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纸月亮
这场大雨下的很突然，就像逝去的人一样，急匆匆的，没有半分预告。
青一门一众长老与亲传站在长青峰上顶，门主钟煜站在最前面，佝偻的背影有几分苍老与无奈，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他身前立着一块崭新的石碑，人已经葬下了，在那之前他们尝试过任何办法，姬瑞甚至从花瓣中拿出了一枚仅有的圣果。
可也只是吊住一口气，那大道裂痕遍布全身，没有半分活命的可能，一切办法都尝试过后，留下的只有绝望了。
“都回去吧，回去吧……”
钟煜的声音充满沙哑，人们都沉默着离开，没有御空离开，而是一步步走着，似乎是不愿惊扰沉睡的灵魂。
姬瑞没有回藏海峰，而是一路来到后山，跃进湖水灵力庇护在周身，姬瑞来到水晶殿门前，轻轻推开大门没有打开，少年叹了口气坐在外面。
此刻最难过的，应该是她了吧，姬瑞倚在门边闭上双眼，若有所思。
时光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生活还要继续，徐沐青的死逐渐被人们淡忘，最后只成为一件故事，回忆时只剩下淡淡的伤感与惋惜。
姬瑞的修行愈发神速，几年的时间他便踏入真君，成为青一门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此时的他尚未到达而立之年。
而得了齐云国皇室赠予的功法，门主与红绫两人也正式晋升天尊，青一门加入二流势力的行列，在兰霆洲势力中的分量大大加重。
而门内的资源也大幅度向姬瑞倾斜，所有人都清楚，他将是下一任青一门的宗主，之后的十年内，姬瑞与红绫同行下山，游荡在兰霆洲的各个秘境。
凭借两人的能力，很快便在一洲之地博得很大的名号，并有了极高的威望，姬瑞也在各种天材地宝，以及机缘的加持下度过雷劫，成为兰霆洲最年轻的天人。
游历一洲河山后，姬瑞两人重新回到青一门，看着一众年轻弟子们的欢呼雀跃，与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唤，他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见过各位长老以及门主后，两人回到水晶殿内，他坐在一旁，红绫则一下趴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念叨着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狐窝啊。
姬瑞忍不住笑道：“之前你在皇宫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还要搬一处别院回来吗？”
“那一定是你记错了，我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狐狸！”
“对对对，一定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青鸾秘境的时候，抱着人家玉雕的身子就不撒手，还说啃也要啃下一块来。”
“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
红绫一下子将姬瑞扑倒，死死捂住对方的嘴巴，后者则施展遁术逃窜，两人在宫殿内你追我逐，嬉戏玩闹，最后反而都累的躺在寒玉床上，一你句我一句的拌着嘴。
话语间，红绫突然声音情柔的问道：“姬瑞，我喜欢你。”
回答她的是沉默，她有些羞恼，转身趴在对方胸膛上，四目相对，情意在眼底流转。
两人虽无道侣之实，但已经传遍了道侣之名。
“你呢？你喜欢我吗？”
面对红绫的提问，姬瑞眼眸低垂，轻轻点了点头，红绫咬着嘴唇，娇羞的侧躺在男人身上，耳边是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她又调皮问道：“那你怎么证明啊！？”
这一次她没有等姬瑞的回答，而是双手捧住后者的脸颊不断靠近，在一对唇即将接触的刹那，姬瑞突然说道。
“红绫姐，门主叫我。”
女人连忙从他身上滚到一旁，用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掩饰娇红的脸庞与双耳，含糊不清地说道：“行，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姬瑞笑着点点头，走到门口深深看了红绫一眼，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长青峰，半个时辰后又落在一片山林内。
眼前是一座矮小的墓碑，他打开门主给他的信封，上面只有两句话：速来中土沉家，圣人之血已有下落。
他伸手摩挲着石碑，口中喃喃，将目光落在天上的月亮。
……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此刻躺满了人影，他们有的人胸口起伏还有呼吸，只是陷入沉睡，有些人已经面色灰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然也有特殊，平原中央的祭坛前，一处镜子摸样的法宝中困着一位蓝裙少女，她不断尝试着各种术法攻击，可惜还是无法挣脱。
