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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开张大吉

    二月望日这一天,和一年中的其它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富州的百姓正忙于一日的生计时,城内出现了三支二十人的队伍。

    他们披红挂彩,敲锣打鼓,自三个方向同时向城中心挺近。

    起初人们以为有人家行嫁娶之事,可不多时这队伍不仅敲锣打鼓,还高喊起了整齐划一的口号。

    人们驻足定睛,倾耳谛听,方才听清这群人喊的是:

    从文饭庄

    酒美肉香

    从文饭庄

    天下无双

    他们反复高喊着,将这朗朗上口的口号印在了人们的脑海里,也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

    三支队伍在紫薇大道的街尾相汇,变成一支六十人的队伍继续将口号喊得震天响,走街串巷,最后来到西古河畔,沿着河岸一路走到了从文饭庄。

    那些跟随队伍的人总算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孙固一脸懵怔地看着这群队伍在他面前站定。

    “这……”

    他疑惑地看身旁几人。

    葛白走出来,笑着说:“酒香也怕巷子深,我帮你宣传宣传。”

    他给队伍中的每人都分发了两个元晶币,大家得了钱喜笑颜开,排成长长的一列,沿着河岸又走了,边走边喊:

    从文饭庄

    酒美肉香

    从文饭庄

    天下无双

    锵~

    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孙固对葛白说:“葛伯伯,谢谢你。”

    葛白拍拍他的肩膀,“不用谢我,这里远离繁华,人烟稀少,我主要是怕老夫人的钱收不回来。”

    他说完哈哈大笑,搂着孙固的肩膀进了院子。

    院子里靠墙摆了一张木桌,上面放着各种蜜饯点心,孙鲁在那里喊:“臭小子,我都闻到酒香了,快点给我上一壶。”

    葛白笑着说:“今天饭庄开张大吉,你不应该先给一点见面礼,再讨酒喝吗?”

    “那你给了吗?”

    葛白一愣,摸了摸身子,发现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便捋下手腕上的一串珠子,递给孙固。

    “葛伯伯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串珠子跟了我几十年,就送你当作礼物吧。”

    孙鲁惊得嘴巴大张,哎呀呀地不满道:“好你个葛白,二十年前我向你讨这串珠子,你说……”

    葛白没理孙鲁,笑着对孙固说:“这珠子火烧不毁,水浸不坏,轻如薄衫,硬如钢铁,你把它带在身上,它会保佑你平平安安的。”

    孙固知道这珠子一定极其珍贵,不然以葛白和孙鲁的交情,绝不可能不相赠。

    但他知道葛白的脾性,便收下珠子对葛白说:“谢谢葛伯伯,以后你想吃美食了,随时来这里。”

    “好,一定会的。”葛白笑着将头转向孙鲁,“轮到你了,你总得送样更贵重的吧?”

    孙鲁看了看在厨房忙进忙出的简陌,翻翻白眼嘟囔道:“送个屁!我连自己的闺女都被这臭小子骗走了,还能有比这更贵重的东西吗?”

    葛白哈哈大笑,孙固赶紧说:“我先去厨房准备了,客人一会儿就要来了。”

    简陌在厨房里忙得小脸通红,但却如鸟雀一样轻盈快乐。

    孙固帮她擦擦额头的汗,让她休息下,她却摇摇头,趁人不备快速地在孙固嘴上啄了一下。

    孙固顿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

    今日开张并不对外迎客,来人是孙家请的几个富州大人物,中午要来的是韦天潇一家。

    韦天潇带了夫人和独女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时辰到,毕竟是孙家相邀,他们也想表现出自己的尊重。

    见到老夫人,韦天潇大吃一惊,他实没料到老夫人也会在场,赶紧带着家人上前见礼。

    老夫人笑呵呵地说:“只是吃顿家常便饭,不用拘礼。不过天潇,这饭庄,是我和孙固娃娃一起开的,等会儿你要是觉得好吃,可得帮我多推介,让我多赚些钱。”

    韦天潇笑着说:“那是一定,一定的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他的独女说:“你就是韦柯吧?我常听人说,韦家的独女才干过人,心地又善良,为富州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可我没想到长得也这么标致,真是完美的人儿。”

    韦柯被说得有些脸红,她福了一福,轻声道:“老夫人谬赞了,韦柯做得远不及老夫人万一,不过韦柯有心以老夫人为范,做一个不让须眉的女子。”

