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命若水中木
来人，名叫孟烦了。
佝偻着腰，脸色有些苍老，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来给林寒璧烧纸。
孟烦了远远的见林寒璧低头枯坐一动不动，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这个孩子苦啊！
虐杀林寒璧的青丘狐们自然不会管死了的林寒璧，若非孟烦了主动哀求，也到不了这里。
孟烦了心中悲愤，脚步踉踉跄跄的跑到林寒璧身后，伸出双手缓缓的将林寒璧放倒，谁知这时林寒璧忽然转身以右手掐指决，就要射出体内那股积存的真阳剑气。
千钧一发之际，认出是孟烦了，林寒璧大惊失色这才堪堪忍住，不禁大喜道：
“孟叔，怎么是你？”
似乎被林寒璧那一瞬间的凶厉说震慑，孟烦了结结巴巴说道：
“林~璧，你~没死？”
“没死，我~我以为来的是青丘狐，准备弄死一个算一个！”
“太~好、太好了、太好了，快走，你快走！他们让我来把你的尸体丢下山崖，要是发现你没死，那就糟了！”
孟烦了此生从没有说过又快又急的话，言语之中藏不住的激动和关心，让林寒璧泪目。
从中原到招摇山，遇见过好人、坏人，唯有孟烦了待他如侄子。
……
这孟烦了，本是摇光圣地书阁的守阁奴，二十年前上山采药被青丘狐掳上山。
朴实又无奈的年轻山民只好认命做了那任人玩弄的鼎炉，供妖狐们采阳补阴修炼妖法。
后来，身体被掏空了，腰也弯了，已是无用之人，本该死了。不知何故，却得了个看守书阁的清闲活计。
书阁一日，人间三秋，这一守便是十几年。
孟烦了信命，所以认命。
本以为人生至此苟活而已，弯下的腰再也没直起来过。
直到，摇光圣地来了一位年轻的鼎炉，那个人姓林、名璧，字寒璧。
一十五岁的年纪，天生一股少年风流，这个孩子是二十年来最惹青丘狐觊觎的美少年。
平日里，林寒璧面上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见到圣地的骚狐狸总要亲切的叫上一声姐姐，被姐姐们摸手、掐腰、占便宜也不生气，过不了三日便和圣地上下都熟了。
获得入珍藏妖法的书阁读书看书的机会，见了孟烦了更会尊称一声孟叔。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每次来都会带酒，小小年纪做事熨帖，让人心生喜爱。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把那本《炼体三重秘要》偷偷给他看！
孟烦了不止一次的想，若自己有孩子，便该是林寒璧这个年纪吧！
在孟烦了心里，这个孩子前途无量。
被青丘出身的瑶光圣女看上，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唯一可虑的是圣女身旁的大妖苻厉。
他不止一次的警告过林寒璧，离苻厉远远的，那是个杀人不眨眼，视圣女如禁脔的大妖。
林寒璧听进去了，但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是林寒璧这样惹人喜爱的翩翩美少年呢！
苻厉只一个眼神，手下的青丘狐们便足以让林寒璧死无葬身之地，根本不需要多费一点心思。
……
幸亏来的是孟烦了，林寒璧与他一番计议，决定跳崖逃生。
从后山逃走几无可能，唯一的生路就是从山崖下去。
奈何山崖足有十丈多高，崖下又有奔涌的山洪，唯一的好处是水位生了不少。孟烦了从后山附近艰难拖来一根碗口粗的枯木，准备让林寒璧抱着浮木在水中求生。
看着忙活的孟烦了，林寒璧不禁有些担心，若是让苻厉发现自己没死，那等待孟烦了的将是酷刑，到时又有谁来救他？
“孟叔，要不你和我一块逃吧！”
这话，林寒璧已经问过孟烦了三次了。
“不逃了！老啦！跑不动啦！”
认命的孟烦了不想耽误林寒璧的前程，再说如果孟烦了也不见了，青丘的大妖便会猜到林寒璧很可能没死，那么等待着两人的将是无尽的追杀。
“我把这几个果子、窝窝头都给你绑在身上，这个酒壶挂在你腰间……”