镜子外面，男人一身黑袍，绣着五爪金龙，他面容刚毅目光冰冷，盯着里面的少女，数次放她离开，可对方就像是有病一样，说什么也要闯进来。
“我劝你还是收起杀心，这孩子你得罪不起，困在此处已是最大程度的冒犯了，若不想让整个齐云国为你陪葬，就不要伤她一根头发。”
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位笼罩在灰袍下面的老人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向少女弯腰行礼。
“抱歉了小姑娘，还要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沉卿昙没搭理他，干劲十足地抡起一柄紫色大锤重重砸在镜面上，她背后的黑衣女子打着哈欠，似乎是认命了。
“三番五次坏我好事，乙先生，你总该告诉我这少女是何方神圣吧？”
老人笑着开口：“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男人冷哼一声踏上祭坛，这是一个纸制的巨大祭坛，周围环绕着一盏盏烛火，有些已经完全烧尽，有些还依旧旺盛。
蜡烛下面纹刻着一处处阵法，汇集连接在祭坛中央的平台，一处水晶棺中，除了这些，平台上还躺着一位少年，祭坛上方则悬浮着一个纸球。
男人趴在棺材上，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他低声温柔道：“再等等，再等等，很快我们变能永远在一起了。”
棺中的女子面色红润，仔细倾听还能听见其逐渐强盛的心跳声，像是睡着了一样。
老人则心有所感，一步跨到祭坛上，来到少年身边，而在后者身前的烛火开始摇摆不定，隐约有熄灭的征兆。
祸不单行，男子与老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男人阴沉着脸，质问老人：“还需要多久？”
老人叹了口气：“你暂且撑住，我想想办法。”
语罢，老人直接撞入空中的纸球内，与其融为一体。
天幕外面，蕙芯冷声问道：“你确定就是此处？”
许庸苦涩着点点头：“没错，大小姐就是在此处消失的，我搜寻良久都没有找到。”
“此处的确有一座大阵，起码是一位亚圣布置的。”
蕙芯目光如电，在她眼中出现一条条灵力走势，与此同时，八位天尊齐齐现身，他们看不出眼前高大女子的境界，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只是挡在天幕外面质问。
“此处那是我齐云国疆土，你是何人？胆敢来犯！？”
蕙芯面容冷漠根本没有作答，封锁周天灵力，又设下禁制防止有人踏虚空逃走，怀中长剑出鞘，恐怖的剑气宣泄如瀑垂斩而下。
几位天尊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恐惧，但他们身种蛊虫，此刻逃不可逃，避无可避之下只能各施手段抵御。
眼见着八人淹没在剑气中，蕙芯手持长剑，剑身逐渐变得血红，上面蔓延着条条金色纹路，无尽的杀气与剑气完美揉捏在一起。
“破军！”
长剑横扫，滔天的剑芒掩盖阳光，天地间仿佛被撕裂开一个血口，四周的空间不断坍塌，连灰尘都被碾碎泯灭。
八位天尊想调动天地之力，可对方的境界更高更强大，他们只能把所有压箱底的手段祭出，可却仍然阻碍不了其推进的速度。
危机关头，黑袍男子走出天幕，挡在几人身前，沉声道：“生死，即为阴阳两隔。”
言出法随，眼前的剑芒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变得灰暗无光，但速度并没有改变，几位天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芒吞噬自己。
可片刻过后，他们发现自己还活着，那道攻击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直直略过了他们的身躯。
黑袍男人盯着蕙芯，用心声吩咐周围几人：“速速赶回云下城，告知陛下支援此处！”
几人面面相觑，化作一道道流光四散逃逸，能够逼迫几位天尊狼狈至此，让齐镇殿下如临大敌，对方显而易见也是一位亚圣，而且境界肯定要高于后者。
齐镇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晋升亚圣以来，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压力，他深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被打扰，便作揖行礼道：“敢为前辈，在下或是齐云国可是有得罪之处？”
蕙芯见眼前人态度还算谦和，并且灵海内卿昙的伴生之物依旧璀璨没有受伤，便重新收剑如鞘，凌空一指，显化一幅画像。
“两月前，她于此地失踪，你可见过？”
齐镇目光一凝，心念一动牵引天幕内的伪圣宝，镜子破空飞出，放出其中的少女。
沉卿昙被放出的刹那，黑袍女子直接祭出杀招，漫天星辰闪耀，周天尽化星河，无数伟力掺杂其中，阴阳五行生死轮转，天地间俨然化作一处小世界，而她便是其中主宰。
