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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明确志向

    接着到了这一年的年底12月,阳明先生带着诸氏夫人离开南昌,回绍兴老家,经过上饶的时候,他拜访了娄谅,向娄谅请教学问。

    娄谅先生在当时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学者,娄谅的老师是吴与弼,也就是吴康斋,吴与弼是江西崇仁人。黄宗羲的《明儒学案》第一卷就是《崇仁学案》,也就是从吴与弼这里开始的。娄谅是吴与弼的弟子之一,吴与弼有三个学生,当时是非常著名的,并且在整个明代思想发展史上都是很重要的。所以黄宗羲曾经讲到吴与弼的时候有一个说法,就是他是明代理学之发端,整个明代的理学是从吴与弼这里开始的。

    他和朱熹的思想已经开始开始不同了。比如说吴与弼在学术上已经开始谈论“圣贤必可学,学之必可至”,比如说他也下一些格言警句,对我们今天人是非常有启发的。

    他曾经说过,不管外面的现实生活状况如何变动,如果我们真正学习圣贤的话,应当做到“心如止水,不要动心,处顺不可喜、处逆不可厌”,这个观点很好。我们往往处在顺境之中也便因欢喜而忘乎所以。吴与弼曾经说,“处顺不可喜,喜心一生,骄侈之所由起也”;我们一种骄傲的心、傲慢的心自以为是的心、张狂自大之心,因为这样可能也就出来了,这显然就不是好事。

    而处逆不可厌,处在逆境当中,我们普通人可能会觉得逆境当然要快快结束,甚至想尽办法摆脱这个逆境。吴与弼说,这恐怕也未必是好事,因为你处在逆境中时,你厌恶的所谓逆境,“厌心之生,怨尤之所由起也”。怨尤之心生这样一些情绪的出现,并非圣人之学中的应有内容。

    孔夫子曾经讲过,一个真正的君子不怨天不尤人,总能够反求诸己。吴与弼提出,要以顺处逆,在我们一辈子当中,逆境人人都免不了,但如何对待逆境,这个心态是各个不同的。要以一种顺的心态去处逆境,对我们今日也有启发。

    我还特别喜欢他的一句话,叫做“彼以悭吝狡伪之心待我,吾以正大光明之体待之”在我们和他人的交往过程中,他人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对待我的呢?哪怕他是以“悭吝狡伪之心”,吝啬的、狡诈的、虚伪的、猜忌的等等,这样的心态来对待我,我不能同样用那样的一套办法去对待他。“吾以正大光明之体待之”,这样我们的人格并不因为外在环境的变化、他人对我的态度而发生转移,这才叫做人格完善、人格独立。

    吴与弼的三位弟子,第一位是胡居仁,江西余干人;第二位就是娄谅,上饶人;第三位是陈白沙,就是陈献章,广东江门人。实际上往后来看,吴与弼的这个崇仁学派开启了明代心学的两大支脉,一脉就是王阳明,还有一脉就是湛甘泉(湛若水)。湛甘泉先生和王阳明是非常好的朋友,他们共以发明圣学为已任。

    娄谅先生的学问非常好,但是和传统的朱熹学术思想影响下,路数还不完全一致。我们从有关的评价中可以知道,娄谅先生的学问是偏向于内省的,偏向于收放心的、收敛的,以拘谨为主的学术路数。他的同门胡居仁曾经就说,娄谅的学问是非常近于陆象山的;后来像(罗钦顺)也同样说,娄谅的学问是接近于禅的。

    我们之所以提到这个事情,实际上是想说,阳明先生在整个属于他自己的思想的培育、涵养、发展的过程当中,是受到娄谅先生的影响的。黄宗羲曾有过一个评价,阳明之学,实际上是以娄谅先生作为发端的。这个评价应该是恰当的。

    古人是很看重师承关系的,尽管王阳明只是在回浙江的途中拜访了娄谅先生,听闻他讲学,但按照古人的观点,娄谅也是阳明的老师。钱德洪在记录《阳明先生年谱》的时候专门就这件事情说了一句话,叫做“是年先生始慕圣学”,这也可以和后来黄宗羲的观点相发明。这一年阳明先生才开始羡慕圣学,这是他拜访娄谅先生的结果。

    关于娄谅,我们还要提到的第二件事情是,他的女儿嫁给了宁王朱宸濠做妃子,正德十四年,阳明先生平定了朱宸濠的谋反之后,娄谅的女儿跳鄱阳湖自尽,阳明先生以礼给予安葬。

    第三点,非常遗憾我们今天没有办法比较完整地、全面地了解到娄谅的学问,缘故他受到朱宸濠的牵连,他的女儿嫁给了朱宸濠,所以他的一些书全部被烧毁了,没有传下来,现在没有办法完整地了解到娄谅先生的学问了。

