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坡

    一条河横亘在大地上，它弯弯曲曲，延绵数千里。在它的中间一段高坡，很多鱼儿想到更好的地方栖息，必须游过这条段高坡。

    而灰熊就在这段高坡严防死守。对于他们来说，鱼儿是一顿美美的大餐。

    我是千千万万条鱼儿中的一条，游泳的本领不算很强，却每天都很努力、快乐。我游过了白天，游过了黑夜，游过了春秋，游过了冬夏。我是一条简单快乐的鱼儿。

    大河上的天空真美啊，那澄净的蓝，那透人心脾的白。我看着醉着，想着游着，前进着。我的心内像是涌进了喷薄的泉水。

    天空中亦有乌云，大河上亦有诡异的黑暗。大片的乌云张开了血盆大口，雨水从口里流了下来。大河要经受住这次雨打。而对鱼儿来说恶劣天气是最考验他们的。他们死于这场暴雨的比例很高。

    我和他们一样，听到了雷声一样会惊惧，看到了电闪一样会躲避。我在河水里不停地游啊游。我调整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的身体更适合于水流。那电闪雷鸣，那滂沱大雨，那怒吼的狂风，在我身边周旋着。我找寻我的同伴，向他们请教一些方法和技巧。鱼儿很多，你只要问他们，大多都不会吝惜自己的知识。在群体中我吸取着智慧，在孤独的时候我反省自己的缺点。渐渐地我明白了这天气恶劣本是常态，我所能做的就是适应。

    鱼儿的一生不要奢求什么安逸。美好总与付出相伴，危险总与生命共存。我是大河中的我，是蓝天下的我，是河水包裹着我，是大地环抱着的我。当风雨来临的时候，我幻想着自己是大地，能够承受落在地面的上雨打。当我十分疲惫的时候，我幻想着自己是劳夫，头顶烈日感受还在劳作。我变得渺小了，渺小得像这大地一样，像这生灵一样。渐渐，我的毅力得到舒展，在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巨大的灵魂。

    熊掌对于鱼儿来说就是魔鬼的手掌，死神的手掌。熊高大威猛。它伸手一捞，鱼儿的命运就注定了。河水很清。我跟着鱼群往前游。今天的阳光很好，是一个明媚的天气。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面镜子。这对于灰熊来说是很有利的。它们能看清河水下的一草一木。而对于鱼群来说是极端的危险。

    即使最强壮的最灵活的鱼儿到了这里也有死伤。

    跳跃我是会的。平时为了吸一口空气，想吐一下泡泡，追逐一下阳光，我都会跃出水面。那种感觉真的很美。像是弓箭在寻找靶子，像是猎豹在追赶猎物。平时认真一点，在高坡处就多一点逃脱的把握。死亡很残酷。灰熊用它那粗大的爪子抓住你，然后用力挤压，不让你挣脱。它的牙尖嘴利，能够用牙刺穿你的皮肤，然后大口大口地把你嚼成肉沫。对于鱼群来说，谁都不想这弱肉强食的法则夺去生命，更重要的是这个过程要承受肉体上难言的痛苦。遇到干净利落灰熊还好说，它能给你个痛快，可是遇到阴险的毒辣的，它偏要折磨你一番不可。它会把你放在手掌中把玩，重重地拍打你，用手指尖刺你个半死不活，然后再换多种吃法。有的先吃头，有的把眼珠子扣掉先吃。这样的灰熊谁遇见谁倒霉。

    我来到了高坡，那水真是清洌，两边的草木也很旺盛。这里早早地就有几只灰熊在那里等待了。它们站在石头上，像是几个巨大的魔鬼。我是这千千万鱼儿的一条，我可能是游过去的，也可能是死于熊掌的。这鱼群能承受的痛苦我也能承受。死不是一终结，一条鱼死了，千千万条鱼又蹦了出来。跃上那个高坡也就是天堂。

    鱼群发起了群跃。这里他们保证存活的唯一办法。必然有鱼儿死去，也必然有鱼儿逃脱。有些鱼儿在水里打转转，他们不知道是没想好还是不敢跃。在这里勇敢、技巧、时机都很重要。我想着平常跃出水面的姿势，思考着跃起的起点和角度。哈，我的心里扑通扑通跳，这不比寻常，我比任何时候都紧张。但我马上给自己输入稳定的想法。事情能够做成是在关键时刻如平常，平常的时候如关键时刻，能够想到这一点，我的心情轻松多了。蓝天依然是那么蓝，像是我平常跃起看到的。水的温度也正好，我和朋友玩耍的时候就这个温度。那个灰熊有多可怕呢？暗夜里我听到狼嚎不也是轻轻松松睡眠吗？很多伙伴跃了上去。我也准备好了。我在一头灰熊面前，然后跃出了水面，灰熊赶紧伸出手去捉我。我一下子又掉入了水中，然后紧接着在离灰熊很近的时候又来了一跃。第一跃是假跃，让灰熊信以为真，它伸出了爪子。第二跃我鼓足了力量，没给灰熊反应的机会，我跃上了高坡。

    水哗啦啦地流，我喝了一口水，感觉到这个身体还在。我往前处游去，我是一条鱼，水里的鱼，鱼群中的鱼，天空下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