蜀地区的意识并不高,但无可否认的是:对于共同生活在大梁青龙旗下的巴蜀人,那血肉里的亲切还是不可磨灭。在青云古崖之事尘埃落定且传开后,还是有不少学子、吏员四处奔走,希望朝廷出面调停。这其中,隐藏的无数暗流汹涌着;出于各种目的,出于各种野心。

    第一朵浪花是在上官家的府邸溅起的,带来信笺的是隶属于上官家的八百里加急“紫电”型的快马,骑手手执的雁行令可以无视大梁境内所有关卡道口,以求达到最快的速度传递讯息。

    “肆月初三夜自成都驿出发,经剑阁驿、广元驿、汉中驿入关中;肆月初五夜抵达霸陵驿,初六晨自隆光门入京。紫电零壹,幸不辱命。”骑手翻身下马,黑色的铠甲上沾满了尘土,布满了划痕;他单膝下跪,行军礼,对站在他眼前、业已在原地等候一夜的男子汇报此行行程。

    “好,辛苦了;下去歇息吧。”男子点了点头,接过骑手的令牌与信笺,拍了拍他的肩膀。身为上官家的家主,上官羽风还是统领天机门的长官,负责大梁境内一切情报的刺探与侦查;而作为京城首批得到消息的黑袍金銮公卿,上官羽风的存在,也把风波扩散到了金銮殿上。他接过信笺,在朝阳崭露头角之际,踏着在京城属于他的影子,走回了府邸。

    ......“怎有劳左相登门,是羽风有失礼数了。”刚推开上官家的红漆铜木门,第一眼见到的人并非往常欢呼雀跃蹦跳着闯进他怀里的小女儿,而是一个很少登门的贵客——左相何钦。这位耳顺之年的丞相,在成帝朝打下功名,在元帝朝历经风雨,身为太子少傅的他,在金銮殿上是跺跺脚响三响的人物。由于天机门向来不直接参与朝堂的政事,理所应当的,上官羽风与何钦的交集也不能算多,又加之两人并非同辈之交,所以主人才会对客人的拜访感到惊讶。

    “天机长官客气了,老夫此次叨扰,未事先通告你;只是因为有要事缠身,想找天机长官小叙一二。”老人从树下的石椅上站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灰。

    “不叨扰不叨扰......左相怎么不进屋坐坐?”

    “春雨初歇,迎着朝阳,惠风和畅;老夫只是馋你院落的好景致啊......就在这吧。”见此,上官羽风也不勉强,只呼唤临近的下人,取了茶盏水炉,在第一缕水汽升起,何钦轻吐一口气,缓缓开口:

    “蜀中的事,老夫今早入宫面圣,业已听闻了。这才心急火燎地赶来,想找羽风你一叙。实不相瞒,圣上对此事的在意,远超乎我们的意料。”

    “左相不妨说来听听。”上官羽风往茶炉里撒了一小撮茶叶,一边蘸泡,一边抬起头看着老人略显沉重的脸色。何钦本就不是一个善于言笑的人;在成为左相前,作为太学的祭酒,何钦给门生和朋友的形象一直都是严谨、不拘言笑的。而坐上相位后,每逢家国大事,他的脸色总不见得会很好看——即使是在一切已定、胜券在握的时候;这个时候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凝重和严肃。

    上官羽风入朝十余年,对朝堂上每个同僚的性格都是略有耳闻的了;见此状,他也收起最后一丝疑惑与顾虑,摆好心态,开始正视这一场蜀中的风云。

    “祖殿对蜀中动手了,这一点,羽风你很早就已经收到情报了吧?”何钦接过温热的茶盏,并没有喝,而是放在眼前的杯垫上,先反问主人。

    “准确来说,是利东老大人出京、抵达剑阁的时候,我才开始重视蜀中的事。到祖殿踏入蜀中山门的那一刻,我收到信笺业已是三天后了。”上官羽风点点头,轻叹道,“三天,足以掀起无边的巨浪。”

    何钦脸色不变地说道:“那天机门的人......可有祖殿圣女的情报?或者是关于鬼谷、破军学宫的详情呢?”

    “左相,这些情报,只有圣上才有资格调阅;就连我,也没有擅自调动的权利。我可以和你说的一点是:情报,天机门几乎全部都有,但至于怎么用,用在哪,圣上自有安排。得罪了,左相大人。”上官羽风摇了摇头。

    何钦却在此时站了起来,他并没有拂袖而去的愤怒,也见不得失望与无奈,他开口道:“话已至此,今日早朝后,希望羽风可与我一起,入宫面圣......圣上有要事托付,还请保密。”

    “那是自然。”上官羽风垂下眼睑,轻声笑道;忽然,院落的小门被轻轻推开,闯进来的正是上官家的幼女,清脆的嗓音也随之而来:“爹爹,你怎么醒的那么早呀?”

    上官羽风笑着起身,将女儿抱起来,“雅丽,你看谁来了,还不快叫何爷爷?”

    “何爷爷好呀。”

    难得的,何钦脸色浮现一抹温柔和笑意。哄完上官家的幼女后,他看向上官羽风,见后者朝他点点头,何钦才转身走出了院落。片刻,挥动皮鞭赶马的声音、车轱辘在青石板上滚过的声音、早雀在枝头上的叽叽喳喳,送走了今天的第一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