    同样在这一年,他的爷爷王伦老先生,竹轩翁去世了,他的父亲也因为这件事情回来守孝,他的父亲就把王阳明和其他一些堂兄弟集中到一起,开始授举子之业。要考功名、要参加科举的,还得搞搞成文、做一些准备,像我们今天的孩子们高考一样,需要该背的背、该做笔记做笔记、该做练习做练习,古人也一样有这一套东西,这叫做举子之业。

    《阳明先生年谱》里面讲,王阳明白天的时候就和他的堂兄弟、其他一些人去习举子之业;到了晚上,他自我研读六经诸子之书,那不是科举所必须的。他读书非常刻苦,往往读到半夜。有个说法,他的父亲太心疼了,担心他身体受不了,以至于晚上就不许他在书房里,把他的灯都拿走,由此也可见阳明读书之刻苦。

    我们今天往往会有一个误会,以为心学好像仅仅是来自于他自己的一个心灵体悟,当然这是一个重要方面;但是更重要的一面,他读书是花过苦功夫的,而且他花过的功夫是立即能够转移到生活实践当中。

    讲到这一点,我们也思考,为什么要读书?怎么读书?读书的目的是什么?中国是一个非常有教育传统的国家,这个文化传统中是极看重读书的。孔夫子是中国平民教育的开创者,有教无类,他开始把知识向民间传递。孔夫子在谈学习、教育的时候,他表示教育的目的就是使每一个受教育者都能够成为君子。

    怎么成为君子?就一定涉及到一个变化气质的问题。孔夫子当年说,读书更重要的是在于反求诸己,学以为己。孔子当年很感慨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古代的时候,人们读书、学习是为了己,现如今人们读书是为了人、他人,为了获得外在的某些东西,诸如富贵、名誉、声望、地位等等。

    孔夫子当年已经发这个感慨了,到王阳明的时候是合适的,放到今天可能也是合适的。古人的说法,既然是学以为己,就需要真正落实到变化气质。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们的行为、容色、态度等,都是内在心灵状态的一个外观。读书真实的目的,在于要变化气质,使我们这个人从里到外,有一种本质的改变。

    提到学以为己,我还想说一下,学以为己不是学以为我。今天往往把这个己理解为“我”,而所谓的“我”,就是能吃饭、能穿衣、能喜怒哀乐、能视听言动的这个“我”,这恐怕有问题。回忆孔夫子的一些说法,反求诸己、古之学者为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孔子从来没有说过我所不欲勿施于人,也从来没有说过学以为我,这是为什么?

    “己”和“我”的意思是不一样的,我们必须要给予严格分别。“己”是更加内在的那个“我”,用阳明先生后来的说法,就是那个“真己”、“真我”;而我们通常讲的这个“我”,就是这个身体,有喜怒哀乐,能视听言动,这样一个体质的外观。这个“我”恰好是需要变化的对象,用什么来变化这个?是用内在的那个“真己”,来变化这个向外呈现的“我”。

    我刚刚举了那么多关于“己”的例子,那关于这个“我”呢?孔夫子讲过,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他不会说毋己,他说的是毋我,这个“我”恰好是需要对峙的对象,要变化掉的对象。

    庄子也讲过类似的意思,他说,要“无伤我”,他不会说“无伤己”,这个“己”和“我”之间有这样的意义分别,希望各位朋友引起足够的关注。阳明先生深切地明了这个意思,变化气质就是通过阅读、通过圣人之言、通过圣人之道,我们体之于心,把我们内在的那个“己”真正地建立起来,反求诸己,然后用内在的“己”来改变掉我们外在的这个“我”的视听言动、喜怒哀乐的一些东西,这叫做变化气质。

    资料记载,阳明先生因为取六经、子史多读至夜分,不只学问大进,并且气质亦随之转移。阳明先生从少年以来,他的性格是比较喜欢讲笑话的,也打打闹闹不大有正形的。某一天他就开始对自己这样的行为表现感到后悔,马上说“昔者放逸,今知过矣”,过去我太放逸自己了,并不合乎真正的圣人之道、圣人之教,他开始立即改正,端坐省言。一般地来理解,他马上把圣人的教导落实到行为当中,所以渐渐地气质随之转变。

    我们举阳明先生的这个例子,为孔夫子所说的“学以为己”、张载所说的“变化气质”做个例证。阳明先生在这样的努力下,到21岁(弘治五年)考取了举人,举浙江乡试。中举以后,到北京去居住。到北京去的基本目的有两个,一个目的是为了侍奉他的父亲王华;另外一个,因为第二年要会试考进士,在北京各方面条件会好一点。

    第二年,他就参加会试,那么阳明先生能不能考取进士呢?他在接下去的过程当中,又有多少事情发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