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忆往昔
黄文才虽被禁了足，他的那些酒肉朋友们第二天还是如约而至了。
这期间自然少不了针对屁精之王的嘲讽，他们甚至还想着等会儿在饭桌上借酒菜之名发起责难。
可当他们进了庭院，穿过竹林，从池面走进亭子时，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当一盘盘精美的佳肴摆上桌时，他们还未动筷，心里却已笃定起它们的美味来。
佳肴怎能不配美酒呢？
时清给他们上了两壶佳酿，芦香端上了几个精致的小盅。
领头的一人看到那些小盅嘲弄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醉风楼娘们的喝酒杯都比这个大。”
时清解释说：“我们掌柜的这酒，是秘制的，闻起来醇香浓厚，喝起来绵润爽滑，唯独这后劲十足凶猛，普通人用这样的小杯，三杯晕，五杯飘，八杯扶墙十杯倒，所以……”
“停停停！”那人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以前只知道五拳人尽干些低贱的活计，却不知道你们顺口溜也说得这样好啊。”
“少废话，换碗来！”一人附和道。
“酒不好，这饭庄就可以关门了。”
时清见这些人如此无礼，也不想再费口舌，按他们的要求给换了一个个大碗。
他等着看这群人的笑话呢。
在这群人饮酒期间，时清去过三四次，每次去都少不了听几声“五拳人”的称呼，但他一点也不气恼，因为他看到那些人喝得越来越醉了。
他们若是醉倒了，那也就不会再为难小掌柜了。
他心里这样朴素地想。
等时清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亭子里的场景已不忍细看。
两三个躺在地上，两三个趴在桌前，桌上杯盘狼藉，地上呕吐物遍布，唯独两个没倒下的，也是面色赤红，眼神迷离，一脸的呆像。
一人看着时清说：“这酒~嗝，果然~嗝……”他拿手抚抚胸口，“没想到，这屁精之王，嗝~做菜酿酒还真有一手。”
他说完胃里感到一阵翻涌，连忙转身趴到了亭栏上，一声干呕，呕吐物哗啦啦地喷涌而出，全都落到了池子里。
很快那池面上便有一群的小嘴在开开合合。
看几人醉成了这般模样，孙固无奈只好让郭砣去找黄文才。
黄文才原本是想他们给屁精之王一个下马威，却不料这群没用的东西个个成了一滩烂泥，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郭砣将众人一个个扛出了饭庄，丢在了黄文才备好的马车上。
马车走远了，郭砣还在幸灾乐祸地喊：“一路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回到小院，孙固已经简单做了几个小菜，他们就在院中支起了一个小桌，边吃边聊着。
孙固问时清：“时大哥，芦香姐，你们有孩子吗？”
芦香微微垂头，显得有些窘促。
时清笑笑，说：“我自小和父亲出海，那时身体出了问题，所以……”
孙固觉得很抱歉，触及了别人心中痛处。
郭砣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他大大咧咧地说：“孩子有什么好的，我就打算这样一辈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喝了一大口酒，又道：“时老弟，你们得望岛人为什么要出海，你们不怕海怪吗？”
时清说：“出海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得望岛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不出海很难生存，而出海可以带回许多这个大陆上没有的东西，物以稀为贵，便能卖得极高的价格，也正是因为我们出海，我们现在才能建立起得望城。”
“那你见过海怪吗？”郭砣问。
时清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说：“我七岁那年，和父亲出海，当时一共有三条船，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原本海面是很平静的，可最前面的一条船突然就不见了，连个过度都没有，只能看到海面翻着浪，飘着一堆的杂物，有十几个人在那里挣扎。”
