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勿忘本心即是道
林鹿双手握刀狠狠劈向巨蟒头颅，在迸出一串火花之后，这一次刀锋并未被弹开，而是继续深入，在坚硬如铁的头颅上划出一道醒目刀痕。
巨蟒吃痛，怒吼一声，疯狂甩动头颅，鲜血顺着鳞甲缝隙潺潺而流。
林鹿紧紧握住刀柄，无论巨蟒怎样挣扎也无法摆脱少年。
林鹿突然眉头紧皱，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影突然甩了过来，暗叫不好，可此时已来不及躲避，蟒尾直接砸在少年身上，将少年砸落地面。
地上扬起一阵尘土，林鹿几个翻滚后单刀拄地跪在地上，脸色微白，气海内一阵翻腾。
夜色朦胧，受伤的巨蟒整个身子都缠绕在树干上，背后硕大的银盘高悬天际，扭曲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十分可怖。
“小子，你就当它是你的仇人。”俞佑康突然喊道。
林鹿心头一震，熊熊大火开始在眼中燃烧，然后不断包裹他的全身，仿佛要烧掉他的一切。
握紧刀柄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因为他突然看到了那两张日夜思念的脸庞。
巨蟒再次冲来，受伤被激怒后，这次更加来势汹汹。
林鹿抬头望去，仿佛见到那个剑客正向自己袭来，巨大利剑直刺胸口。
少年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左手猛一拍地面，纵身而起，却是不退反进，径直朝巨蟒掠去。
俞佑康微微皱眉，三尺青锋剑气陡生，随时准备出手。
林鹿与巨蟒斗在一起，两相对比，瘦小身躯在巨蟒身下闪转腾挪，次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巨蟒的冲击，依次使出蜀山十八式，从开蜀太白夜游蝉鸣，一直使到第十三招神离式，自从当日俞佑康将蜀山十八式一一演示之后，林鹿便将这套蜀山剑法牢牢记在心中，年轻人自知练武起步晚，又不是那天赋异禀的绝世天才，那就只能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不敢有一日偷懒怠慢。
十三招使完，林鹿便不再继续使后面的剑招，因为只是记住了招式还未练过，意义不大，其实即便是已经使出的这十三招，除了开蜀太白夜游有七分神似，越往后面也就徒有其表了。这也难怪，要知道这十八式可是蜀山历经九代掌门才千呼万唤始出来，林鹿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握其中三招的七分精髓已经实属不易。
巨蟒突然张口喷出一阵朦胧青色气体，腥臭无比，令人一阵恶心。
林鹿举刀横挡，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巨蟒突然挥动尾巴，将少年拦腰裹住。
黑熊见状，顾不得身形比自己大上数倍的蟒蛇是如何凶猛，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口咬住对方尾巴，不肯松口。
巨蟒吃痛发怒，尾巴一甩，将小家伙撞在一棵树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俞佑康眼眸微凝，往前踏出一步，林间顿时充斥起一股森然剑意，但老人很快就收回了那一步。
至险处求生机。
生死之间方能有明悟。
老人在冒险，在赌，他希望年轻人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而不是只会耍一些花把式的绣花枕头。
林鹿感到巨蟒的身躯在不断收紧，胸闷感涌上心头，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仿佛都要被挤碎。
然而那股窒息的感受林鹿无比熟悉，因为他已经在潭底经历了无数次。
气海内突然一阵鼓荡，一道道暖流开始涌向四肢百骸。
气游四海。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得到了一丝缓解。
林鹿双眼中充斥着怒火，不停举刀挥砍，抵抗着巨蟒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后者硕大头颅已是鲜血淋漓。
某一刻，不知为何巨蟒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接着就松开了少年，定睛望去，只见那畜生身上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原来林鹿不仅抵挡住巨蟒攻击，还趁机刺向裹住自己的躯干，并且几乎每一刀都捅在一个位置，巨蟒吃痛不已不得不松开少年。
此时的巨蟒受伤已经十分严重，通红双眼似乎要滴处血来，然而这畜生在暴怒之下竟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此刻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年并非口中之物，更何况还有一个显然要更厉害的老人在一旁跃跃欲试，只得片刻犹豫，便果断转头朝林中逃去。