    她话说得虽轻柔,又极恭敬,却也透着一股坦诚下的决心和坚毅。

    老夫人赞赏地点点头,说:“以后若是有需要孙家的,你就和月清说,你们是一样一样的人儿。”

    简月清上前拉起韦柯的手,她们这些年已经有过多次交集,不论是生意还是赈济,两个人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事实上两人早已情同姐妹,简月清只年长了韦柯五岁,但因为辈分的缘故,明面上韦柯还是得叫她一声伯母。

    简月清故意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就给伯母说,伯母一定鼎力相助。”

    韦柯向她翻了个白眼,她笑得更欢了。

    老夫人又和韦夫人寒暄了几句,一群人便向竹林走去。

    行至分叉处,见到那两块木牌,韦天潇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几个粗人,必然是无肉不欢啦,所以老夫人,我们就走这右边了。”

    几人一拱手便分作了两波。

    出了竹林,视野豁然开阔,韦天潇立在池边,忍不住叹道:“妙,妙极,简洁直接却意蕴悠长,大道至简的道理,或许就在于此吧。”

    他叹完对着孙鲁和葛白说:“我料想这设计营造之人,必是个见过天下风景、洞悉一切世事后,心迹归于隐逸的高人。”

    两人笑而不言,只示意他下了跳石,往亭中去。

    三人安坐于亭下不久,时清便端着一个木盘出现在了跳石上。

    另一列跳石上,也出现了芦香的身影。

    盘中一共三道冷菜,时清一边上菜一边报菜名:

    醋香辣口美人舌;

    清爽解腻镇妖塔;

    白雪飞扑火焰山。

    韦天潇一看,那美人舌实为蛤蜊肉,用醋泡着,点缀着一些火红的小米辣碎,想着蛤蜊活水中伸出触须的样子,叫个美人舌倒也贴切。

    至于那镇妖塔,不过就是一碧绿的野菜,拌着切碎的干丝,在盘中堆成了塔的形状。

    而那个白雪飞扑火焰山,则是更离谱了,无非就是几片大红柿子。

    韦天潇忍不住问:“为何这只有火焰山,却不见雪呢?”

    时清笑道:“掌柜的说,火焰太热,雪都化了。”

    韦天潇哑然。

    接着时清又往返了三次,端上了各种有着稀奇古怪名字的菜肴。

    大家对这名字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但只看那些菜的品相,便觉得极其可口。

    孙固端着酒盅和酒壶也来了,向韦天潇、孙鲁、葛白一一问了好。

    孙鲁看着那精致的酒盅,笑问:“你这三个酒盅……是把我们当闺房里的大姑娘了吗?”

    “大姑娘可没有这样的胡子。”韦天潇作势在颏下捋了一把。

    孙固解释道:“这酒名叫醉忘乡,是我在伯母酿的酒的基础上,进行了二次提纯蒸馏勾兑,里面还加了些东西,酒性十分浓烈,我怕伯父们多喝会醉倒。”

    三人直勾勾地盯着孙固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上酒碗,越大越好!”葛白喊。

    孙鲁附和,“酒坛子给我搬上来!”

    韦天潇一拍桌子,“今天就让你看看三位酒中仙的风采!”

    孙固无奈,只得和时清将酒壶和酒盅撤了下去。

    不一会儿,郭砣抱着超大一坛子酒上了跳石。

    孙固捧着三个孩儿脸一样的大海碗跟在后面。

    几人看那大坛大碗,虽诧异他们的巨大,但还是叫好道:“这才像话么。”

    孙固将碗摆成一排,郭砣撕开封泥,浓浓的酒香瞬间就飘满了整个亭子,向池面漫去。

    “好酒!”几人同声喊道。

    郭砣抱起酒坛向碗中注酒,晶莹的酒夜在碗中翻起柔滑的酒花,香气更添馥郁,三人馋得吞咽起了口水。

    三碗注满,三人迫不及待各取其一,举碗示意一下,仰头就灌。

    这酒确实芳香馥郁,醇厚绵柔,刚入口时犹如蜂蜜般润滑,舌头和喉咙都有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

    可这只是它隐藏的外衣,实际上此酒性格非常暴躁,适合细品,决不能大口灌下。

    大口一是品不出它真正的美妙来,二是这酒大量下肚后,将引起一定的不适。

    这些特点三人在喝酒入肚的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但大碗是自己选的,酒坛是自己要的,只得硬着头皮喝下去。

    一碗下肚,三人都不约而同地长哈一口气。

    孙鲁和葛白打个酒嗝说:“确实是无上的美酒。”

    韦天潇的酒嗝一直卡在胸口上不来,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不舒服。

    孙固问:“韦伯伯,你觉得这酒如何?”