“然后呢？”郭砣紧张地问。
“然后，这十几个人一瞬间全被拉入了海底。”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父亲大喊，‘有海怪！’他刚喊完，第二条船也遭遇了同样的情景。”
“再再然后呢？”
“我们吓坏了，船停在原地不敢再动，所有人的屏住呼吸静静等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海怪一直没有对我们这条船发动攻击，我们在海上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想着海怪一定走远了，才敢继续返航。”
郭砣听得入神，脸色凝重地问：“你看到海怪的样子了吗？”
时清摇摇头，“海怪从不浮出水面，他们只在水下攻击。那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遭遇海怪，虽然只有七岁，但记得无比清楚。”
“当时你那么小，为什么你父亲就要带你出海？”
时清苦笑，“得望岛人的七岁，差不多相当于你们的二十岁，我们的寿命太短，必须早早成熟起来。有的孩子五岁就跟着父亲出海了，一步步地学习如何辨别方向，辨别风向，辨别天气，操作船帆，协同合作，等等等等。”
孙固听着时清的述说，内心不剩欷吁，这真是一群可怜人。
郭砣接着问：“你们出海，遇到海怪的机会有多大？”
“其实海怪并不向大家说的那样到处都是。”时清说。
“我们得望岛人十次出海，至少有七八次都能平安归来，但是你们也知道，这不是几率大小的事，而是一旦你遇到了，那便彻底完了。这么多年，我和父亲出海那次，是唯一一次遭遇了海怪还能平安回来的。”
孙固心中泛起一丝同情，他问：“时大哥，芦香姐，你们还有别的亲人吗？如果有，你把他们接来，只要我在，就能让你们有一个吃饱喝足的安定生活。”
芦香明显发了一下怔，说：“我还有两个孩子。”
“孩子？”孙固不解。
时清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们亲生的，是从别人那里过继来的。”
孙固了然，看来在“有后”这方面，得望岛人和中岩大陆的人还保持着一致的步调。
时清又说：“我还有一个弟弟，他现在也在月升国，负责把我们出海收获的东西，卖往各处。如果小掌柜有什么需要的，而富州又没有的，回头我可以让他帮忙。”
孙固想了想，如今富州的商人极多，他们不仅来自月升国其它州城，还有五城国各处的，除了一些特殊的不易保存的东西，基本都能买到。
但时清这么一问，他脑中还是浮现了一件事物。
他说：“我真的有一样东西，心心念念，只可惜他远在数千里之外，念而不可得啊。”
时清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孙固笑笑，说：“我以前是个小乞丐，生活在一个叫固山的小地方，那里山多水多，群山之中，有无数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中生有一种鱼，头大而身圆，尾巴似蒲扇，他们只有在群星当空的夜晚才会浮出水面，身上的鳞片在星光下会发出幽蓝色的光，煞是美丽，让人觉得，他们仿若是来自于星空。
这鱼极少刺，肉极嫩，极滑，蒸煮煎炸，焖炖烩烤，无不适宜，一箸入口，三春不忘，哪怕是直接丢到清水里煮，那汤水都浓白滑腻，醇香馥郁。”
孙固说完，看向众人，几人都愣在那里。
郭砣咽下口水，说：“小掌柜，你这话说得我都馋了。”
孙固笑笑说，“这鱼名唤星光，只可惜如今只能想想，吃它，是没有机会的了。”
时清说：“小掌柜，你既然这么怀念家乡的鱼，那我回头让我兄弟帮你弄两条来，隔了几千里不算事，我那兄弟到处跑，一年起码也跑上几万里了。”
孙固哈哈大笑，“时大哥，你那兄弟要是能给我弄来两条，那我愿给他五百个道币。”
郭砣大惊，不过两条鱼而已，何以会让孙固如此破费？
