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真戏
“姐姐，我该走了，明天再见吧！我一定会来的！”片刻后，萧湘尔站起身，挥挥手，纯真的双眸望着陌尚芊，她在向她告别。
“好，姐姐等你。”
陌尚芊打量着萧湘尔的背影，熟悉之感油然而起，眼前之人好像……好像另一个女孩。是谁呢？陌尚芊想不起来。
目送萧湘尔离开后，她猛然想起，这个天真的女孩特别像是六百年前的一个戏子——黄荼。
咿咿呀呀的腔儿像是清泉，似能引人入仙境，似能沁人心脾。城里头人人都知晓这九楼头牌黄荼的嗓音那叫一个好听，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忘怀。她的戏场场爆满，座无虚席，甚至有人偷溜进来，只为听这头牌开口。
黄荼的成功当然不仅仅取决于她嗓音的美妙，更是她勤学苦练的结果，对于唱戏，她有独特的练习和表演方法，不是高人根本无法学会。但，戏子终归是戏子，下九流的贱民，自然很难被看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黄荼一生只有一个徒弟——人人称呼她木瑶儿，至于真名就无从知晓了。
木瑶儿本是在九楼打杂的，这工作甚好，干活期间还可以听一曲佳戏。不说别的，这黄荼的戏听一场要一两……白银！木瑶儿可算是赚大了。但，再渺小的人也有梦想，木瑶儿热爱戏，她也想像黄荼那样，在众人面前一展歌喉。
梦想，需要坚持。
木瑶儿每日偷偷学着黄荼的腔，偷偷练，待人群散去，她便开始小声吟唱，轻哼出的声音很是婉转，能与院里的头儿一比高下。但是，一个打杂工和头牌必定是相差万里。所以，木瑶儿决定拜师，可是拜谁为师呢？
院里的头儿张五五为人浮夸，虽戏唱得好，但木瑶儿一点都不喜欢他；堂前的采纷比较谦虚，可她的腔调过低，木瑶儿实在是掌握不了；院里的周四三、小褂子，他们都是些混吃混喝的家伙，根本不能依靠。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人了——黄荼。
木瑶儿准备了厚礼——像是杜康酒之类的奢侈品，花了她不少钱，满心欢喜的木瑶儿以为黄荼会接受她的请求。谁知，当木瑶儿提着这些礼品踏进黄荼的房间时，黄荼正梳着辫子，她直接就开口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这些东西那么贵重，看在面子上，您就教教我吧。”木瑶儿很是疑惑，天下竟有人对钱财不感兴趣？
“不不不，我需要的是一颗诚心，自己悟吧。”
黄荼随即就叫人将木瑶儿撵了出去。
木瑶儿似是明白了什么，扔下这些东西就跑开了，她，要去找诚心。三个月，木瑶儿央求了三个月。这些天，她日日端茶送水，围在黄荼身边，时而擦擦桌子，时而递递东西。
她无时无刻都像个老母亲一样关切地看着黄荼。
终于，黄荼被打动了，她答应了。不过，有条件，在传艺途中，木瑶儿必须听从黄荼的吩咐，不得自作主张。
木瑶儿很是开心，欣然答应了，她终于得到学习的机会了。学习、传艺之路必然是艰辛的。她们一起度过了三年，时光匆匆，黄荼老了，木瑶儿学会了黄荼的戏。这几年里，木瑶儿认真钻研，她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即使只唱错一个腔、一个字，她也必须重新来一遍。记得重复最多的那次，她唱了三百遍。她也没有食言，万事皆从师父，黄荼对她也很是信赖。
九楼的头牌成了打杂工的，木瑶儿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光鲜亮丽的舞台，浓妆艳抹的她不再客气，面对“失宠”的黄荼，她竟当佣人使唤，好歹还是师父，她却不当回事。
人总会变，黄荼渐渐被人淡忘，最后，她离开了九楼。独自，离开了。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叫“黄荼”的头牌了。
三十年后，世事浮沉，所有人都老了，九楼的头牌也成了他人。木瑶儿依旧是那个打杂工。
一日，一黑衣男子匆匆跑进九楼，气喘吁吁地告诉木瑶儿说：“你，你师父她生病了，现在生命垂危，快，快去看看！”
“什么？”
木瑶儿吃惊地望着眼前之人，随即整理好东西，随黑衣男子离开了。
*
一破败木屋内，苍老无力的女人躺在榻上，她的脸上满是胭脂粉留下的痕迹。但，再浓厚的粉末，再年迈的躯体，都掩盖不了她脸上散发出的稚嫩而天真的气质。
“师父，我回来了！”木瑶儿奔向床榻，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床上之人的手。
“你，我，你终于又叫我师父了，我好开心啊。”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荼，时隔三十年，再见徒弟，她心中满是欢喜。
两只手握得更紧了，“师父，不要离开我……”
黄荼轻轻抚摸着眼前之人的鬓发，两眼一闭，走了。
那天，木屋中的哭声异常凄惨。
殊不知，木瑶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黄荼。她并不想取代她的师父，人类本能的野心驱使她爬上了顶峰，却忘了被她活活推下去的那人。
那黄荼，天真无邪，即使已是花甲之年，她的内心依旧纯净无比。她知道木瑶儿的野心，知道关于木瑶儿的一切，她为什么离开？就是不想让自己阻碍了那可怜人前进的道路。
