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铁血冠礼（中）
彗星果然不吉啊。
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祖母夏太后死。
距离现在才不到一年，群臣商议就要出兵攻赵，是否有碍？
可是看着群臣信心满满、一致决定进行这场削赵强秦的战争，我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
“长安君？似乎不妥吧？以他王弟之尊，派他监军倒是可以。”有人刚提出长安君作为人选，就有人马上提出了反对的理由，“以长安君的学识才能，舌如剑是真不假，可要做到他的剑如舌就还要多历练一二了。”
有大臣附和着笑了。我心中涌起怒意：这是当我这个秦王不存在？虽然他是我异母弟，可人家确实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乘着大败赵国的长平一战之威，让韩桓惠王献给了秦国百里土地，因此才受封长安君的。
商讨结束，群臣都习惯地看着仲父、我的丞相吕不韦，等他对出征的统兵将领人选做决定，似乎忘记了我这个主持议事的秦王了。
“我相信王弟长安君，他能舌如剑，必定也能剑如舌。丞相你呢，你相信我的决断吗？”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下，我第一次没有称呼“仲父”，第一次冰冷而坚定，说出了我的决断——偌大的宫殿，一时静谧异常。
我的声音不好听，这我知道。我打过猎，知道豺狼那低沉嘶哑的声音，与我很像。可我很高兴自己有这个特点，虎狼之国的君王，声音如豺狼，不正合适吗？
丞相吕不韦，这个我称呼“仲父”多年的人，一时不知所措，想看我不敢、看群臣复杂神情不愿，嘴唇嗫嚅却没有发出声音，慢慢地低下了头。这一瞬间，我对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怜悯——他，真的老了。
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只是个投机的商人而已，本质上并不喜欢刀与剑。
连我都为自己的这一决断而深感得意，因为顺水推舟又稳操胜券——群臣乃至丞相吕不韦，如何能懂我的心思？
“那就这么定了。”
在众人的短暂沉默中，我说出了简短的几个字。
“我王明断。”
吕不韦率先，群臣同声附和。
当然是明断了。伐赵获胜，王弟要感激我力挺让他带兵出征；而如果失败，那说他比我强的背后议论和势力，也就销声匿迹、一蹶不振了。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啊！
只是没想到，王弟长安君竟然会以区区十万兵顺势造我的反！
当然，接着没想到的是，有个叫嫪毐的宦官竟然被太后派去坐探，提前获知了这天大的阴谋！
哼哼，我要让群臣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当然，母后和吕不韦不会反对，也不敢反对了。
书生统兵竟然还敢造反，果然天真，天真到在屯留城被反对他的军官杀死。而我，对那些支持他的投机者毫不留情！
斩首处死，将屯留城的民众迁徙到临洮——这是我的决定。
王弟长安君的死，让我少了一个隐藏的王位竞争者，也让母后积极起来，传来书信，让吕不韦抓紧筹备我的冠礼——我想母后肯定是支持自己的亲儿子当秦王的。而吕不韦，还是在心里叫他一声仲父吧，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我还是信任他的。
既然他只能做丞相，那么选择我当秦王，也总比选择死去的长安君强吧。
没想到，一件惊人的大事即将发生，这让我在痛苦中更坚定了。
既然要发生，那就让它来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
恍惚中，近十年忍耐在记忆里疾速而过，明天我将名正言顺、吐气扬眉！
对着镜子，我又一次微笑了。
镜子里这个高瘦的男子其实不光相貌非凡，以后会让秦国乃至天下人都知道这一点的。
这金银错弦纹铜镜确实不错，做工精美。这可是原属魏地工匠的拿手绝活，随着魏国城邑被攻占，这些工匠和他们的技艺属于了我大秦。今后，我要让天下人都为大秦所用，而大秦属于我秦王政。
