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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旧部

    这齐府是被皇帝查封的,虽然门上的封条已经被腐蚀的不见踪影,但追捕的官兵们还是有些犹豫,况且这院子煞气太重,听说晚上还会闹鬼,官兵们面面相觑,还是没敢擅自开门进去拿人,最后只能把院子的前后门堵住,期望来个守株待兔。

    直等到天色暗了下来,见无处可逃,躲进齐府的四个人径直在厅房地上生起火来,木柴是三得从枯树上折的树枝,火是道衍硬生生用树枝在地板上钻着的。等火生的旺了,大家无聊干坐着,这才想起观察一下这屋子的布置。这齐府毕竟是大户人家,门板窗棂的选材都是十分讲究的,而门楣与梁上的木刻又十分精致,若是在当时,丫鬟们进这屋子都要仔细着不敢脚上沾染泥土,绝对想不到以后会有人敢在厅上生火而丝毫不觉得可惜。

    干坐了半晌,让火白白烧着没有东西可以烤来吃实在浪费,三得突然有点想念刚才扔出去的南瓜,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自言自语道:“早知道要挨饿我就抱点吃的进来多好。”那姑娘听了,一拍脑门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这还有两张贴饼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小张饼来,递给三得。

    三得看看师父,又看看老爹,他们二人都看着火发呆,没人注意他俩,他把饼子推出去装作很懂事的样子说道:“你吃吧,我不饿。”

    那姑娘便把饼子掰开成四块,说:“我们一人吃一点,也好过饿着肚子。”三得没再推辞,接过半张饼几口便吃了。道衍也接过饼来,大口吃了。夜色深了,三得眼皮越来越沉,便卧在火堆旁沉沉地睡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朦朦胧胧看身前站了几个大汉,马上精神了,打眼一瞧,见几个大汉正贴着自己的脸微微笑,吓得他往后一仰,这才发现自己是坐在椅子上,而此时因为后仰的力道太大,已然控制不住,连人带椅子一起翻倒在了地上。

    三得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发现从不离身的梅花剑也不在手边了,他冷眼瞧着身前的几个人,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咧嘴笑着,还能是谁,带头的泼皮笑问道:“少主,您找什么呢?是这个吗?”说着把梅花剑递上。

    “少主?”三得心里纳闷,见对方没有杀意,便放下心来,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是齐家旧人,是为了给你爹报仇来的。”说话的是道衍,众人闪到两旁,三得这才看见道衍被绑在了不远处的柱子上。而旁边看守的,竟然是卖艺的父女。

    三得这才醒悟过来,不用说师父,单单只说自己,自信自己的神识,哪怕是屋顶爬过一只老鼠都能立马惊醒,这次几名大汉近得身来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原来是他们串通一气,在吃的东西上下了药。

    “齐家旧人?”三得疑问道。

    众人半跪施礼:“不错,我们都是齐大人帐下旧部,曾一心效力家国,匡扶社稷,奈何天不遂人意,竟让贼子窃取了江山,自从应天失守,我等便成了亡国之人,国家于我等有恩,齐大人于我等有恩,我等只有区区贱命,本想慷慨赴死马革裹尸,可是大明基业就这样拱手让人,九泉之下有何面目面对齐公,只有誓死不从燕王,从此隐姓埋名,只等他日有人振臂一呼,我们再撑起大旗,杀回应天,迎回旧主。”

    “迎回旧主?哈哈,哈哈哈。”道衍放声大笑。

    那为首的泼皮面色一怒,回头怒斥道:“就是这妖僧,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想必在燕王身边没少出奸计,也是他派人杀死齐大人,劫走少主,不知道他手上沾染了多少我们兄弟的血,今天我们就先拿他的人头祭旗,就在齐大人当年募兵的地方重新起兵,天下反燕之士必云集响应,大事可期。”

    道衍实在忍不住又发笑了:“哈哈,朱允炆早已经在大火中丧生,长子朱文奎战死,次子朱文圭痴傻,幽居于凤阳,不知道你所谓的旧主是哪一位呢?你满口的家国社稷,江山基业,只不过是放不下手中的那点权利罢了。你隐姓埋名,静待时机,只不过是我清剿的厉害罢了,你们这些建文余孽,我抓一个杀一个,决不轻饶。”

    那泼皮被激的咬牙切齿,目眦尽裂,他战栗着起身,急切寻找着什么,终于他找到了,他从身边一人身上抽出一把刀来,奔向道衍和尚,左手抓住他的衣领,右手高高举起,把刀尖对准了道衍的眼睛,大吼:“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道衍眼睛没眨一下,他平静地看着那人,轻轻说道:“动手吧,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今天你会后悔的。”

    他抓弄着道衍的衣领,僵持了好久,也是和自己做了几次斗争之后,他还是平静了下来,他把刀一收,跪地施礼道:“少主,全凭你发落。”

    众人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三得这才从惊悚中回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着一切,心了却是盘算了好多:如果就这样就能报仇,那实在太轻松了,师父的手段他比谁都了解,他不可能被几两蒙汗药拿住,那适时出现的卖艺父女,勾结而来的官兵,不留痕迹的逃进齐府……

    他扑在师父身前:“要杀我师父,得先杀了我。”

    那为首的倒不意外:“这妖僧最善于蛊惑人心,少主你被掳走时年纪还小,又被他豢养多年,肯定是被他迷了心智了,你可别被他平时的假仁假义给骗了。你别忘了,你爹齐德就是死在他的手上,你全家老小几十口人的死,全是拜他所赐。大明的江山在他们手上没几年便乌烟瘴气,江河日下,朱棣更是修陵迁都,虚耗国力,这么下去祖宗的江山迟早被他们败光,于公于私,你都不该包庇这个和尚,您让开,让我亲手结果了这个妖僧。”

    吭哧,梅花剑出鞘,三得执剑挡在道衍身前:“我爹他招致杀身之祸是因为他不识时务,冥顽不灵,天下大势已定,他还妄想负隅顽抗,结果被株连三族,他如果还顾及我们骨肉亲情的话,就不该为了自己名垂千古而连累我们一家罹难。我师父也只是执行的皇帝的旨意,若是由他人来执行,我早已经化作河滩的一堆枯骨,是我师父把我抚养长大,养育之恩,如同再造,敢伤我师父,我便与他拼命。对了,还有你所说的乌烟瘴气,江河日下我没看见,我所看见的却是百废俱兴,一片欣欣向荣,如今的皇帝,比朱允炆更适合坐在那张龙椅上。于公于私,我也不会和你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若是要厮杀,可以动手了。”

    那为首的气急败坏道:“少主,你不要糊涂,你以为这老秃驴养你是为什么,还不是忌惮你爹藏于民间的旧部。当年听闻齐大人遇害,燕王在应天称帝,我们甚为震惊,后共同商议决定化整为零,藏于民间,虽然时隔多年我们并无通信,但只要你一声令下,不出三月,我保证会有十万旧部来投。”

    三得喉咙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道衍呵呵一笑,说道:“贼兵还真是势大啊,我这个做清剿工作的,真该向陛下请罪呀。”

    三得斩钉截铁道:“你们要么杀了我们,要么放我们走。”说罢一剑砍断缚在道衍身上的绳子,馋起踉踉跄跄的道衍就要往外走去。

    屋内,众人不住大喊:“少主!少主!”

    那为首的那位在地上噔噔噔磕着个响头,见少主执意要走,歇斯底里嘶吼了一声:“少主!”抬起头来,额头的血顺流而下。三得冷眼撇了一眼,并未停留,扶着道衍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