然而此时的林鹿已经杀红了眼，眼见恶蟒要跑，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奋力一跃，骑在了巨蟒脖子上。
俞佑康慌忙喊道：“别追。”
然而巨蟒拼命逃命，速度奇快，一人一蛇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俞佑康身形一闪跟了上去，小黑熊跟在后面疯狂追赶。
巨蟒所过之处，惊起一片鸟兽，林鹿不停挥刀砍向巨蟒脑袋，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剑招剑意，完全是胡乱劈砍，每一次落下都溅起一抹乌黑血液。
巨蟒不断撞向周围的大树，试图甩掉头上的少年。
可林鹿好似在巨蟒头上生了根一般，无论后者如何疯狂摆动都于事无补。
在那方石台上，仿若一柄柄铁锤的百丈飞瀑都没能将少年砸落深潭，更何况一头畜生。
俞佑康飞奔一阵，突然在一条溪边停了下来，只见巨蟒已经半截身子潜入溪中，但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没了生机，当看到那个满身血迹，脸色苍白的少年躺在溪水边喘气时，老人悬在心中的石头才彻底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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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加上黑熊将巨蟒的尸体拉上了岸，晨光熹微，林鹿此刻终于彻底看清巨蟒的面目，这畜生竟足有四五丈之长，身上已经长出了黝黑发亮的麟甲，难怪坚硬如铁。
俞佑康淡淡道：“小子，将这家伙开膛破肚。”
林鹿转头望向老人，面有疑虑。
俞佑康解释道：“这畜生修行百年，也算有些气运，只不过遇上你我师徒二人，一朝道消命陨，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这家伙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宝贝，你将蛇胆取出服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林鹿哦了一声，依言将巨蟒肚子破开取出蛇胆，看着绿油油的蛇胆，他突然转头笑嘻嘻对老人说道：“师父，既然这玩意儿大补，要不你吃吧，就当徒弟孝敬你的。”
俞佑康不屑道：“为师堂堂一品剑士，需要靠这玩意来增补吗？少废话，赶紧吃了。”
林鹿当然知道这玩意是好东西，一头超过百年的巨蟒蛇胆不亚于道门真人用各种天灵地宝炼出的灵丹妙药，对于活络筋脉骨骼大有裨益，林鹿捏着鼻子仰头将蛇胆和口吞下，口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意。
俞佑康看着少年将蛇胆吞下，微微一笑，道：“除了蛇胆，这蛇鳞也是好东西。”
林鹿顿时傻眼，苦着脸道：“师父，你不会让我连蛇鳞也吃吧？”
俞佑康哭笑不得，笑骂道：“傻小子胡说什么呢，这东西怎么能吃。”
林鹿闻言松了一口气，倘若老人真说可以吃，自己还真有可能试一试，那自己恐怕就是天底下第一个吃蛇鳞的人了。
俞佑康道：“这蛇鳞有多坚硬你是见识过了，比起那些宝铠软甲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每一片鳞甲落在那些制甲大师眼中都是无价之宝，制成之后，若是再让符道宗师在上面绘以玄妙符文，与天地外界产生感应，那就真的是一件至宝了。”
林鹿诧异莫名，哪里会想到一副蛇鳞也有这么多门道。
俞佑康自顾自道：“朝野上下皆知，大隋朝军中有一副龙鳞甲，历代传承，只有军功最显著的人才有资格穿戴，传到当今便到了大隋朝唯一镇国大将军的手上，据说那铠甲是由在东海捕捉到的一条蛟龙的鳞片制成，离化升真龙只差一步，上面有龙虎山七位大真人日夜不休历经一百零八天绘制的道门符文，总计一万三千五百道，玄妙难言，据说甲成之时，天有异象，一传十，十传百，那龙鳞甲也愈发神秘了。”
林鹿听得悠然神往，不禁在想若是穿上那副宝甲驰骋沙场该是何等威风。少年突然摇头自嘲一笑，自己如今哪有那些多余精力，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报父母的血海深仇。
俞佑康走到蟒蛇身边，伸脚踢了踢，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随即转身走到溪边，负手而立，望着缓缓流淌清澈如明镜的溪水，俞佑康此时心事重重，更准确地说是忧虑重重。
昨夜有意让少年独斗巨蟒，那是为了磨炼对方的心性，即使当时故意喊出那句话也是为此，可正如老人当初所言，仇恨是林鹿练武最大的动力，也是最大的心魔。
从当时少年的表现来看，无疑是心魔战胜了理智，这显然不是老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倘若换成与人对敌，尤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被对方抓住把柄无疑是死路一条。