齐镇也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果决，只得催动宝镜形成层层光幕，并再次动用亚圣境界自己悟到的生死之义，将这些攻势尽数送到另一个世界。
可他晋升不久境界不稳，无尽的星辰攻伐他止挡下一半，还想再次阻挡时却七窍流血直接跪倒在空中，好在他的帮手已经赶到了。
一位白发老人手持圣宝巨斧，劈开蕙芯设下的天地禁制，闯进星河中一斧子劈开个天地清明，救下身受重伤的齐镇。
“老祖。”齐镇脸色苍白，此刻再度开口已是满嘴鲜血。
“交给我吧。”
老人命令几位天尊保护好齐镇，手握巨斧站在他们身前，另一边黑衣女子见攻势被化解，冷哼一声消失不见。
沉卿昙则委屈地扑在蕙芯怀里，后者宠溺地问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齐云国老祖看着这一幕朗声道：“这位道友，即已经找到了人，我这后辈也付出了代价，看在这女孩毫发无伤，此间事可否揭过了？”
蕙芯皱着眉头，卿昙确实只是被困住了，而且对方有两位亚圣……
思索间，沉卿昙突然扯着蕙芯的胳膊：“蕙姨，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这阵法下面……”
话说一半，两道术法突然从虚空杀出，目标直指天幕，齐云国老祖与齐镇同时去拦截，可后者伤势过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幕撕裂，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
与此同时，一位披着白袍身体纤瘦，面容挂着淡淡笑意的中年人从虚空走出，他身后还跟着两位黑袍人，三人无一例外，皆是亚圣。
他声音清淡且柔和，带着几分笑意道：“揭过？那可不行。”
……
姬瑞撕毁手中的信，转身坐在地上，望向无垠的虚空，语气不平不淡没有起伏：“行了，都假成这个样子了，还要继续吗？”
乙先生从他背后走出，像是往年故交交谈道：“让我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应该是从徐沐青身死的时候吧。”
紧接着他自问自答，叹气道：“没办法啊，时间紧，我这老家伙只能出此下策，不然他本可以，以更合适的方法离开或死去。”
姬瑞看向老人的面貌，脑海中的几张人脸重合在一起，折纸老人，监狱关押的老者，还有壁画上教给止仁城城主秘术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徐师兄的死只占很小一部分，毕竟修行路布满荆棘，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乙先生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哪还那里有破绽？”
姬瑞嘴角扬起讥讽：“有很多人消失了，我原本以为是你的疏忽，但现在看来不是了，他们应该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以至于你即使能窥探我的记忆，也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但我不明白，这一点你应该早就发现了，但却像是故意的一样，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不等老人回答，姬瑞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这世界太幸福了，幸福的虚假。”
老人反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心爱的女子投怀送抱，自己的敌人尽是土鸡瓦狗，名声，权力，威望，境界还有机缘，每一样都慢慢被你收入囊中，这难道是你在现实中能得到的吗？”
姬瑞抿着嘴不说话，老人继续道：“接下来你会赶往中土，沉家圣女与你心生情愫，你不仅救回了你的静姨，还名声鹊起开创宗门。”
“成为亚圣，成为圣人，乃至超越圣人，而且除了那蛇妖和沉家圣女，你还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早晚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九洲大地唯一的主宰。”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在现实中，你能拥有这万分之一的幸福？”
面对提问，姬瑞沉默良久，最后有些沙哑道：“是很好……”
老人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我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但，有些人的确在等我，我如果留在这，享受自己的幸福，他们怎么办？”
老人面色阴沉：“可你又能改变什么？你这样的家伙，有什么能耐与那些圣子天骄抗衡呢？”
