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个李贶生几乎快要认不出来的老人正躺在床上，他看见了李贶生的到来，在微微点头示意之后，没有对李贶生开口说什么，而是先对一旁照顾自己的勤务员和卫生员说到：
“辛苦你们了，麻烦你们先离开一下，给我们两个一点点空间，谢谢。”
老师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清晰，周围的卫生员和勤务员对皇帝的用语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没有做出什么夸张的反应，几名卫生员再次检查了一下皇帝的身体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贶生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卫生员做完这一切，向卫生员微微点头并轻声道了声谢谢后，才靠近了老师。
“老头子，你二十年前可比现在精神多了。”
“你也说了是二十年前，现在我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早就没有以前的精力了。”
“医生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要我跟你说说我的老师对死亡的评价吗？物质不灭，不过粉碎而已......”
“不如先说说你自己吧，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过你死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最多天下大乱，再糟糕的结局不过就是打几场内战而已，或许底层会失败，并且在可以看见的未来里一直失败，但他们最终会胜利的。”
“老头子，我需要的可不是你在这里给我搞什么演讲，我要的是计划，是理论，是方案。”
“......没有那种东西。”
“哈？！”
老人躺在床上，看着一脸震惊的李贶生，笑着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答案。
“没有那种东西，什么计划，什么理论，什么方案的，这些东西统统都没有......嗯，我好像记得大概五十年前，那时候我才当上皇帝的时候好像制定过类似的东西，当时我好像还想的是二十年恢复国力，稳定权利，二十年进行土地改革，再来二十年做好工业化的准备什么的......但这些计划早就完蛋了。
稳定权利比我想象之中的更简单一点，我只花了十几年，那帮人就喊着什么圣君的。土地改革我则搞了三十多年都没有搞定，现在还能弄出一大堆乱子来，工业化的准备弄得也是乱七八糟的，江淮那边的纺织业简直在无序发展，我反而快变成手工业的保护者和工业化的阻碍者了。
别把我当成什么神仙，我没法掐掐手指就算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说白了，我靠着我脑子里那些知识勉强比你们厉害点，但也仅此而已，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些？”
李贶生找了张椅子坐下，一边用小刀削着卫生员留下来的苹果，一边说到：
“如果你真没有什么计划，那这些年你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吧，慢慢来不好吗，这样的话，那帮文人也不会这么快就和你闹翻。”
“因为除了这个我不会做别的了啊。”
老人的语气很认真，全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语气。
“我只会干这个，我除了这个别的都干不来。”
“......”
李贶生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老人，老人看了看，向李贶生展现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然后翻了个白眼。
“也对，你现在的牙齿可啃不了苹果了，那为什么那帮卫生员给你放几个苹果在这里？”
“估计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什么神明，而神怎么可能因为衰老而出现一口烂牙，连苹果都啃不了了呢。”
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自嘲的随口说了一句后，老人转头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贶生，想听我说说我以前的故事吗？我是说，我上辈子的故事。”
“你怎么说不就是想要我听吗，我拒绝了你也会说出来的吧。”
“哈，哈哈，也对，不过我都憋了七十年了，现在我都快死了，总得让我说出来吧。”
“你说，我听着。”
老人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找到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说出这个故事，李贶生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上前找了几个枕头垫在老人的脖子后面，顺便也在被子上擦了擦自己因为削苹果而被汁水弄脏的手。
“我这一辈子的名字你大概也听惯了，朱厚照，只不过，对于我来说，我还是对我上辈子的真名更熟悉一点。
我上辈子的真名，叫做伊泽望（IZaWaNoZoMi）。”
“瀛洲人？”
李贶生这下有点惊讶了，他知道老师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但他下意识的以为老师上辈子应该也是个中原人才对。
居然是瀛洲人？
还是说，在老师的上一辈子里，瀛洲已经被天朝吞并了？
看着李贶生有些思索的表情，伊泽望摇了摇头，说到：
“准确来说，我是美国人，美籍日裔。”
“美国？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个新大陆？”
“对，在我上一辈子，也就是你们现在大概四百多年不到五百年之后，那片地方出现过一个挺厉害的国家，基本上你可以看作是现在天朝之于东亚的地位，只不过放大到世界而已。
虽然我青年的时候，那个国家都快完蛋了，不过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个国家还完全没有完蛋的迹象。我记得......好像是万和八年吧，西历二零二七年的样子，日本总崩溃，一大堆企业不是跑中美就是跑韩国，我爸妈的企业当时跑到美国去了，我全家也跟着一起去了。
哦，顺便一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西历一五六六年。
跑美国之后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很快美国也爆发经济危机了，然后天朝这边就靠着他们的两个和鸟笼政策爬上了世界第一的位置，再之后，就是一连串的狗屁事，美国被各种运动几乎彻底撕裂，我当时加入了重组黑豹运动，结果在跟纽约的财阀打手打仗的时候一不小心冲得太过头，被那帮杂种抓住，弄死了。”
还真是有够精彩的。
也有够荒诞的。
李贶生想象不到老师所描述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白了，在他的印象里，新大陆还是一片只有几个野人部落，基本上没什么建设的蛮荒之地，说那片地方会建立起一个比天朝都厉害的国家，然后这个国家还在短短几十年里从世界第一都陷入了崩溃，之后一帮瀛洲人，西夷人还有昆仑奴打着某个天朝人的旗号跟官府对着干什么的。
这实在超出他的想象了。
另一边，老人仍然在不断说着，但更多的，似乎已经从对李贶生的述说，变成了某种单纯的回忆和解剖自我。
“辛苦你们了，麻烦你们先离开一下，给我们两个一点点空间，谢谢。”
老师的语气很平静，也很清晰，周围的卫生员和勤务员对皇帝的用语似乎也早已经习惯了，没有做出什么夸张的反应，几名卫生员再次检查了一下皇帝的身体后便转身离开了。
李贶生在一旁静静的等待着卫生员做完这一切，向卫生员微微点头并轻声道了声谢谢后，才靠近了老师。
“老头子，你二十年前可比现在精神多了。”
“你也说了是二十年前，现在我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只能躺在床上等死了，早就没有以前的精力了。”
“医生说你活不了多久了。”
“要我跟你说说我的老师对死亡的评价吗？物质不灭，不过粉碎而已......”