林鹿见老人站在溪边怔怔出神，开口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俞佑康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为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老人慨叹道：“人活一世，总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才不枉此生，否则，走这一遭又有何意义？“
林鹿不知老人为何突然会有此感慨，他只是静静听着。
俞佑康缓缓道：“佛门老僧枯坐悟禅，常伴青灯古佛，最大希望莫过于死后能烧出一颗舍利，道门真人缩地成寸，一语成谶，化虹飞升便是毕生追求，至于尊崇先贤的儒家读书人，口气更是大得无边无际。”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一旁的少年说道。
俞佑康转头看着对方，打趣道：“你也有这般志向？”
林鹿应道：“以前读书时看到过，但也就是一翻而过。”
俞佑康眼神柔和，呢喃道：“一翻而过，好个一翻而过。”
“天下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将这句话立为人生信仰，为此甘愿忍受严寒酷暑，十年寒窗只求一鸣惊人，一展胸中抱负，然而入世之后，又有几人能不改初衷？连为民立命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呵，徒增笑话耳。”
林鹿突然问道：“师父，人活一世真的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吗？”
俞佑康望着一去不复还的清澈溪水，正声道：“没错。”
“世间万物越不出一个道字，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佛门之道，市井之道，天子有天子之道，匹夫有匹夫之道，鸟兽虫鱼皆有道，我辈剑士自然也有剑士之道，为了这个道字，人人前赴后继，舍生忘死。”
“没有前人栽树，哪来的后人乘凉，这个世上，总要有些人负重前行。”
林鹿静静站在老人身旁，沉默不语。
俞佑康看了一眼少年，语重心长道：“徒儿，这世上除了报仇，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林鹿心神一震。
“之前我便已经与你说过，你因仇恨而练剑，仇恨便是一把双刃剑，它能使你在剑道上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也能毁了你的一切，你的心魔因此而生，如果你不能淡化心中的仇恨...”
林鹿眉头紧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道：“淡化仇恨？不要报仇？”
少年的反应在俞佑康的意料之中，老人缓缓道：“大仇当然要报，否则枉为人子，然而，你不要对此产生执念，执念越深，心魔越深。”
“不想着报仇，我为何要练剑？”
“为剑而练剑。”
“为剑？”
“心意先成，剑道自然成。”
林中寂静无声，唯溪水潺潺而流，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大放光明。
林鹿沉默后问道：“师父，到底何为剑道？”
“剑道在直，勿忘本心即是道。”
巨蟒吃痛，怒吼一声，疯狂甩动头颅，鲜血顺着鳞甲缝隙潺潺而流。
林鹿紧紧握住刀柄，无论巨蟒怎样挣扎也无法摆脱少年。
林鹿突然眉头紧皱，眼角余光瞥见一抹黑影突然甩了过来，暗叫不好，可此时已来不及躲避，蟒尾直接砸在少年身上，将少年砸落地面。
地上扬起一阵尘土，林鹿几个翻滚后单刀拄地跪在地上，脸色微白，气海内一阵翻腾。
夜色朦胧，受伤的巨蟒整个身子都缠绕在树干上，背后硕大的银盘高悬天际，扭曲的身影在月色下显得十分可怖。
“小子，你就当它是你的仇人。”俞佑康突然喊道。
林鹿心头一震，熊熊大火开始在眼中燃烧，然后不断包裹他的全身，仿佛要烧掉他的一切。
握紧刀柄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因为他突然看到了那两张日夜思念的脸庞。
巨蟒再次冲来，受伤被激怒后，这次更加来势汹汹。
林鹿抬头望去，仿佛见到那个剑客正向自己袭来，巨大利剑直刺胸口。
少年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左手猛一拍地面，纵身而起，却是不退反进，径直朝巨蟒掠去。
俞佑康微微皱眉，三尺青锋剑气陡生，随时准备出手。
林鹿与巨蟒斗在一起，两相对比，瘦小身躯在巨蟒身下闪转腾挪，次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巨蟒的冲击，依次使出蜀山十八式，从开蜀太白夜游蝉鸣，一直使到第十三招神离式，自从当日俞佑康将蜀山十八式一一演示之后，林鹿便将这套蜀山剑法牢牢记在心中，年轻人自知练武起步晚，又不是那天赋异禀的绝世天才，那就只能笨鸟先飞，勤能补拙，不敢有一日偷懒怠慢。