那些东西本是用来祭奠林寒璧的，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将东西一股脑都系在林寒璧身上，孟烦了又不放心的用力扯了扯，确认不会掉下来。
“无论是生是……都别饿着！”
林寒璧不说话，也说不出话，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孟烦了拍了拍林寒璧的肩膀，又起身把枯木挪到悬崖边，然后解开自己的外衣，撕成一片一片。孟烦了手巧，不多时便已编成长长的布绳。
见林寒璧还在抹泪，孟烦了心中不舍，却还是咬牙说道：
“来，绑上！你胳膊不好使，绑在浮木上，安全些！”
见孟烦了先是用长绳绑住浮木，又把绳子绕到林寒璧胸口绑好绑紧，林寒璧知道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爬起身来重又跪倒，在孟烦了手忙脚乱的的抬手阻拦中结结实磕了三个头。
“哎哎哎，林璧，你这是干嘛！”
朴实的孟烦了，认命的孟烦了，无所求，心中仅存的是一点善意，自觉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终于，摸着眼泪不舍的孟烦了把林寒璧绑好，到了分别的时刻。
悬崖边，林寒璧抱着枯木，胸口绑着布绳，一头系在枯木上。
“孟叔！”
“哎！”
“别死！我们都好好活着！”
“好！好！”
“我林寒璧终有杀上招摇山报仇雪恨，救你出来的一天。到时，我给你养老送终！”
“哎~哎~哎~呜呜！”
看着掩面悲哭的孟烦了，林寒璧转头抹泪，抹干眼泪。
回头，是少年的笑脸。
而后，林寒璧一跃而下，和枯木一起落入那汹涌的波涛中。
随着林寒璧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许久不曾浮起，孟烦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徒劳的趴在悬崖边搜寻着林寒璧的身影。
当浮木重新飘起，英勇的少年如出水的幼龙，风吹浪打不断沉浮，顺着水流飞速远去。
孟烦了隐约觉着林寒璧在汹涌的水浪中曾回头一笑，那一笑是多么的自由啊！
……
命若浮木，一场救赎。
在汹涌的山涧顺水而下，其间凶险不只是激流、水中巨石、狭窄的山壁，还有水中漂浮的巨木、飞鱼和碎石。
林寒璧已记不清有多少次被飞鱼砸中脑门，又有多少次被巨木撞入水底。不止水底有岿然不动的巨石，还有两岸山上飞落的碎石，每一个都足以要了林寒璧的命。
要命的还不止这些，那蜿蜒腾冲上下起伏的山涧，有着数不清的因落差而形成的飞瀑和悬崖。
不断的从一个个飞瀑上落下，重又被水流冲走，林寒璧是这无名山涧中最脆弱的浮萍。
最要命的是绑着林寒璧的浮木，它本是用来救命的，也很可能要了林寒璧的小命。
无数次，浮木被水中的巨石阻挡，或卡在山涧，或落水后长久难以浮出水面，林寒璧一次次的窒息，一口一口的喝饱了水。
当浮木再次撞上水中巨石碎裂开来，林寒璧也重重的撞在巨石上面，就此昏厥。
就这样，一泻千里，如大鱼入海。
直到天色将晚，哗啦啦的瀑布水声再次将林寒璧惊醒，置之死地而后生，终于死中得活。
这是一处浅水，离岸不远，十丈开外是一个低了很多的瀑布，水落入潭，气势磅礴，不绝于耳。
林寒璧挣扎着爬上岸不管不顾的扑倒在地疯狂的呕吐，而后翻身仰天，突然呵呵大笑，笑中带泪，那是逃出生天的喜悦。
伸手摸遍全身的林寒璧，发现果子、窝头都没了，酒壶还在，全身上下酸疼，大小伤口很多，背后的伤似乎很重，额头上还有血包。
低头瞧瞧，没有鸡飞蛋打，大幸！
当雨重新落下，林寒璧悚然惊醒，这是在大山深处，危机四伏，环顾四周，见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一棵柳树，林寒璧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当林寒璧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柳树的时候，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吹云散，星星挂满树梢、山间。