周文王、周成王戴的可是十二旒的天子冕旒，可惜明天我只能戴九旒的——他们可以，我为何不行？
从明天起，我将开启属于我的时代！
今晚，我要努力让自己睡得安然些。
我相信会的，因为一切尽在我掌握。
四月，己酉日。
雍城蕲年宫。
彗星又出现在天空，光芒照耀万里，也照亮了众人大惊失色的脸庞。
慧者晦也？天若有灵，彗星必当如帚，为我扫除一切污秽！
高台之上，猎猎风起。
“请我王！”赞礼官声音洪亮，透风入耳。
秦王政不疾不徐，稳步登上高台，他的长发已经束起，和宽大的黑色王服一起在风中飘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今天将真正大权独揽的二十二岁秦王。
“拜祭天地！”
“告祭先祖！”
“我王加冠！”
母后捧着冕旒，一脸庄重中带着感伤，似乎还有别的情感吧？哼哼，这样的母亲。
本来应该由父兄给自己带上这冕旒的，可是父亲已死，连唯一的异母弟长安君也因造反想夺位被杀，只好由母后来给自己戴上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王佩剑！”
丞相吕不韦捧上一柄剑。它比寻常宝剑要长、剑柄和剑鞘镶嵌着华贵玉石，因而显得分外沉甸甸的。
秦王政正准备接过宝剑——这可是父亲曾经佩戴的王者剑，意味着从今天起军权正式归于自己。无论是仲父身份还是丞相官职，吕不韦都符合给我挂上佩剑的资格，当然他亲手这样做，也算是在世人面前对我成人亲政的公开认可吧。
“杀啊！”
“宫中有贼，杀贼救驾！”
“不要跑了反贼！”
突然，嘈杂的声音从远而近，声音也越发清晰！
该来的，果然来了。真是贼喊捉贼啊！
我上前一把夺过王者剑，抽出那一抹寒光——剑身上篆刻的是细长清晰的“嬴”字，我是秦王嬴政，我再不是流亡异国的可怜赵政！
“昌平君何在？”
“臣在！”
“命你与昌文君速速率兵平叛，如有反抗当场格杀无论！”
“领命！”
昌平君低头跪下，接过宝剑，昂然出宫。
其实，昌文君早已在宫外准备多时了。
“母后，无须惊慌，请进宫暂避。丞相，跟我一同到宫门观战如何？”
事到临头，你还要假装——你还能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也许，毕竟是没有见识过兵戈的女人而已，真要到了这一步，你还是害怕了？
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祖母夏太后死。
距离现在才不到一年，群臣商议就要出兵攻赵，是否有碍？
可是看着群臣信心满满、一致决定进行这场削赵强秦的战争，我心中的疑虑被打消了。
“长安君？似乎不妥吧？以他王弟之尊，派他监军倒是可以。”有人刚提出长安君作为人选，就有人马上提出了反对的理由，“以长安君的学识才能，舌如剑是真不假，可要做到他的剑如舌就还要多历练一二了。”
有大臣附和着笑了。我心中涌起怒意：这是当我这个秦王不存在？虽然他是我异母弟，可人家确实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乘着大败赵国的长平一战之威，让韩桓惠王献给了秦国百里土地，因此才受封长安君的。
商讨结束，群臣都习惯地看着仲父、我的丞相吕不韦，等他对出征的统兵将领人选做决定，似乎忘记了我这个主持议事的秦王了。
“我相信王弟长安君，他能舌如剑，必定也能剑如舌。丞相你呢，你相信我的决断吗？”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下，我第一次没有称呼“仲父”，第一次冰冷而坚定，说出了我的决断——偌大的宫殿，一时静谧异常。
我的声音不好听，这我知道。我打过猎，知道豺狼那低沉嘶哑的声音，与我很像。可我很高兴自己有这个特点，虎狼之国的君王，声音如豺狼，不正合适吗？
丞相吕不韦，这个我称呼“仲父”多年的人，一时不知所措，想看我不敢、看群臣复杂神情不愿，嘴唇嗫嚅却没有发出声音，慢慢地低下了头。这一瞬间，我对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怜悯——他，真的老了。
也许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他只是个投机的商人而已，本质上并不喜欢刀与剑。
