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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太上忘情

    双云峰界碑前,莫青紧张得满身汗水,连握剑的手都有些许紧张。

    赵游在城登云城商讨一天一夜,便带着五位玄字辈直奔美人山脉与无忧会合,登云城连同李家在内的七大家族,他一个都沒有带上,全数安排在四周村落。

    登云城则进入了外松内紧的状态,由李显亲自坐镇,随时可以启动护城大阵。

    双云峰界碑前,赵游听完无忧的话,让他暂代负责人,带着白玉龙,莫青和高铜钱三人开始探查整个大阵。

    不是他不相信李显,只是他手下的人实力就那样,很多细微之处都可能无法察觉。

    再者说一句难听的话,除了青神剑宗这般人少的宗门,天下各大大宗门内,谁沒有一两个内鬼。

    连大宗门都避免不了的事,若说登云城李家能避免,赵游是如何都不相信。

    至于那些内鬼会不会和此事有关,会不会想对付青神剑宗,赵游不太关心,那些事自有人去处理。

    他这次要负责的事很简单,双云峰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波及山下人。

    会带上白玉龙三人,自然是赵游想多了解一下他们,他当然见过自幼加入青神剑的莫青,但真的不太熟悉。

    青神剑宗的传统是上一辈教导下一辈,陈载道等人教莫青一辈修道练功,无忧等人负责教导陈载道等人为师,如此一辈传承一辈。

    赵游和莫青隔了两个辈份,自然不太可能熟悉,但离开了青神剑宗,机缘巧合之下教导一番,虽不常见,亦非罕有之事。

    而高铜钱和白玉龙,赵游更多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他们两人的出现太巧合了。

    无忧自是传音简略说了说高铜钱,赵游也听过她父母的名字,可听过只是听过,就算无忧说过问题不大,他也不相信。

    白玉龙则更难了,他出现的时机,修为等等都很耐人寻味。

    百叶城三大世家陈,苏,白中的首位,赵游知道。

    可白家有什么人,恐怕连白家家主都得询问一番,翻开族谱才能知道真假。

    更重要是,白家歷代家主都是大儒,族内功法是养浩然气,从文字中寻找大道。但白玉龙散发出的道韵却很古怪,不停在儒佛道之间转换,修为时而若水境,时而羽化境。

    因此赵游对他的戒心最大,最重。

    荒草横生,大树参天的双云峰边界上,莫青对赵游带自己前来探查大阵,虽然满心疑惑不解,但也沒有开口说话,只是仔细的观察。

    他身旁的高铜钱则毫无所谓,持着长枪一路前行,一路横扫前方草木,简简单单就开出一条临时小路。

    至于白玉龙,他的脸上依旧沒有任何表情,每当赵游停下时,便将自己的精神力铺散开去,不断捕捉着能捕捉的一切。

    第六次停下后,白玉龙再次放出精神力,摇了摇头道:“我需要休息半个时辰。”

    说完这句话,白玉龙便以一个古怪的姿势坐在地上,双目闭起,似睡非睡。

    赵游沒有问为什么,只是转向莫青和高铜钱道:“这一路上有什么感想?”

    莫青认真想了一会,将沿路所思和不解之处一一道来,赵游对他的所思所想点了点头,并沒有多说什么,只是仔细解释了莫青不懂的地方。

    语言精简易懂,而且还刻意留白了一些地方让莫青自己去思考,那层空白的纸不厚不薄,对登境境而言却是最理想的留白。

    反而高铜钱说了一句独到见解,连赵游都不禁愕然,呆了良久都沒说出一句话。

    辛辛苦苦赚的钱,捂热沒多久又沒了,苦啊。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莫青想起了她做船夫挣钱,让赵游只能摇头苦笑,一时之间想为人师都做不到。

    如果真是高铜钱的心底话,赵游真无法教她修道和处世,不是学识或者境界不够,而是心性。

    赵游前半生修儒为国为民,后半生逃道登山,生活能改变,思想变不了。

    他依然是那个多愁多忧的赵游。

    两种人,两种心性,注定了双方看到的一切都不一样,不一样的道和为人处世,赵游怎么,用自己的看法去教显然不行。

    修道最忌讳将自己的一切灌输给下一代,失之丝毫,差之千里。

    前期看来百利无一害,能让对方少走弯路,实则不然。

    大多数门派世家,为什么历代最强者都是开山祖师,原因就是都习惯了用这种方法,忘了他们先祖都是一步一脚印,自己探索出一切。

    所以这种教导方法,后期的弊端会越来越大,最后止步连初代先祖都比不上,极少有人能够超越。

    而青神剑宗的教导方式,除了解惑便再无其他,甚至都习惯了解惑只解一半,留下足够的空白馀地。

    高铜钱想不到不解之事,赵游自然无法教,不是他看不到高铜钱的不足之处,是他不能随意捅破。

    他从不做误人子弟的事。那怕再不喜欢,对方再坏,赵游一剑递出,无愧无悔。

    但用言语坏人前程,误人子弟,他一生都将有愧,无关对方好坏。

    “可以了。”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白玉龙准确无误的睁开双眼,从他坐下的时间开始算,可以说是丝毫不差。