五百道币可以在富州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时清心思却明显比郭砣细腻不少，他问道：“小掌柜，这鱼，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孙固给他解释道：“这鱼一旦离了寒潭，哪怕以潭水饲养，也活不过两个时辰，一死便极快发臭，所以我说，也只能想想解馋了。”
众人了然。
这期间自然少不了针对屁精之王的嘲讽，他们甚至还想着等会儿在饭桌上借酒菜之名发起责难。
可当他们进了庭院，穿过竹林，从池面走进亭子时，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而当一盘盘精美的佳肴摆上桌时，他们还未动筷，心里却已笃定起它们的美味来。
佳肴怎能不配美酒呢？
时清给他们上了两壶佳酿，芦香端上了几个精致的小盅。
领头的一人看到那些小盅嘲弄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了？醉风楼娘们的喝酒杯都比这个大。”
时清解释说：“我们掌柜的这酒，是秘制的，闻起来醇香浓厚，喝起来绵润爽滑，唯独这后劲十足凶猛，普通人用这样的小杯，三杯晕，五杯飘，八杯扶墙十杯倒，所以……”
“停停停！”那人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以前只知道五拳人尽干些低贱的活计，却不知道你们顺口溜也说得这样好啊。”
“少废话，换碗来！”一人附和道。
“酒不好，这饭庄就可以关门了。”
时清见这些人如此无礼，也不想再费口舌，按他们的要求给换了一个个大碗。
他等着看这群人的笑话呢。
在这群人饮酒期间，时清去过三四次，每次去都少不了听几声“五拳人”的称呼，但他一点也不气恼，因为他看到那些人喝得越来越醉了。
他们若是醉倒了，那也就不会再为难小掌柜了。
他心里这样朴素地想。
等时清最后一次去的时候，亭子里的场景已不忍细看。
两三个躺在地上，两三个趴在桌前，桌上杯盘狼藉，地上呕吐物遍布，唯独两个没倒下的，也是面色赤红，眼神迷离，一脸的呆像。
一人看着时清说：“这酒~嗝，果然~嗝……”他拿手抚抚胸口，“没想到，这屁精之王，嗝~做菜酿酒还真有一手。”
他说完胃里感到一阵翻涌，连忙转身趴到了亭栏上，一声干呕，呕吐物哗啦啦地喷涌而出，全都落到了池子里。
很快那池面上便有一群的小嘴在开开合合。
看几人醉成了这般模样，孙固无奈只好让郭砣去找黄文才。
黄文才原本是想他们给屁精之王一个下马威，却不料这群没用的东西个个成了一滩烂泥，心底气不打一处来。
郭砣将众人一个个扛出了饭庄，丢在了黄文才备好的马车上。
马车走远了，郭砣还在幸灾乐祸地喊：“一路走好，欢迎下次再来。”
回到小院，孙固已经简单做了几个小菜，他们就在院中支起了一个小桌，边吃边聊着。
孙固问时清：“时大哥，芦香姐，你们有孩子吗？”
芦香微微垂头，显得有些窘促。
时清笑笑，说：“我自小和父亲出海，那时身体出了问题，所以……”
孙固觉得很抱歉，触及了别人心中痛处。
郭砣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他大大咧咧地说：“孩子有什么好的，我就打算这样一辈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喝了一大口酒，又道：“时老弟，你们得望岛人为什么要出海，你们不怕海怪吗？”
时清说：“出海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得望岛人因为身体上的缺陷，不出海很难生存，而出海可以带回许多这个大陆上没有的东西，物以稀为贵，便能卖得极高的价格，也正是因为我们出海，我们现在才能建立起得望城。”
“那你见过海怪吗？”郭砣问。
时清脸色变了又变，好一会儿才说：“我七岁那年，和父亲出海，当时一共有三条船，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原本海面是很平静的，可最前面的一条船突然就不见了，连个过度都没有，只能看到海面翻着浪，飘着一堆的杂物，有十几个人在那里挣扎。”
“然后呢？”郭砣紧张地问。
“然后，这十几个人一瞬间全被拉入了海底。”