姬瑞盯着他笑道：“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老人气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既然你有如此志气，我便放你出去，方法嘛，很简单……”
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阴暗的笑容：“你知道幻道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吗？那便是以真扮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被洗去了记忆而已。”
语罢，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姬瑞再度看向夜空，那是一个纸月亮。
青一门一众长老与亲传站在长青峰上顶，门主钟煜站在最前面，佝偻的背影有几分苍老与无奈，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他身前立着一块崭新的石碑，人已经葬下了，在那之前他们尝试过任何办法，姬瑞甚至从花瓣中拿出了一枚仅有的圣果。
可也只是吊住一口气，那大道裂痕遍布全身，没有半分活命的可能，一切办法都尝试过后，留下的只有绝望了。
“都回去吧，回去吧……”
钟煜的声音充满沙哑，人们都沉默着离开，没有御空离开，而是一步步走着，似乎是不愿惊扰沉睡的灵魂。
姬瑞没有回藏海峰，而是一路来到后山，跃进湖水灵力庇护在周身，姬瑞来到水晶殿门前，轻轻推开大门没有打开，少年叹了口气坐在外面。
此刻最难过的，应该是她了吧，姬瑞倚在门边闭上双眼，若有所思。
时光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停止，生活还要继续，徐沐青的死逐渐被人们淡忘，最后只成为一件故事，回忆时只剩下淡淡的伤感与惋惜。
姬瑞的修行愈发神速，几年的时间他便踏入真君，成为青一门历史上最年轻的长老，此时的他尚未到达而立之年。
而得了齐云国皇室赠予的功法，门主与红绫两人也正式晋升天尊，青一门加入二流势力的行列，在兰霆洲势力中的分量大大加重。
而门内的资源也大幅度向姬瑞倾斜，所有人都清楚，他将是下一任青一门的宗主，之后的十年内，姬瑞与红绫同行下山，游荡在兰霆洲的各个秘境。
凭借两人的能力，很快便在一洲之地博得很大的名号，并有了极高的威望，姬瑞也在各种天材地宝，以及机缘的加持下度过雷劫，成为兰霆洲最年轻的天人。
游历一洲河山后，姬瑞两人重新回到青一门，看着一众年轻弟子们的欢呼雀跃，与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唤，他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见过各位长老以及门主后，两人回到水晶殿内，他坐在一旁，红绫则一下趴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念叨着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狐窝啊。
姬瑞忍不住笑道：“之前你在皇宫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还要搬一处别院回来吗？”
“那一定是你记错了，我可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狐狸！”
“对对对，一定是我记错了，应该是在青鸾秘境的时候，抱着人家玉雕的身子就不撒手，还说啃也要啃下一块来。”
“啊啊啊啊！你给我闭嘴。”
红绫一下子将姬瑞扑倒，死死捂住对方的嘴巴，后者则施展遁术逃窜，两人在宫殿内你追我逐，嬉戏玩闹，最后反而都累的躺在寒玉床上，一你句我一句的拌着嘴。
话语间，红绫突然声音情柔的问道：“姬瑞，我喜欢你。”
回答她的是沉默，她有些羞恼，转身趴在对方胸膛上，四目相对，情意在眼底流转。
两人虽无道侣之实，但已经传遍了道侣之名。
“你呢？你喜欢我吗？”
面对红绫的提问，姬瑞眼眸低垂，轻轻点了点头，红绫咬着嘴唇，娇羞的侧躺在男人身上，耳边是他略显急促的心跳声。
她又调皮问道：“那你怎么证明啊！？”
这一次她没有等姬瑞的回答，而是双手捧住后者的脸颊不断靠近，在一对唇即将接触的刹那，姬瑞突然说道。
“红绫姐，门主叫我。”
女人连忙从他身上滚到一旁，用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掩饰娇红的脸庞与双耳，含糊不清地说道：“行，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姬瑞笑着点点头，走到门口深深看了红绫一眼，随即化作一道流光直奔长青峰，半个时辰后又落在一片山林内。
眼前是一座矮小的墓碑，他打开门主给他的信封，上面只有两句话：速来中土沉家，圣人之血已有下落。
他伸手摩挲着石碑，口中喃喃，将目光落在天上的月亮。