    “好,顶好!”韦天潇伸出大拇指,“你韦伯伯喝过天下所有的名酒,但在你这醉忘乡面前,都逊色不少,我愿称其为天下第一!”

    “既然这样,郭砣,快给三位伯伯再满上。”孙固赶紧吩咐道。

    三人这回没有了适才的豪气,喝酒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

    这第二碗酒下肚后,三人的脸色泛了红。

    韦天潇腹中更是隆隆作响,肠胃滚热。

    “郭砣,快给三位伯伯再满上。”孙固又吩咐道。

    郭砣倒酒的间隙,孙固夸赞道:“三位伯伯果然都是海量,这酒别说一碗,我之前只喝了一小盅,就晕乎得找不着北了。可看几位伯伯,面不改色,神态从容,刚刚确实是我太小看你们了。”

    三碗酒已满,被恭维海量的三人自然端碗再饮,只是速度却慢了,更慢了……

    好不容易饮完了,碗刚放下,却听孙固又道:

    “郭砣,快,快给……”

    “等等等等等……”几人几乎是同时伸手制止。

    “怎么了?”孙固佯装不解。

    韦天潇适才因为喝得太猛,此时只觉胸腔隐痛,胃中翻腾。

    他说:“三碗刚刚好,下面让伯伯们自己品酒吃菜聊天吧,你去那边看看。”

    他指了指女眷所在的亭子。

    “好,那伯父们自行方便,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

    孙固领着郭砣走了。

    韦天潇突然打了个酒嗝出来,顿时舒服了许多,他顺着胸口说:“这孩子,不厚道啊!”

    葛白哈哈笑道:“你不了解,这孩子最厚道了。要怪,就只能怪我们自己了。”

    孙鲁闻着碗壁残留的酒香,说:“这酒确实极品,这小子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只不过这酒也确实适合细品,不适合大口干。”

    韦天潇和葛白表示赞同。

    “但大碗是我们自己咆哮着讨来的,此时也不适合更换酒盅,咱们就端着大碗抿着喝吧。”

    韦天潇和葛白表示赞同。

    韦天潇此时浑身发热,却不难受了,反而有种周身舒畅的感觉,这说明酒劲已经开始显现,但还没有作用到意识上。

    他对孙鲁葛白二人说:“今日饮酒,你们二人务必不可催动修道者的元气,不然这酒喝得就没意思了。”

    他自己是普通人,感受过了这酒的浓烈,知道若是两人不动元气,喝下去也必醉无疑,若是用了元气,那对自己可就极不公平了。

    两人保证道:“和韦兄喝酒如何能干这等事,放心,要醉一起醉,要倒一起倒。”

    葛白抓起酒坛子将三个碗倒了半满,大家都象征性地抿了一小口,开始品尝桌上的几道佳肴。

    韦天潇有些意外地说:“这少年酿得一手好酒已让我极其震惊,实在没料到这菜也做得如此美味可口。”

    他拾箸夹了一薄片鱼肉入嘴,眯眼缓缓鼓动着腮,一幅陶醉的模样。

    他说:“在如此清雅的地方,品着美酒,感受着微风的吹拂,与挚友相谈,恣意闲适,实是人间最快乐的事。”

    韦天潇大爱这种感觉,他对孙鲁说:“我正准备另建一处宅院,也要建成这种清雅简洁的样子。你告诉我,这饭庄的营设出自哪位高人?”

    孙鲁笑回:“这位高人,你不是刚见着了吗?”

    “嗯?谁?”

    “你还说人家不厚道来着。”葛白在一旁打趣。

    韦天潇一惊,一脸的不可思议,“刚刚的少年?”

    “别看人家是少年。”

    “却早已看遍天下风景。”

    “洞悉一切世事。”

    “心迹已归于隐逸。”

    “的高人!”

    孙鲁和葛白默契地一唱一和。

    韦天潇哈哈大笑,“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端起酒碗干了一大口,剧烈地咳了起来,让人分不清他是咳出了泪,还是笑出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