连我都为自己的这一决断而深感得意，因为顺水推舟又稳操胜券——群臣乃至丞相吕不韦，如何能懂我的心思？
“那就这么定了。”
在众人的短暂沉默中，我说出了简短的几个字。
“我王明断。”
吕不韦率先，群臣同声附和。
当然是明断了。伐赵获胜，王弟要感激我力挺让他带兵出征；而如果失败，那说他比我强的背后议论和势力，也就销声匿迹、一蹶不振了。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啊！
只是没想到，王弟长安君竟然会以区区十万兵顺势造我的反！
当然，接着没想到的是，有个叫嫪毐的宦官竟然被太后派去坐探，提前获知了这天大的阴谋！
哼哼，我要让群臣见识见识我的手段！当然，母后和吕不韦不会反对，也不敢反对了。
书生统兵竟然还敢造反，果然天真，天真到在屯留城被反对他的军官杀死。而我，对那些支持他的投机者毫不留情！
斩首处死，将屯留城的民众迁徙到临洮——这是我的决定。
王弟长安君的死，让我少了一个隐藏的王位竞争者，也让母后积极起来，传来书信，让吕不韦抓紧筹备我的冠礼——我想母后肯定是支持自己的亲儿子当秦王的。而吕不韦，还是在心里叫他一声仲父吧，他是看着我长大的，也知道我还是信任他的。
既然他只能做丞相，那么选择我当秦王，也总比选择死去的长安君强吧。
没想到，一件惊人的大事即将发生，这让我在痛苦中更坚定了。
既然要发生，那就让它来好了。我已经准备好了。
--------
恍惚中，近十年忍耐在记忆里疾速而过，明天我将名正言顺、吐气扬眉！
对着镜子，我又一次微笑了。
镜子里这个高瘦的男子其实不光相貌非凡，以后会让秦国乃至天下人都知道这一点的。
这金银错弦纹铜镜确实不错，做工精美。这可是原属魏地工匠的拿手绝活，随着魏国城邑被攻占，这些工匠和他们的技艺属于了我大秦。今后，我要让天下人都为大秦所用，而大秦属于我秦王政。
周文王、周成王戴的可是十二旒的天子冕旒，可惜明天我只能戴九旒的——他们可以，我为何不行？
从明天起，我将开启属于我的时代！
今晚，我要努力让自己睡得安然些。
我相信会的，因为一切尽在我掌握。
四月，己酉日。
雍城蕲年宫。
彗星又出现在天空，光芒照耀万里，也照亮了众人大惊失色的脸庞。
慧者晦也？天若有灵，彗星必当如帚，为我扫除一切污秽！
高台之上，猎猎风起。
“请我王！”赞礼官声音洪亮，透风入耳。
秦王政不疾不徐，稳步登上高台，他的长发已经束起，和宽大的黑色王服一起在风中飘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这个今天将真正大权独揽的二十二岁秦王。
“拜祭天地！”
“告祭先祖！”
“我王加冠！”
母后捧着冕旒，一脸庄重中带着感伤，似乎还有别的情感吧？哼哼，这样的母亲。
本来应该由父兄给自己带上这冕旒的，可是父亲已死，连唯一的异母弟长安君也因造反想夺位被杀，只好由母后来给自己戴上了。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我王佩剑！”
丞相吕不韦捧上一柄剑。它比寻常宝剑要长、剑柄和剑鞘镶嵌着华贵玉石，因而显得分外沉甸甸的。
秦王政正准备接过宝剑——这可是父亲曾经佩戴的王者剑，意味着从今天起军权正式归于自己。无论是仲父身份还是丞相官职，吕不韦都符合给我挂上佩剑的资格，当然他亲手这样做，也算是在世人面前对我成人亲政的公开认可吧。
“杀啊！”
“宫中有贼，杀贼救驾！”
“不要跑了反贼！”
突然，嘈杂的声音从远而近，声音也越发清晰！
该来的，果然来了。真是贼喊捉贼啊！
我上前一把夺过王者剑，抽出那一抹寒光——剑身上篆刻的是细长清晰的“嬴”字，我是秦王嬴政，我再不是流亡异国的可怜赵政！
“昌平君何在？”
“臣在！”
“命你与昌文君速速率兵平叛，如有反抗当场格杀无论！”
“领命！”
昌平君低头跪下，接过宝剑，昂然出宫。
其实，昌文君早已在宫外准备多时了。
“母后，无须惊慌，请进宫暂避。丞相，跟我一同到宫门观战如何？”
事到临头，你还要假装——你还能欺骗我到什么时候？！
也许，毕竟是没有见识过兵戈的女人而已，真要到了这一步，你还是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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