十三招使完，林鹿便不再继续使后面的剑招，因为只是记住了招式还未练过，意义不大，其实即便是已经使出的这十三招，除了开蜀太白夜游有七分神似，越往后面也就徒有其表了。这也难怪，要知道这十八式可是蜀山历经九代掌门才千呼万唤始出来，林鹿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握其中三招的七分精髓已经实属不易。
巨蟒突然张口喷出一阵朦胧青色气体，腥臭无比，令人一阵恶心。
林鹿举刀横挡，而就在这刹那之间，巨蟒突然挥动尾巴，将少年拦腰裹住。
黑熊见状，顾不得身形比自己大上数倍的蟒蛇是如何凶猛，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一口咬住对方尾巴，不肯松口。
巨蟒吃痛发怒，尾巴一甩，将小家伙撞在一棵树上，震得树叶簌簌落下。
俞佑康眼眸微凝，往前踏出一步，林间顿时充斥起一股森然剑意，但老人很快就收回了那一步。
至险处求生机。
生死之间方能有明悟。
老人在冒险，在赌，他希望年轻人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而不是只会耍一些花把式的绣花枕头。
林鹿感到巨蟒的身躯在不断收紧，胸闷感涌上心头，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仿佛都要被挤碎。
然而那股窒息的感受林鹿无比熟悉，因为他已经在潭底经历了无数次。
气海内突然一阵鼓荡，一道道暖流开始涌向四肢百骸。
气游四海。
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得到了一丝缓解。
林鹿双眼中充斥着怒火，不停举刀挥砍，抵抗着巨蟒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后者硕大头颅已是鲜血淋漓。
某一刻，不知为何巨蟒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接着就松开了少年，定睛望去，只见那畜生身上多了一个拳头大的窟窿。
原来林鹿不仅抵挡住巨蟒攻击，还趁机刺向裹住自己的躯干，并且几乎每一刀都捅在一个位置，巨蟒吃痛不已不得不松开少年。
此时的巨蟒受伤已经十分严重，通红双眼似乎要滴处血来，然而这畜生在暴怒之下竟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此刻终于明白眼前的少年并非口中之物，更何况还有一个显然要更厉害的老人在一旁跃跃欲试，只得片刻犹豫，便果断转头朝林中逃去。
然而此时的林鹿已经杀红了眼，眼见恶蟒要跑，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奋力一跃，骑在了巨蟒脖子上。
俞佑康慌忙喊道：“别追。”
然而巨蟒拼命逃命，速度奇快，一人一蛇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俞佑康身形一闪跟了上去，小黑熊跟在后面疯狂追赶。
巨蟒所过之处，惊起一片鸟兽，林鹿不停挥刀砍向巨蟒脑袋，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剑招剑意，完全是胡乱劈砍，每一次落下都溅起一抹乌黑血液。
巨蟒不断撞向周围的大树，试图甩掉头上的少年。
可林鹿好似在巨蟒头上生了根一般，无论后者如何疯狂摆动都于事无补。
在那方石台上，仿若一柄柄铁锤的百丈飞瀑都没能将少年砸落深潭，更何况一头畜生。
俞佑康飞奔一阵，突然在一条溪边停了下来，只见巨蟒已经半截身子潜入溪中，但纹丝不动，显然已经没了生机，当看到那个满身血迹，脸色苍白的少年躺在溪水边喘气时，老人悬在心中的石头才彻底落下。
----
师徒二人加上黑熊将巨蟒的尸体拉上了岸，晨光熹微，林鹿此刻终于彻底看清巨蟒的面目，这畜生竟足有四五丈之长，身上已经长出了黝黑发亮的麟甲，难怪坚硬如铁。
俞佑康淡淡道：“小子，将这家伙开膛破肚。”
林鹿转头望向老人，面有疑虑。
俞佑康解释道：“这畜生修行百年，也算有些气运，只不过遇上你我师徒二人，一朝道消命陨，既然如此，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这家伙浑身上下无一不是宝贝，你将蛇胆取出服下，对你身体有好处。”
林鹿哦了一声，依言将巨蟒肚子破开取出蛇胆，看着绿油油的蛇胆，他突然转头笑嘻嘻对老人说道：“师父，既然这玩意儿大补，要不你吃吧，就当徒弟孝敬你的。”
俞佑康不屑道：“为师堂堂一品剑士，需要靠这玩意来增补吗？少废话，赶紧吃了。”
林鹿当然知道这玩意是好东西，一头超过百年的巨蟒蛇胆不亚于道门真人用各种天灵地宝炼出的灵丹妙药，对于活络筋脉骨骼大有裨益，林鹿捏着鼻子仰头将蛇胆和口吞下，口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意。
俞佑康看着少年将蛇胆吞下，微微一笑，道：“除了蛇胆，这蛇鳞也是好东西。”
林鹿顿时傻眼，苦着脸道：“师父，你不会让我连蛇鳞也吃吧？”
俞佑康哭笑不得，笑骂道：“傻小子胡说什么呢，这东西怎么能吃。”
林鹿闻言松了一口气，倘若老人真说可以吃，自己还真有可能试一试，那自己恐怕就是天底下第一个吃蛇鳞的人了。
