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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借刀

    多邦乃是重镇,城高池阔,易守难攻。

    张辅沐晟集合兵力于城下,云梯冲车早已准备停当,金鼓过后,人马即四路杀出,攀墙登楼,投石送箭,各使利器。敌人亦坠木热油还以颜色,一时喊杀四起,烟火蔽日,好一番天昏地暗。

    战至傍晚,北城门破,明军如潮水般涌入城中,片刻,又如退潮般被推涌出城,定睛一看,原来是多邦的骑兵碾压而来。这骑兵的坐骑非牛非马,而是皮糙肉厚的大象,数以百计的大象从城中呼啸而来,与汹涌前进的明军正好迎面撞在了一起。像一杯水泼在了石壁上,然后被阻挡,飞溅,石壁却没被造成任何冲击。

    明军踏着倒塌的城门大举突进了多邦的北门,以为胜利就在眼前,可是冲进去才发现眼前尽是数不尽的柱子,而且是会移动的柱子,抬眼看时,发现柱子上还都撑着一坨庞然大物,这大家伙说不上凶猛,但刀劈斧砍一时竟也伤不到筋骨。就在明军茫然之际,这群大家伙却一刻不停的冲了上来,巨浪滚滚后,明军或被挤压,或被踩踏,死伤无数,溃败下来。

    休整再战,敌军故技重施,明军阵中,那庞然大物接踵而至,纷至踏来,信然踱走,十分随意。明军阵型大乱,被随后掩杀而来的安南军轻易击溃,死伤惨重,张辅只得后退三十里扎营,不敢再战。

    有人报与道衍:“禀先生,我军于多邦攻击受阻,损失惨重,张辅已带兵退守胡松岭。”

    道衍摆手:“退下,退下吧。”

    那人得令,施礼退下。

    洪武三十年,冬月,天大寒,雪花叠叠。

    一直宁静的齐王府上,突然到访了一位不速之客,一位远道来的和尚。

    只是看一眼,齐王就觉的这和尚不简单。由门人引进来时,虽见他一身褴褛衣衫,于寒风中十分单薄,却丝毫没有落魄人该有的难堪,反而举止投足间尽是稳持自然。

    齐王当然不敢轻视,只得以礼相待,双手合十施礼道:“高僧突然到访,不知有何贵干呐?”那和尚双手合十,道:“天气寒冷,道路漫漫,恰逢王爷府邸,无奈登门,却为口腹之欲,叨扰之处,还望王爷见谅。”齐王当即会意,在临江阁上摆了一桌斋饭,邀请和尚上坐。

    这临江阁依山而建,与青州城城墙并筑,白练绕城而走,紫雯齐眉而卧,登临远望,大片的青州景色尽收眼底。能有如此气势,以齐王之威倒也无可厚非。

    就在这高阁之上,天地之间,两个人相对而坐,窗外雪花叠落,屋内温暖舒适,茶碗的盖子轻启,一阵茶香沁人心脾,当然惬意。

    和尚放下茶碗,不住点头道:“南瓜饭,豆腐羹,春水煮茶待老僧,半壁房山看雪景,西墙小窗等新晴,不屑人间繁华梦,只乐个自在轻松。王爷的境界真让人羡慕啊。”

    齐王微微一笑,点头不语。

    和尚又说:“只是听人言,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和尚担心王爷贪图田园诗酒,丢了丈夫之志啊。”

    齐王不解道:“如今宇内一统,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何来危难之说呢?再说朝中父皇亲历朝政,国事有条不紊,政务井然有序,我一介亲王,除了在庭前饮酒赏花,遥祝父皇身体康健,国泰民安之外,还有何丈夫之志?”

    有贴身的人走过来,在齐王身边耳语了几句,齐王微微点头作答,脸上并没有浮现多余的表情,只在那人走后,与和尚尴尬解释道:“府上的一点琐事,先生别介意。”

    和尚点头,并未在意。

    沉默片刻后,和尚继续刚才的话说:“王爷可知天下有变?”

    齐王故作惊讶道:“天下有变?有何变?”

    和尚道:“陛下独宠皇长孙,所以才欲传大位给皇长子,当然,皇长子即位本无可厚非,可惜天不假年,皇长子早逝,太子一位落空,这该让几位王爷作何感想。只可惜陛下独谋专断,依然希望直接传位于皇长孙,这让王爷们又该作何感想?从绝望到希望,再重回绝望,这力量足够酿成一场悲剧,如果有一天,陛下龙回九天,年轻的皇长孙凭什么威慑战功卓著的皇叔,有什么资格让皇叔们信服?”

    齐王答:“这都是父皇的决定,儿臣们不敢妄议。”

    和尚说:“你以为朱允炆不懂吗,他知道,他不能左右的了你们,和你们比起来,他太稚嫩,如果要实际接手这个帝国,你们都是他的障碍。”

    齐王冷笑:“法师远道而来,就是为了离间我们的叔侄亲情吗?”

    和尚只觉得这是齐王在惺惺作态,他继续说:“或被削藩,或再起兵乱,到时,王爷想像现在这样饮酒赏花都万万不能了。我观陛下的身体每况愈下,长则半年,短则三月,此话必见分晓。”

    齐王拍案怒道:“和尚,你大胆!”

    和尚平静如常,说:“王爷不必动怒,要杀要剐,容贫僧说完再动手不迟。”

    齐王深吸一口气,说:“我只当你疯言疯语,你速速离去,我们不要再见。”

    可惜王爷还是不能放下芥蒂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和尚叹息说:“王爷忘了八王之乱吗?晋武帝疼爱皇长孙,不惜传位给淳古鲁钝的司马衷,结果后宫与殿前夺权,闹得诸侯王攻伐不断,这才有人引蛮夷南下,妄图驱虎吞狼,结果是,狼是被灭了,虎患却倍甚于狼患,蛮族在我中原胡作非为,汉人沦为两脚之羊,任人食戮。这样的悲剧,王爷难道想让它重演吗?”

    齐王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尚双目耀着光,决然答:“我劝齐王早做打算,夺大位,定天下。”

    齐王冷呵一声,说:“来呀,把这蛊惑人心的妖僧给我叉出去。”

    齐王的府兵把和尚打成了重伤,丢在府衙门前,若不是两个弟子全力救治,和尚差点死在齐王府上,不久之后,和尚又见了燕王,声称有一顶白帽子相送,王戴白,是个皇字,燕王当即请和尚入内府,两人相谈甚欢,不久,太祖殡天,燕王起兵,再定天下。

    安南的战场上,朝廷的兵马攻击不顺,道衍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旧事。如果当初齐王不那么固执,不知今天该是一番什么场面。不过才发生不久的事情,掐指一算,都八年了。

    道衍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遭,手里的念珠却一直掐个不停,突然,他停住了脚步,把手里的念珠一攥,缓缓看向了窗外。

    不几日,李拱上书朝廷,叙述齐王阴谋蓄养刺士,招揽异人术士作诅咒等罪状。

    不几日,曾名深上书告急,尽述齐王擅用府兵护卫青州城,将苑邸围墙与城墙并筑,隔离外界往来,不许青州军守吏登城巡防等罪状。

    不几日,教授叶垣自行回京向皇帝告发齐王放任家将作恶,欺压地方官吏等不法罪状。

    皇帝只得下旨召回齐王,齐王觐见,朝堂上,大臣们纷纷进言弹劾,齐王厉声驳斥:“奸臣喋喋,欲效仿建文时耶?定当尽斩汝辈!”

    皇帝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