林寒璧不知道，群星能否听清自己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但是，那不远处的瀑布下，随着水流渐少，洞中渐渐明亮的两颗巨大的像是眼睛的星星，可以听见。
佝偻着腰，脸色有些苍老，手里提着一个竹篮，来给林寒璧烧纸。
孟烦了远远的见林寒璧低头枯坐一动不动，心中不禁一阵悲凉。
这个孩子苦啊！
虐杀林寒璧的青丘狐们自然不会管死了的林寒璧，若非孟烦了主动哀求，也到不了这里。
孟烦了心中悲愤，脚步踉踉跄跄的跑到林寒璧身后，伸出双手缓缓的将林寒璧放倒，谁知这时林寒璧忽然转身以右手掐指决，就要射出体内那股积存的真阳剑气。
千钧一发之际，认出是孟烦了，林寒璧大惊失色这才堪堪忍住，不禁大喜道：
“孟叔，怎么是你？”
似乎被林寒璧那一瞬间的凶厉说震慑，孟烦了结结巴巴说道：
“林~璧，你~没死？”
“没死，我~我以为来的是青丘狐，准备弄死一个算一个！”
“太~好、太好了、太好了，快走，你快走！他们让我来把你的尸体丢下山崖，要是发现你没死，那就糟了！”
孟烦了此生从没有说过又快又急的话，言语之中藏不住的激动和关心，让林寒璧泪目。
从中原到招摇山，遇见过好人、坏人，唯有孟烦了待他如侄子。
……
这孟烦了，本是摇光圣地书阁的守阁奴，二十年前上山采药被青丘狐掳上山。
朴实又无奈的年轻山民只好认命做了那任人玩弄的鼎炉，供妖狐们采阳补阴修炼妖法。
后来，身体被掏空了，腰也弯了，已是无用之人，本该死了。不知何故，却得了个看守书阁的清闲活计。
书阁一日，人间三秋，这一守便是十几年。
孟烦了信命，所以认命。
本以为人生至此苟活而已，弯下的腰再也没直起来过。
直到，摇光圣地来了一位年轻的鼎炉，那个人姓林、名璧，字寒璧。
一十五岁的年纪，天生一股少年风流，这个孩子是二十年来最惹青丘狐觊觎的美少年。
平日里，林寒璧面上总是带着和煦的微笑，见到圣地的骚狐狸总要亲切的叫上一声姐姐，被姐姐们摸手、掐腰、占便宜也不生气，过不了三日便和圣地上下都熟了。
获得入珍藏妖法的书阁读书看书的机会，见了孟烦了更会尊称一声孟叔。
更重要的是这小子每次来都会带酒，小小年纪做事熨帖，让人心生喜爱。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把那本《炼体三重秘要》偷偷给他看！
孟烦了不止一次的想，若自己有孩子，便该是林寒璧这个年纪吧！
在孟烦了心里，这个孩子前途无量。
被青丘出身的瑶光圣女看上，将来必定飞黄腾达。唯一可虑的是圣女身旁的大妖苻厉。
他不止一次的警告过林寒璧，离苻厉远远的，那是个杀人不眨眼，视圣女如禁脔的大妖。
林寒璧听进去了，但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何况是林寒璧这样惹人喜爱的翩翩美少年呢！
苻厉只一个眼神，手下的青丘狐们便足以让林寒璧死无葬身之地，根本不需要多费一点心思。
……
幸亏来的是孟烦了，林寒璧与他一番计议，决定跳崖逃生。
从后山逃走几无可能，唯一的生路就是从山崖下去。
奈何山崖足有十丈多高，崖下又有奔涌的山洪，唯一的好处是水位生了不少。孟烦了从后山附近艰难拖来一根碗口粗的枯木，准备让林寒璧抱着浮木在水中求生。
看着忙活的孟烦了，林寒璧不禁有些担心，若是让苻厉发现自己没死，那等待孟烦了的将是酷刑，到时又有谁来救他？
“孟叔，要不你和我一块逃吧！”
这话，林寒璧已经问过孟烦了三次了。
“不逃了！老啦！跑不动啦！”
认命的孟烦了不想耽误林寒璧的前程，再说如果孟烦了也不见了，青丘的大妖便会猜到林寒璧很可能没死，那么等待着两人的将是无尽的追杀。
“我把这几个果子、窝窝头都给你绑在身上，这个酒壶挂在你腰间……”
那些东西本是用来祭奠林寒璧的，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将东西一股脑都系在林寒璧身上，孟烦了又不放心的用力扯了扯，确认不会掉下来。