她到死都是那么的干净。
萧湘尔和黄荼一样，本着一颗纯净的心活着，像飞鸟，远离尘世。
九楼的戏还在唱，戏子却不知去向。
“好，姐姐等你。”
陌尚芊打量着萧湘尔的背影，熟悉之感油然而起，眼前之人好像……好像另一个女孩。是谁呢？陌尚芊想不起来。
目送萧湘尔离开后，她猛然想起，这个天真的女孩特别像是六百年前的一个戏子——黄荼。
咿咿呀呀的腔儿像是清泉，似能引人入仙境，似能沁人心脾。城里头人人都知晓这九楼头牌黄荼的嗓音那叫一个好听，余音绕梁，久久不能忘怀。她的戏场场爆满，座无虚席，甚至有人偷溜进来，只为听这头牌开口。
黄荼的成功当然不仅仅取决于她嗓音的美妙，更是她勤学苦练的结果，对于唱戏，她有独特的练习和表演方法，不是高人根本无法学会。但，戏子终归是戏子，下九流的贱民，自然很难被看好。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黄荼一生只有一个徒弟——人人称呼她木瑶儿，至于真名就无从知晓了。
木瑶儿本是在九楼打杂的，这工作甚好，干活期间还可以听一曲佳戏。不说别的，这黄荼的戏听一场要一两……白银！木瑶儿可算是赚大了。但，再渺小的人也有梦想，木瑶儿热爱戏，她也想像黄荼那样，在众人面前一展歌喉。
梦想，需要坚持。
木瑶儿每日偷偷学着黄荼的腔，偷偷练，待人群散去，她便开始小声吟唱，轻哼出的声音很是婉转，能与院里的头儿一比高下。但是，一个打杂工和头牌必定是相差万里。所以，木瑶儿决定拜师，可是拜谁为师呢？
院里的头儿张五五为人浮夸，虽戏唱得好，但木瑶儿一点都不喜欢他；堂前的采纷比较谦虚，可她的腔调过低，木瑶儿实在是掌握不了；院里的周四三、小褂子，他们都是些混吃混喝的家伙，根本不能依靠。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一人了——黄荼。
木瑶儿准备了厚礼——像是杜康酒之类的奢侈品，花了她不少钱，满心欢喜的木瑶儿以为黄荼会接受她的请求。谁知，当木瑶儿提着这些礼品踏进黄荼的房间时，黄荼正梳着辫子，她直接就开口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为什么？这些东西那么贵重，看在面子上，您就教教我吧。”木瑶儿很是疑惑，天下竟有人对钱财不感兴趣？
“不不不，我需要的是一颗诚心，自己悟吧。”
黄荼随即就叫人将木瑶儿撵了出去。
木瑶儿似是明白了什么，扔下这些东西就跑开了，她，要去找诚心。三个月，木瑶儿央求了三个月。这些天，她日日端茶送水，围在黄荼身边，时而擦擦桌子，时而递递东西。
她无时无刻都像个老母亲一样关切地看着黄荼。
终于，黄荼被打动了，她答应了。不过，有条件，在传艺途中，木瑶儿必须听从黄荼的吩咐，不得自作主张。
木瑶儿很是开心，欣然答应了，她终于得到学习的机会了。学习、传艺之路必然是艰辛的。她们一起度过了三年，时光匆匆，黄荼老了，木瑶儿学会了黄荼的戏。这几年里，木瑶儿认真钻研，她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即使只唱错一个腔、一个字，她也必须重新来一遍。记得重复最多的那次，她唱了三百遍。她也没有食言，万事皆从师父，黄荼对她也很是信赖。
九楼的头牌成了打杂工的，木瑶儿如愿以偿的登上了光鲜亮丽的舞台，浓妆艳抹的她不再客气，面对“失宠”的黄荼，她竟当佣人使唤，好歹还是师父，她却不当回事。
人总会变，黄荼渐渐被人淡忘，最后，她离开了九楼。独自，离开了。后来，没有人知道这个叫“黄荼”的头牌了。
三十年后，世事浮沉，所有人都老了，九楼的头牌也成了他人。木瑶儿依旧是那个打杂工。
一日，一黑衣男子匆匆跑进九楼，气喘吁吁地告诉木瑶儿说：“你，你师父她生病了，现在生命垂危，快，快去看看！”
“什么？”
木瑶儿吃惊地望着眼前之人，随即整理好东西，随黑衣男子离开了。
*
一破败木屋内，苍老无力的女人躺在榻上，她的脸上满是胭脂粉留下的痕迹。但，再浓厚的粉末，再年迈的躯体，都掩盖不了她脸上散发出的稚嫩而天真的气质。
“师父，我回来了！”木瑶儿奔向床榻，跪在地上，紧紧抓住床上之人的手。
“你，我，你终于又叫我师父了，我好开心啊。”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黄荼，时隔三十年，再见徒弟，她心中满是欢喜。
两只手握得更紧了，“师父，不要离开我……”
黄荼轻轻抚摸着眼前之人的鬓发，两眼一闭，走了。
那天，木屋中的哭声异常凄惨。
殊不知，木瑶儿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有黄荼。她并不想取代她的师父，人类本能的野心驱使她爬上了顶峰，却忘了被她活活推下去的那人。
那黄荼，天真无邪，即使已是花甲之年，她的内心依旧纯净无比。她知道木瑶儿的野心，知道关于木瑶儿的一切，她为什么离开？就是不想让自己阻碍了那可怜人前进的道路。
她到死都是那么的干净。
萧湘尔和黄荼一样，本着一颗纯净的心活着，像飞鸟，远离尘世。
九楼的戏还在唱，戏子却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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