“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父亲大喊，‘有海怪！’他刚喊完，第二条船也遭遇了同样的情景。”
“再再然后呢？”
“我们吓坏了，船停在原地不敢再动，所有人的屏住呼吸静静等在那里。不知为什么，海怪一直没有对我们这条船发动攻击，我们在海上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想着海怪一定走远了，才敢继续返航。”
郭砣听得入神，脸色凝重地问：“你看到海怪的样子了吗？”
时清摇摇头，“海怪从不浮出水面，他们只在水下攻击。那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遭遇海怪，虽然只有七岁，但记得无比清楚。”
“当时你那么小，为什么你父亲就要带你出海？”
时清苦笑，“得望岛人的七岁，差不多相当于你们的二十岁，我们的寿命太短，必须早早成熟起来。有的孩子五岁就跟着父亲出海了，一步步地学习如何辨别方向，辨别风向，辨别天气，操作船帆，协同合作，等等等等。”
孙固听着时清的述说，内心不剩欷吁，这真是一群可怜人。
郭砣接着问：“你们出海，遇到海怪的机会有多大？”
“其实海怪并不向大家说的那样到处都是。”时清说。
“我们得望岛人十次出海，至少有七八次都能平安归来，但是你们也知道，这不是几率大小的事，而是一旦你遇到了，那便彻底完了。这么多年，我和父亲出海那次，是唯一一次遭遇了海怪还能平安回来的。”
孙固心中泛起一丝同情，他问：“时大哥，芦香姐，你们还有别的亲人吗？如果有，你把他们接来，只要我在，就能让你们有一个吃饱喝足的安定生活。”
芦香明显发了一下怔，说：“我还有两个孩子。”
“孩子？”孙固不解。
时清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们亲生的，是从别人那里过继来的。”
孙固了然，看来在“有后”这方面，得望岛人和中岩大陆的人还保持着一致的步调。
时清又说：“我还有一个弟弟，他现在也在月升国，负责把我们出海收获的东西，卖往各处。如果小掌柜有什么需要的，而富州又没有的，回头我可以让他帮忙。”
孙固想了想，如今富州的商人极多，他们不仅来自月升国其它州城，还有五城国各处的，除了一些特殊的不易保存的东西，基本都能买到。
但时清这么一问，他脑中还是浮现了一件事物。
他说：“我真的有一样东西，心心念念，只可惜他远在数千里之外，念而不可得啊。”
时清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孙固笑笑，说：“我以前是个小乞丐，生活在一个叫固山的小地方，那里山多水多，群山之中，有无数深不见底的寒潭。
寒潭中生有一种鱼，头大而身圆，尾巴似蒲扇，他们只有在群星当空的夜晚才会浮出水面，身上的鳞片在星光下会发出幽蓝色的光，煞是美丽，让人觉得，他们仿若是来自于星空。
这鱼极少刺，肉极嫩，极滑，蒸煮煎炸，焖炖烩烤，无不适宜，一箸入口，三春不忘，哪怕是直接丢到清水里煮，那汤水都浓白滑腻，醇香馥郁。”
孙固说完，看向众人，几人都愣在那里。
郭砣咽下口水，说：“小掌柜，你这话说得我都馋了。”
孙固笑笑说，“这鱼名唤星光，只可惜如今只能想想，吃它，是没有机会的了。”
时清说：“小掌柜，你既然这么怀念家乡的鱼，那我回头让我兄弟帮你弄两条来，隔了几千里不算事，我那兄弟到处跑，一年起码也跑上几万里了。”
孙固哈哈大笑，“时大哥，你那兄弟要是能给我弄来两条，那我愿给他五百个道币。”
郭砣大惊，不过两条鱼而已，何以会让孙固如此破费？
五百道币可以在富州买个不错的房子了。
时清心思却明显比郭砣细腻不少，他问道：“小掌柜，这鱼，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孙固给他解释道：“这鱼一旦离了寒潭，哪怕以潭水饲养，也活不过两个时辰，一死便极快发臭，所以我说，也只能想想解馋了。”
众人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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