“无论是生是……都别饿着！”
林寒璧不说话，也说不出话，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孟烦了拍了拍林寒璧的肩膀，又起身把枯木挪到悬崖边，然后解开自己的外衣，撕成一片一片。孟烦了手巧，不多时便已编成长长的布绳。
见林寒璧还在抹泪，孟烦了心中不舍，却还是咬牙说道：
“来，绑上！你胳膊不好使，绑在浮木上，安全些！”
见孟烦了先是用长绳绑住浮木，又把绳子绕到林寒璧胸口绑好绑紧，林寒璧知道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爬起身来重又跪倒，在孟烦了手忙脚乱的的抬手阻拦中结结实磕了三个头。
“哎哎哎，林璧，你这是干嘛！”
朴实的孟烦了，认命的孟烦了，无所求，心中仅存的是一点善意，自觉当不得这样的大礼。
终于，摸着眼泪不舍的孟烦了把林寒璧绑好，到了分别的时刻。
悬崖边，林寒璧抱着枯木，胸口绑着布绳，一头系在枯木上。
“孟叔！”
“哎！”
“别死！我们都好好活着！”
“好！好！”
“我林寒璧终有杀上招摇山报仇雪恨，救你出来的一天。到时，我给你养老送终！”
“哎~哎~哎~呜呜！”
看着掩面悲哭的孟烦了，林寒璧转头抹泪，抹干眼泪。
回头，是少年的笑脸。
而后，林寒璧一跃而下，和枯木一起落入那汹涌的波涛中。
随着林寒璧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许久不曾浮起，孟烦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徒劳的趴在悬崖边搜寻着林寒璧的身影。
当浮木重新飘起，英勇的少年如出水的幼龙，风吹浪打不断沉浮，顺着水流飞速远去。
孟烦了隐约觉着林寒璧在汹涌的水浪中曾回头一笑，那一笑是多么的自由啊！
……
命若浮木，一场救赎。
在汹涌的山涧顺水而下，其间凶险不只是激流、水中巨石、狭窄的山壁，还有水中漂浮的巨木、飞鱼和碎石。
林寒璧已记不清有多少次被飞鱼砸中脑门，又有多少次被巨木撞入水底。不止水底有岿然不动的巨石，还有两岸山上飞落的碎石，每一个都足以要了林寒璧的命。
要命的还不止这些，那蜿蜒腾冲上下起伏的山涧，有着数不清的因落差而形成的飞瀑和悬崖。
不断的从一个个飞瀑上落下，重又被水流冲走，林寒璧是这无名山涧中最脆弱的浮萍。
最要命的是绑着林寒璧的浮木，它本是用来救命的，也很可能要了林寒璧的小命。
无数次，浮木被水中的巨石阻挡，或卡在山涧，或落水后长久难以浮出水面，林寒璧一次次的窒息，一口一口的喝饱了水。
当浮木再次撞上水中巨石碎裂开来，林寒璧也重重的撞在巨石上面，就此昏厥。
就这样，一泻千里，如大鱼入海。
直到天色将晚，哗啦啦的瀑布水声再次将林寒璧惊醒，置之死地而后生，终于死中得活。
这是一处浅水，离岸不远，十丈开外是一个低了很多的瀑布，水落入潭，气势磅礴，不绝于耳。
林寒璧挣扎着爬上岸不管不顾的扑倒在地疯狂的呕吐，而后翻身仰天，突然呵呵大笑，笑中带泪，那是逃出生天的喜悦。
伸手摸遍全身的林寒璧，发现果子、窝头都没了，酒壶还在，全身上下酸疼，大小伤口很多，背后的伤似乎很重，额头上还有血包。
低头瞧瞧，没有鸡飞蛋打，大幸！
当雨重新落下，林寒璧悚然惊醒，这是在大山深处，危机四伏，环顾四周，见不远处的河岸边有一棵柳树，林寒璧挣扎着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
当林寒璧费劲千辛万苦爬上柳树的时候，雨不知何时停了，风吹云散，星星挂满树梢、山间。
林寒璧不知道，群星能否听清自己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但是，那不远处的瀑布下，随着水流渐少，洞中渐渐明亮的两颗巨大的像是眼睛的星星，可以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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