    赵游有些意外地看了眼白玉龙,沒想到眼前仅仅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竟能对身体的状态了解得如此清楚,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但他也沒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率先前行,如此反复休息再前行,一路上都沒有任何意外。

    白玉龙则由始至终都沒有开口问其他之事,该休息的时候就说,不用休息就跟在赵游身后,不时铺开精神力去探查。

    一连七天下来,重新回到双云峰界碑,莫青和高铜钱都已累得脸色发白,看到无忧等人,知道此行结束,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但出力最多的赵游和白玉龙却丝毫看不出异样。

    赵游的修为早已不用吃睡,会吃会睡都只是习惯,并非必要之事。所以七天和七百天,只要沒有恶战,其实和第一天都不会有太大差別。

    因为登神登神,指的是人已非人,身体和精神都早已被玄黄之气同化,成为了真正的神仙中人。

    反倒是白玉龙经过七天不分日夜前行,又不时铺开精神力搜索下,竟还沒有显出疲倦之色,让无忧啧啧称奇。

    青神剑宗这次下山之人,共有四位登神境,赵游是其一,无忧亦是其一,另外两位则早就在双云峰,只是不知藏在何处。

    “师叔,此行如何,可有决断?”

    赵游并沒有直接回答无忧,而是望向白玉龙,问道:“你可有把握?”

    白玉龙摇头道:“七成把握,两成来自不知何人所为,一成天意。”

    赵游点头道:“七成便足够,至于山下村落不必担心,我会亲自压阵。”

    世上本来就沒有什么事是绝对有把握,那怕修为通天,亦是怕那个不幸中的不幸,万一中的万一。

    无忧与一众师兄弟意外的望向赵游,他们不明白白为何短短几天的时间,自己师叔似乎对白玉龙另眼相加,而且看起来相当信任。

    赵游也沒有多作解释,得到白玉龙的回话,转头便对众人,道:“接下来将由他安排,你们只要依言而行,若是出事了,自有我承担一切。”

    玄静等人面面相视,看到无忧点头,最后抱了抱拳,最终还是沒有说什么。

    一来赵游已经开口了,在沒有什么特別疑惑之处,他们也不愿落了自己师叔的面子。

    二来他们早已经得知白玉龙的初步计划,以见闻博多,思虑深远的无忧都点头了,那么做就是了。

    白玉龙点点头,又对众人行了一礼,脸上沒有任何表情,彷彿能让修行最少数百年的人听令行事,并不是什么骄傲的事,那怕对方是青神剑宗都一样。

    依足礼数见过众人,白玉龙握着凭空而现的长剑,站在原地快速画出了双云峰的地形图,然后边指点地图,边说着话。

    等到一个时辰后,无忧看着各自离开的师兄弟和师叔赵游,望向白玉龙道:“你修的是太上忘情?”

    人生而有七情,有六欲,但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无忧就感觉到白玉龙很是奇怪,彷彿断绝了七情六欲,只是一时间也想不通。

    直到白玉龙离去又回来,那种若有若无的存在感,和师叔赵游对他的态度,无忧忽然想起一件事。

    赵游虽然是青神剑宗的弟子,但实际所修功法却不是青神剑决,而是一位无名老人传授的功法,也正是有那一套功法,他才能从中土神州远渡至东极玄州,最后落脚青神剑宗。

    赵游和一般弟子不一样,他上山的时候,年纪已大,又有功法在身,所以收徒前,青神剑宗曾派人查过关于他的一切。

    而当年负责此事的人,正是无忧那位到处惹事的师傅。

    何谓太上忘情?斩七情,绝六欲,灭绝一切情,以求近乎道,再求道,看似是世间最快的悟道之途,实则最远。

    因为生而为人,那怕成了仙,也是斩不绝七情,灭不盡六欲。

    这是无忧跟着师傅的日记,找到那位连名字都沒有的老人,最后得出来的结论。

    眼前的白玉龙,无忧一开始只是性子略淡,但自从他离开又回来,看着赵游奇怪的眼神,他才从脑海深处想起了这么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