……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此刻躺满了人影，他们有的人胸口起伏还有呼吸，只是陷入沉睡，有些人已经面色灰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然也有特殊，平原中央的祭坛前，一处镜子摸样的法宝中困着一位蓝裙少女，她不断尝试着各种术法攻击，可惜还是无法挣脱。
镜子外面，男人一身黑袍，绣着五爪金龙，他面容刚毅目光冰冷，盯着里面的少女，数次放她离开，可对方就像是有病一样，说什么也要闯进来。
“我劝你还是收起杀心，这孩子你得罪不起，困在此处已是最大程度的冒犯了，若不想让整个齐云国为你陪葬，就不要伤她一根头发。”
阴测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位笼罩在灰袍下面的老人站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向少女弯腰行礼。
“抱歉了小姑娘，还要你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
沉卿昙没搭理他，干劲十足地抡起一柄紫色大锤重重砸在镜面上，她背后的黑衣女子打着哈欠，似乎是认命了。
“三番五次坏我好事，乙先生，你总该告诉我这少女是何方神圣吧？”
老人笑着开口：“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男人冷哼一声踏上祭坛，这是一个纸制的巨大祭坛，周围环绕着一盏盏烛火，有些已经完全烧尽，有些还依旧旺盛。
蜡烛下面纹刻着一处处阵法，汇集连接在祭坛中央的平台，一处水晶棺中，除了这些，平台上还躺着一位少年，祭坛上方则悬浮着一个纸球。
男人趴在棺材上，脸上露出罕见的笑容，他低声温柔道：“再等等，再等等，很快我们变能永远在一起了。”
棺中的女子面色红润，仔细倾听还能听见其逐渐强盛的心跳声，像是睡着了一样。
老人则心有所感，一步跨到祭坛上，来到少年身边，而在后者身前的烛火开始摇摆不定，隐约有熄灭的征兆。
祸不单行，男子与老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男人阴沉着脸，质问老人：“还需要多久？”
老人叹了口气：“你暂且撑住，我想想办法。”
语罢，老人直接撞入空中的纸球内，与其融为一体。
天幕外面，蕙芯冷声问道：“你确定就是此处？”
许庸苦涩着点点头：“没错，大小姐就是在此处消失的，我搜寻良久都没有找到。”
“此处的确有一座大阵，起码是一位亚圣布置的。”
蕙芯目光如电，在她眼中出现一条条灵力走势，与此同时，八位天尊齐齐现身，他们看不出眼前高大女子的境界，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只是挡在天幕外面质问。
“此处那是我齐云国疆土，你是何人？胆敢来犯！？”
蕙芯面容冷漠根本没有作答，封锁周天灵力，又设下禁制防止有人踏虚空逃走，怀中长剑出鞘，恐怖的剑气宣泄如瀑垂斩而下。
几位天尊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恐惧，但他们身种蛊虫，此刻逃不可逃，避无可避之下只能各施手段抵御。
眼见着八人淹没在剑气中，蕙芯手持长剑，剑身逐渐变得血红，上面蔓延着条条金色纹路，无尽的杀气与剑气完美揉捏在一起。
“破军！”
长剑横扫，滔天的剑芒掩盖阳光，天地间仿佛被撕裂开一个血口，四周的空间不断坍塌，连灰尘都被碾碎泯灭。
八位天尊想调动天地之力，可对方的境界更高更强大，他们只能把所有压箱底的手段祭出，可却仍然阻碍不了其推进的速度。
危机关头，黑袍男子走出天幕，挡在几人身前，沉声道：“生死，即为阴阳两隔。”
言出法随，眼前的剑芒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变得灰暗无光，但速度并没有改变，几位天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芒吞噬自己。
可片刻过后，他们发现自己还活着，那道攻击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直直略过了他们的身躯。
黑袍男人盯着蕙芯，用心声吩咐周围几人：“速速赶回云下城，告知陛下支援此处！”
几人面面相觑，化作一道道流光四散逃逸，能够逼迫几位天尊狼狈至此，让齐镇殿下如临大敌，对方显而易见也是一位亚圣，而且境界肯定要高于后者。
齐镇看着眼前的女人，他晋升亚圣以来，竟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压力，他深知现在正是关键时刻不能被打扰，便作揖行礼道：“敢为前辈，在下或是齐云国可是有得罪之处？”
蕙芯见眼前人态度还算谦和，并且灵海内卿昙的伴生之物依旧璀璨没有受伤，便重新收剑如鞘，凌空一指，显化一幅画像。
“两月前，她于此地失踪，你可见过？”
齐镇目光一凝，心念一动牵引天幕内的伪圣宝，镜子破空飞出，放出其中的少女。
沉卿昙被放出的刹那，黑袍女子直接祭出杀招，漫天星辰闪耀，周天尽化星河，无数伟力掺杂其中，阴阳五行生死轮转，天地间俨然化作一处小世界，而她便是其中主宰。
齐镇也没想到对方出手如此果决，只得催动宝镜形成层层光幕，并再次动用亚圣境界自己悟到的生死之义，将这些攻势尽数送到另一个世界。
