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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金盆洗手(1)

    自从胡大嘴从大牢里回到镇上,她感觉很多双眼睛都在偷看她,总有一些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曾经是安溜镇的一个名人,如今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胡大嘴精神变得恍惚,她感觉实在没脸面在镇上住下去了,而自己的村子也回不去。她想到偏远的刘寨村碰碰运气,听说刘寨村因为是游击队驻地,交通也不方便。没有遭到日本人和二鬼子的破坏,很多人都投奔那里的亲戚去了。她在刘寨虽然没有亲戚,但村里的人都熟,很多家庭也都是经她说亲撮合一起的,她相信善良的刘寨村民会收留她的。

    因为蒋光头想独占抗战胜利的果实,全国上下到处弥漫着战争的气息。日本人投降后,当初胡大嘴毫无顾忌的回安溜镇,想不到如今却落下个身败名裂。这些年的经历让她陷入无比的困惑之中。这为人做媒,本是积德行善的事情。为什么她做了这上千桩的媒,却让自己落下如此报应。

    胡大嘴回忆起这些年的经历,她为自己的媒婆营生骄傲过,也造过孽。一桩桩一件件都浮现眼前,喝药死的菊花,跳河死的刘船夫,上吊死的腊梅,这些人的影子在脑海里浮现。她的良心不安,人在做,天在看。更让胡大嘴接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儿女背叛。唯一的儿子因为受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离家出走当兵去了。两个女儿自从到安溜女校读书后,也变得不安分起来,大女儿芬儿成天跟着同学搞什么新生活运动。尤其是二女儿兰儿视她这个母亲如同仇人,她可是自己准备培养的接班人,以前是如此的乖巧懂事,如今居然要登报和她断绝母女关系。

    刚一开春,胡大嘴就在她男人的陪伴下来到刘寨村,想不到刘寨的变化那么大。沿河堤新建的一圈围墙,据说是为防止日本人扫荡用的。遍地都长着绿油油的庄稼,一排排新盖的房子,让人很难看到被洪水淹过的痕迹。她把决定在刘寨落户的想法告诉了老村长,老村长找到孙老师和田明商量,大家同意胡大嘴留下来,村里的还安排她一家临时住在河神庙的后院里。胡大嘴对田明的大度很是感动,想想田明和翠儿被她逼得远走他乡,心里很不是滋味。

    胡大嘴跟着老伴搬到刘寨村以后的日子里,胡媒婆和她男人就躲在河神庙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决定从此退出江湖,金盆洗手,以后不再为人做媒。胡大嘴做事比较干脆,再有人找上门请她说亲,她全部都推辞了。胡大嘴决定以后就老老实实的跟着自己的男人开荒种地。

    惊蛰过后,一场春雨催醒了沉睡的生命。芦苇的嫩芽争先恐后的向外钻,转眼间就能长出一尺多高。当地人有个说法,在芦苇刚发芽的时候,如果要是到芦苇丛里去拉屎,本来看着是一块空地,没等大号结束,埋在土下的芦苇芽就能长出扎到屁股。胡大嘴他们夫妻二人跟着学刘寨村开荒种地,利用这芦苇没有想起来的这几天短暂的时间,要把土地给整理出来,要是等芦苇长起来再去反地,那会到处都是芦苇,会非常麻烦。

    沿惠济河南岸,有大片的被洪水冲积的河滩地,张满生命顽强的芦苇,只要有体力,把芦苇割去,然后把土地深耕后,就能将这里变成良田。但对于胡大嘴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人来说。她怎么能受得了这繁重的开荒种地的体力活。没有半天功夫,她的手上就起了几个大水泡。她男人心疼的直掉眼泪。就让她一旁歇息,自己一个人拖着衰老的身躯,艰难的挖着胶皮一样的泥土。

    田明他们游击队的总部就设在刘寨的河神庙后院。他们正在利用这宝贵的和平时期,按部就班的在各个农村推行他们的土地政策。他们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田地,田明他们还送来农具和种子。农民的积极性很高,他们终于成了主人,干起农活来浑身是劲。

    经过半年辛苦,胡大嘴家新开垦出来的田地,终于赶上秋季庄稼的种植时间。看着自家绿油油的庄稼地,胡大嘴心里舒坦了许多。她从那些瑟瑟作响的肥厚黄豆叶子,挺拔的吐穗的玉米,那正在向高出攀岩或在地上匍匐前进的地瓜藤,能看得出这里土地是相当肥沃的。她想着老家胡洼村的荒地,土质如果也有这么好,村民没以后也不用逃荒了。一群喜鹊从他们的头上掠过,落在田边一棵光秃秃的柿树上时,还喳、喳地叫了两声,这增加了胡大嘴对未来的信心。

    胡大嘴突然明白,人的还是可以换一种活法。他们两口子围着自家的豆田转悠不知不觉的来到惠济河的堤坝上。胡大嘴被这神话般的奇幻景色吸引住了,她看得有些发痴。这些青山,这些碧水,她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但她又好像在哪里似曾见过。是梦中?她没有做过这样的梦;是画中?她没有看过这样的画。大自然的美是通俗的,大自然这本书谁都可以读得懂,只要他们的心灵像大自然一样美。大自然用美陶冶着人们,人们又用心灵上的美偿还给大自然。美和美是相通的,它不需要介绍人。

    火红的太阳被镶嵌在西边的地平线上。橙红色的余晖铺在惠济河水面上。河边的柳树倒映在河水里,河对岸高处的孔子庙和码头的石头牌坊也着倒映在闪着万道金线的波浪里;它们在水里静静坐着,时而又被从上游下来的商船,把影子荡碎,变成一条条起伏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