俞佑康道：“这蛇鳞有多坚硬你是见识过了，比起那些宝铠软甲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你知不知道，这里的每一片鳞甲落在那些制甲大师眼中都是无价之宝，制成之后，若是再让符道宗师在上面绘以玄妙符文，与天地外界产生感应，那就真的是一件至宝了。”
林鹿诧异莫名，哪里会想到一副蛇鳞也有这么多门道。
俞佑康自顾自道：“朝野上下皆知，大隋朝军中有一副龙鳞甲，历代传承，只有军功最显著的人才有资格穿戴，传到当今便到了大隋朝唯一镇国大将军的手上，据说那铠甲是由在东海捕捉到的一条蛟龙的鳞片制成，离化升真龙只差一步，上面有龙虎山七位大真人日夜不休历经一百零八天绘制的道门符文，总计一万三千五百道，玄妙难言，据说甲成之时，天有异象，一传十，十传百，那龙鳞甲也愈发神秘了。”
林鹿听得悠然神往，不禁在想若是穿上那副宝甲驰骋沙场该是何等威风。少年突然摇头自嘲一笑，自己如今哪有那些多余精力，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报父母的血海深仇。
俞佑康走到蟒蛇身边，伸脚踢了踢，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随即转身走到溪边，负手而立，望着缓缓流淌清澈如明镜的溪水，俞佑康此时心事重重，更准确地说是忧虑重重。
昨夜有意让少年独斗巨蟒，那是为了磨炼对方的心性，即使当时故意喊出那句话也是为此，可正如老人当初所言，仇恨是林鹿练武最大的动力，也是最大的心魔。
从当时少年的表现来看，无疑是心魔战胜了理智，这显然不是老人想要看到的结果，倘若换成与人对敌，尤其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被对方抓住把柄无疑是死路一条。
林鹿见老人站在溪边怔怔出神，开口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俞佑康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为师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人和一些事。”
老人慨叹道：“人活一世，总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才不枉此生，否则，走这一遭又有何意义？“
林鹿不知老人为何突然会有此感慨，他只是静静听着。
俞佑康缓缓道：“佛门老僧枯坐悟禅，常伴青灯古佛，最大希望莫过于死后能烧出一颗舍利，道门真人缩地成寸，一语成谶，化虹飞升便是毕生追求，至于尊崇先贤的儒家读书人，口气更是大得无边无际。”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一旁的少年说道。
俞佑康转头看着对方，打趣道：“你也有这般志向？”
林鹿应道：“以前读书时看到过，但也就是一翻而过。”
俞佑康眼神柔和，呢喃道：“一翻而过，好个一翻而过。”
“天下不知有多少读书人将这句话立为人生信仰，为此甘愿忍受严寒酷暑，十年寒窗只求一鸣惊人，一展胸中抱负，然而入世之后，又有几人能不改初衷？连为民立命都做不到，还谈什么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呵，徒增笑话耳。”
林鹿突然问道：“师父，人活一世真的要在这世上留下点什么吗？”
俞佑康望着一去不复还的清澈溪水，正声道：“没错。”
“世间万物越不出一个道字，天有天道，人有人道，佛门之道，市井之道，天子有天子之道，匹夫有匹夫之道，鸟兽虫鱼皆有道，我辈剑士自然也有剑士之道，为了这个道字，人人前赴后继，舍生忘死。”
“没有前人栽树，哪来的后人乘凉，这个世上，总要有些人负重前行。”
林鹿静静站在老人身旁，沉默不语。
俞佑康看了一眼少年，语重心长道：“徒儿，这世上除了报仇，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林鹿心神一震。
“之前我便已经与你说过，你因仇恨而练剑，仇恨便是一把双刃剑，它能使你在剑道上披荆斩棘一往无前，也能毁了你的一切，你的心魔因此而生，如果你不能淡化心中的仇恨...”
林鹿眉头紧皱，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话，道：“淡化仇恨？不要报仇？”
少年的反应在俞佑康的意料之中，老人缓缓道：“大仇当然要报，否则枉为人子，然而，你不要对此产生执念，执念越深，心魔越深。”
“不想着报仇，我为何要练剑？”
“为剑而练剑。”
“为剑？”
“心意先成，剑道自然成。”
林中寂静无声，唯溪水潺潺而流，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大放光明。
林鹿沉默后问道：“师父，到底何为剑道？”
“剑道在直，勿忘本心即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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