可他晋升不久境界不稳，无尽的星辰攻伐他止挡下一半，还想再次阻挡时却七窍流血直接跪倒在空中，好在他的帮手已经赶到了。
一位白发老人手持圣宝巨斧，劈开蕙芯设下的天地禁制，闯进星河中一斧子劈开个天地清明，救下身受重伤的齐镇。
“老祖。”齐镇脸色苍白，此刻再度开口已是满嘴鲜血。
“交给我吧。”
老人命令几位天尊保护好齐镇，手握巨斧站在他们身前，另一边黑衣女子见攻势被化解，冷哼一声消失不见。
沉卿昙则委屈地扑在蕙芯怀里，后者宠溺地问道：“好了好了，没事就好。”
齐云国老祖看着这一幕朗声道：“这位道友，即已经找到了人，我这后辈也付出了代价，看在这女孩毫发无伤，此间事可否揭过了？”
蕙芯皱着眉头，卿昙确实只是被困住了，而且对方有两位亚圣……
思索间，沉卿昙突然扯着蕙芯的胳膊：“蕙姨，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吗？这阵法下面……”
话说一半，两道术法突然从虚空杀出，目标直指天幕，齐云国老祖与齐镇同时去拦截，可后者伤势过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天幕撕裂，露出底下的真实面目。
与此同时，一位披着白袍身体纤瘦，面容挂着淡淡笑意的中年人从虚空走出，他身后还跟着两位黑袍人，三人无一例外，皆是亚圣。
他声音清淡且柔和，带着几分笑意道：“揭过？那可不行。”
……
姬瑞撕毁手中的信，转身坐在地上，望向无垠的虚空，语气不平不淡没有起伏：“行了，都假成这个样子了，还要继续吗？”
乙先生从他背后走出，像是往年故交交谈道：“让我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应该是从徐沐青身死的时候吧。”
紧接着他自问自答，叹气道：“没办法啊，时间紧，我这老家伙只能出此下策，不然他本可以，以更合适的方法离开或死去。”
姬瑞看向老人的面貌，脑海中的几张人脸重合在一起，折纸老人，监狱关押的老者，还有壁画上教给止仁城城主秘术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徐师兄的死只占很小一部分，毕竟修行路布满荆棘，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乙先生来了兴趣，笑着问道：“哪还那里有破绽？”
姬瑞嘴角扬起讥讽：“有很多人消失了，我原本以为是你的疏忽，但现在看来不是了，他们应该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以至于你即使能窥探我的记忆，也发现不了他们的存在。”
“但我不明白，这一点你应该早就发现了，但却像是故意的一样，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不等老人回答，姬瑞继续说道：“还有一点，这世界太幸福了，幸福的虚假。”
老人反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心爱的女子投怀送抱，自己的敌人尽是土鸡瓦狗，名声，权力，威望，境界还有机缘，每一样都慢慢被你收入囊中，这难道是你在现实中能得到的吗？”
姬瑞抿着嘴不说话，老人继续道：“接下来你会赶往中土，沉家圣女与你心生情愫，你不仅救回了你的静姨，还名声鹊起开创宗门。”
“成为亚圣，成为圣人，乃至超越圣人，而且除了那蛇妖和沉家圣女，你还有数不清的红颜知己，早晚有一天，你会成为这九洲大地唯一的主宰。”
“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好吗？在现实中，你能拥有这万分之一的幸福？”
面对提问，姬瑞沉默良久，最后有些沙哑道：“是很好……”
老人也不说话，静静等待下文。
“我可能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但，有些人的确在等我，我如果留在这，享受自己的幸福，他们怎么办？”
老人面色阴沉：“可你又能改变什么？你这样的家伙，有什么能耐与那些圣子天骄抗衡呢？”
姬瑞盯着他笑道：“那是我该考虑的事情，与你无关了。”
老人气极反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既然你有如此志气，我便放你出去，方法嘛，很简单……”
紧接着，他脸上浮现出阴暗的笑容：“你知道幻道最高的境界是什么吗？那便是以真扮假，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真实存在的，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被洗去了记忆而已。”
语罢，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姬瑞再度看向夜空，那是一个纸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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