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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从姑苏至维扬,他们整日行船,也不过只要三个时辰,从上午出发,傍晚抵达。

    在维扬的新居所是林如海前不久刚刚买好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从原来的居所中带过去的。

    只是刚一下船贾敏就病倒了,贾敏自知身体如何,也不大愿意继续吃药了。

    黛玉总是每每噙泪看着贾敏,贾敏心软就又喝几口。

    贾敏到了夜里咳嗽的愈加厉害,几月过后,吟光看着贾敏的痰盅里的血丝,红着眼睛告诉了她们几个中年纪最大的云晓。

    云晓摇摇头,示意吟光切勿声张。

    贾敏如今卧病在床,身体惫懒,将自己的管家之学尽数都教黛玉,府中的下人都交由黛玉管理。

    贾敏许多事也都不管了,黛玉拿不定主意的就同云晓商量,两人皆不能商量决定的就再去找她。

    黛玉每每带着林绛蘅去看贾敏时就发现她总是在睡着,面如枯槁,身形单薄。

    黛玉常叹气,总不见笑容,偶尔实在憋不住心事了就同云晓讲一讲,或是同府中的花鸟鱼虫讲一讲。

    “姑娘,姑娘,老爷叫您去他书房呢。”林如海身边的小厮忽来到黛玉的书房传报。

    黛玉点点头,回头嘱咐林绛蘅将论语背好,等他回来要查阅。

    嘱咐完了又让琉璃陪着林绛蘅,自己带着琉璃去见林如海。

    黛玉走进书房却看见一个男子,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是贾雨村。

    林如海向黛玉笑道:“这是贾雨村,为父为你新寻的夫子。”

    黛玉记得是这个人将她送去了贾府,对着贾雨村便是从心底的不喜,心下便打定主意要找个理由让他离开林府。

    黛玉抿了抿唇,屈膝行礼,“贾先生好。”

    贾雨村似乎还想问些别的,黛玉匆忙打断,“蘅儿还等着我回去呢,父亲,我就先回去了。”

    林如海笑道:“不着急,贾先生自然也是要教导蘅儿的,你就带贾先生一同去书房吧。”

    黛玉垂着头,轻轻的应了一声好。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又将至一年冬下。

    贾雨村在林府呆了一整年,黛玉年纪太小,又玩不来阴谋诡计,虽然多次央求林如海换过一个夫子,但是林如海只当是黛玉觉得贾雨村不够好看,所以也并不当一回事。

    贾敏缠绵病榻了一年,终于在冬下去世。

    黛玉跪在灵柩前哭得不能自己,林绛蘅跪在黛玉身旁,轻轻的替她拭去眼泪。

    林绛蘅的身体挺得板直,黛玉则有些颓败的蜷着腰,所以林绛蘅看起来比黛玉还要高些。

    黛玉的脑袋轻轻抵在林绛蘅的肩窝,她哭了好几天,眼睛哭的红肿,现在已经几乎没有眼泪了。

    林绛蘅轻轻的拍着黛玉的背,“没事的,没事的,姐姐不宜太伤心了,若是母亲知晓姐姐为她病了,定是要不高兴的。”

    贾敏头七一过,所有日子都要恢复常态。只是有些人没变,有些人却变了。林如海鬓边的白发更多了,整个人看上去仿佛老了十岁。黛玉又病了,身形更加单薄。林绛蘅却似乎长大了许多,本来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四岁孩子,却不得不经历母亲离世,姐姐病倒。

    林绛蘅早早的去找黛玉问安,“姐姐,我去读书了。”

    黛玉勉强撑着精神,向他笑着点点头。

    贾敏逝世,所有的心腹丫鬟都交给了黛玉。黛玉则做主让安儿和琉璃照顾林绛蘅,云卷和云舒照顾黛玉自己,吟光和云晓帮着打理家务。

    贾敏逝后,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黛玉又病倒,云晓和吟光忙不过来,黛玉就让云卷云舒去帮忙。

    黛玉睡了一个上午,觉得好了许多,就起身自己穿了衣服去找林如海。

    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林如海同别人的交流声。

    “林大人当真要这样做?”

    “若要彻查,少不得要有牺牲。”

    “林大人之节气,令在下佩服。只是林大人如今膝下还有一子一女,要怎么办?”

    “不瞒小侯爷,吾妻生前已修书请岳母派人来接小女,至于小子,便让他们一起捎上就是了。”

    黛玉听的云里雾里,又想起上一世父亲去的不明不白,仔细想想就不难猜出林如海是打算以身诱敌。

    黛玉刚刚好转的身体忽然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顾不得直接推门而入,“父亲再想想罢。”

    林如海看着女儿穿的单薄,也顾不得还有外客在,急忙拿了放在一旁的大氅就披在黛玉身上,将她裹得严实放在火炉旁边。

    齐遇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一张小脸冻的通红,鼻尖也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小小的一团,倒是有点像是萧封玉那厮养的兔子。

    林如海无奈叹气道:“你在门外听了多久?”

    齐遇替她先开口道:“想来也不久,大约是只听到了最后几句话罢,这是林大人家的女公子吧,先让她暖和暖和吧。”

    黛玉抬眸看向齐遇,少年一身青衣,身姿挺拔,气质清贵,清脆如松。声音清脆明亮,很是耳熟,隐约在哪里听过,却是不记得了。

    林如海介绍道:“这位是齐小侯爷。”

    黛玉被裹成粽子,没办法行礼,只是微微颔首,“齐公子。”

    齐遇也微微颔首。

    黛玉看着林如海道:“我不去外祖家。”

    林如海严肃道:“这由不得你。”

    “我如今上有父亲,下有胞弟,如何能去的?何况父亲当真忍心让女儿寄人篱下?”

    黛玉边说着边掉眼泪,齐遇在旁边看得称奇,林家小姑娘这掉眼泪的速度只怕是无人能敌啊,不说别人,他姐姐那只母老虎估计是拿这林家小姑娘是一点办法没有,当然,他也没办法。

    林如海忍不下心凶黛玉,只能解释,“这都是身不由己,为父连自身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如何保护你们。”

    黛玉的脑袋一扭,嘴巴向下一撇,声泪俱下。

    “母亲才走没多久,父亲就不要玉儿了,呜呜呜…”

    林如海束手无策,“那依玉儿之见,为父该怎么办?”

    黛玉听见林如海松口,立刻收了眼泪,看向齐遇。

    齐遇被这双通红的眼睛盯的一咯噔,总感觉要被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