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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种相思两处愁

    送走了小黄门,二人回到屋中,相顾无言。凌綯心下苦笑,本以为到了大唐后能过上“躺平”的生活,不用再奋斗了,可是一夜之间,却从天上掉到了地上。又念及李绅、李屹这爷俩王八蛋,却是恨得咬牙切齿,寻思早晚必报此仇。

    转眼看到父亲仍茫然不知所措,凌綯出言提醒道:“父亲,此时不是犹豫之时,圣旨只给了三天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需得拿出个章程。”

    凌楚道:“我此时心乱如麻,什么主意也没有,你倒说说看。”

    凌綯略一沉思,道:“目下几件事需要处理,一是家中的资财产业并与他人的银钱往来,须得列出个账目来,心中有个数;二是家下人等,看哪些是要跟父亲去衡州的,哪些是需要打发走的,也得一一甄别;三是要带走的衣服细软及姨娘的首饰等物,也得赶紧打包,剩下带不走的笨重家具等物也得赶紧变卖,估计儿子以后在长安是用不上的。”

    “什么?”听凌綯说最后一句,凌楚抬起头来,诧异问道:“难道你不跟为父一起去衡州么?你自己一人在此如何使得?”

    “本来应该在父亲膝前尽孝的,”凌綯道:“只不过之前孩儿一直顽劣,未曾读书用功,如今幡然悔悟,希图上进。我想参加明年的春闱,若能得中进士,也能光耀门楣,即使不中,历练一下也是好的,如此呆在长安也省得来回奔波。况且长安有孩儿一帮朋友照顾,衣食想必是无忧的。再说父亲也不过一时着了小人的暗算,三两年想来也能起复回京的。”

    其实凌綯参加进士考试云云,纯属扯淡,以他后世人的国学知识储备,勉强能糊弄个童生就不错了,哪里能够得上进士的水平。留在长安,主要是想报那一箭之仇,总不能让李屹爷俩如愿吧。再说,以他对唐史的记忆,唐武宗再过几年就挂了,到时新皇登基,李德裕被罢相,到时必定还是牛党的天下,凌楚到时也会调回京来。

    听凌綯这么说,凌楚也不再坚持,此时也回过神来,于是唤过管家人等,按凌綯刚才所说一一安排处理。

    一家人鸡飞狗跳忙活了两天,渐渐地有了个头绪。家人比较好办,因大多是家生奴才,只能跟着主家走。爷俩争执半天,凌绹坚持只留下常福和秋香,剩下的家人都跟凌楚去衡州。凌楚虽心痛儿子,但拗不过凌绹,只好答应。

    因时间仓促,带不走的家具物事无法从容变卖,只好半卖半送,最后算算只得了不到三百贯钱。家中的资财这一盘倒吓了凌楚一跳,他本不善理财,兼之又不贪贿,因此只靠俸禄和朝廷赏赐过活,其实这本也不少,可惜前两年被那个凌绹吃喝嫖赌花去大半,如今算算已所剩无几。看着账本凌绹也只能苦笑,咬着牙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做出一脸歉然状。

    第三日一早,凌绹把一家人送过灞桥。凌楚再三叮嘱凌绹一定要努力上进、切勿再与以前一样不务正业,凌绹点头称是。

    望着一串马车烟尘滚滚地消失在远方,凌绹怅然若失,本以为穿越到大唐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少爷生活,可惜这美梦没做几天就被一盆冷水浇醒了,只好一切从头开始。

    带着常福又回到府里,凌绹坐在自己屋中百无聊赖地等着人过来收房,眼光一转之下落到了旁边的一卷画上,信手拿过来打开,却原来是那日在叠翠楼蒙鱼幼薇姑娘赠送的那幅《兰舟图》,凌绹心中一动,找了个盒子装起来。

    不一会儿,内侍省有人过来,凌绹把府邸与来人做了简单交割,夹着《兰舟图》带着常福和秋香便出了府门。

    新的住处在永安坊中,离原来的地方倒是不远,三人步行不多时便走到了新家。推开院门,凌绹只见这是一处两进的小院,院子不大,房屋也有些老旧,跟原来的凌府自是无法可比,只是各处打扫得倒还干净。

    常福战战兢兢道:“小的没用,这是昨日匆忙间租下的,一时也找不着更好的,只怕是委屈了少爷。”一边说一边带着歉意地看着凌绹,以他的经验,以凌绹的少爷脾气,恐怕已经一脚踢过来了。

    “我看这院子倒也干净,挺好的。”凌绹叹口气道,“倒是让你们俩跟着受委屈了。只是眼下不比之前了,花钱也不能大手大脚了,一切都要节俭。”这次凌绹只留下了三十贯钱,剩下的都让凌楚带走,毕竟远去衡州,用钱的地方更多。凌绹吩咐让秋香把这钱收起来,若以他们主仆之前的性子,只怕这些钱花不过三天。

    “少爷说得这是哪里的话,听着倒让人难过。”秋香已有些哽咽,这些时日以来眼见得凌绹与原来大不一样了,不仅没有了之前的纨绔气息,并且不时还从嘴里说出诸如“谢谢”一类的词语,让她很不适应,心中且惊且喜。只是变得彬彬有礼的少爷却也不似原来那样对她偶尔动手动脚了,这与她在心底里隐隐觉得有点遗憾。

    进得院来,秋香和常福各自去收拾。凌绹躺在正屋的榻上,心中琢磨,少爷的“躺平”时光是一去不复返了,眼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长漂”,这以后该如何是好呢?进士考试当然是没必要参加的,那只是哄老爹的托词,现在最要紧的是弄个营生,生存下去,就凭老爹给的这点钱,三个人恐怕过不了两月就得花光。思想半晌,终于拿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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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康坊中的叠翠楼内,鱼幼薇呆呆地坐在几前,手中的笔无意识地在薛涛笺上划来划去,似乎是在写一个人的名字。

    这时,小丫头绿翘跑了进来,见鱼幼薇发呆,便喊了一声,“小姐”。鱼幼薇似没听见,绿翘又喊了一声,鱼幼薇这才如梦方醒,嗔道:“你这妮子,慌里慌张地做什么?”

    绿翘笑嘻嘻道:“小姐只怕是又在想那凌公子吧。”

    “呸!你这死丫头,”鱼幼薇啐了一口,道:“偏你什么都知道,难道你是我肚里的蛔虫不成?”

    “这还用猜啊?”绿翘故做委屈状,一指桌上的纸道:“你这天天在纸上写人家凌少爷的名字,我又不是瞎子,再说这几年跟着小姐我都认得好几百字了。”

    鱼幼薇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时,见桌上的薛涛笺上都写满了“凌绹”二字,显是自己刚才发呆时无意识写的,顿时绯红了脸,喃喃道:“我只是在想他的那阙《一剪梅》,做得是真真的好,你听听这句‘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直是把我的心写透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他一人真的懂我。”

    “我刚才听见有人议论凌公子了,”绿翘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楼下有客人聊天说凌公子家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