“不如先说说你自己吧，老头子，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想过你死之后会发生什么吗？”
“最多天下大乱，再糟糕的结局不过就是打几场内战而已，或许底层会失败，并且在可以看见的未来里一直失败，但他们最终会胜利的。”
“老头子，我需要的可不是你在这里给我搞什么演讲，我要的是计划，是理论，是方案。”
“......没有那种东西。”
“哈？！”
老人躺在床上，看着一脸震惊的李贶生，笑着摇了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答案。
“没有那种东西，什么计划，什么理论，什么方案的，这些东西统统都没有......嗯，我好像记得大概五十年前，那时候我才当上皇帝的时候好像制定过类似的东西，当时我好像还想的是二十年恢复国力，稳定权利，二十年进行土地改革，再来二十年做好工业化的准备什么的......但这些计划早就完蛋了。
稳定权利比我想象之中的更简单一点，我只花了十几年，那帮人就喊着什么圣君的。土地改革我则搞了三十多年都没有搞定，现在还能弄出一大堆乱子来，工业化的准备弄得也是乱七八糟的，江淮那边的纺织业简直在无序发展，我反而快变成手工业的保护者和工业化的阻碍者了。
别把我当成什么神仙，我没法掐掐手指就算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说白了，我靠着我脑子里那些知识勉强比你们厉害点，但也仅此而已，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做这些？”
李贶生找了张椅子坐下，一边用小刀削着卫生员留下来的苹果，一边说到：
“如果你真没有什么计划，那这些年你没有必要做这些事情吧，慢慢来不好吗，这样的话，那帮文人也不会这么快就和你闹翻。”
“因为除了这个我不会做别的了啊。”
老人的语气很认真，全然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语气。
“我只会干这个，我除了这个别的都干不来。”
“......”
李贶生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了老人，老人看了看，向李贶生展现了一下自己的牙齿，然后翻了个白眼。
“也对，你现在的牙齿可啃不了苹果了，那为什么那帮卫生员给你放几个苹果在这里？”
“估计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什么神明，而神怎么可能因为衰老而出现一口烂牙，连苹果都啃不了了呢。”
也不知道是讽刺还是自嘲的随口说了一句后，老人转头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贶生，想听我说说我以前的故事吗？我是说，我上辈子的故事。”
“你怎么说不就是想要我听吗，我拒绝了你也会说出来的吧。”
“哈，哈哈，也对，不过我都憋了七十年了，现在我都快死了，总得让我说出来吧。”
“你说，我听着。”
老人动了动身子，似乎想要找到一个更加舒适的姿势说出这个故事，李贶生保持着冷漠的表情，上前找了几个枕头垫在老人的脖子后面，顺便也在被子上擦了擦自己因为削苹果而被汁水弄脏的手。
“我这一辈子的名字你大概也听惯了，朱厚照，只不过，对于我来说，我还是对我上辈子的真名更熟悉一点。
我上辈子的真名，叫做伊泽望（IZaWaNoZoMi）。”
“瀛洲人？”
李贶生这下有点惊讶了，他知道老师有着上辈子的记忆，但他下意识的以为老师上辈子应该也是个中原人才对。
居然是瀛洲人？
还是说，在老师的上一辈子里，瀛洲已经被天朝吞并了？
看着李贶生有些思索的表情，伊泽望摇了摇头，说到：
“准确来说，我是美国人，美籍日裔。”
“美国？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那个新大陆？”
“对，在我上一辈子，也就是你们现在大概四百多年不到五百年之后，那片地方出现过一个挺厉害的国家，基本上你可以看作是现在天朝之于东亚的地位，只不过放大到世界而已。
虽然我青年的时候，那个国家都快完蛋了，不过更早一些的时候，那个国家还完全没有完蛋的迹象。我记得......好像是万和八年吧，西历二零二七年的样子，日本总崩溃，一大堆企业不是跑中美就是跑韩国，我爸妈的企业当时跑到美国去了，我全家也跟着一起去了。
哦，顺便一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是西历一五六六年。
跑美国之后也没过几年好日子，很快美国也爆发经济危机了，然后天朝这边就靠着他们的两个和鸟笼政策爬上了世界第一的位置，再之后，就是一连串的狗屁事，美国被各种运动几乎彻底撕裂，我当时加入了重组黑豹运动，结果在跟纽约的财阀打手打仗的时候一不小心冲得太过头，被那帮杂种抓住，弄死了。”
还真是有够精彩的。
也有够荒诞的。
李贶生想象不到老师所描述的未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说白了，在他的印象里，新大陆还是一片只有几个野人部落，基本上没什么建设的蛮荒之地，说那片地方会建立起一个比天朝都厉害的国家，然后这个国家还在短短几十年里从世界第一都陷入了崩溃，之后一帮瀛洲人，西夷人还有昆仑奴打着某个天朝人的旗号跟官府对着干什么的。
这实在超出他的想象了。
另一边，老人仍然在不断说着，但更多的，似乎已经从对李贶生的述说，变成了某种单纯的回忆和解剖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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