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莫失莫忘
高洋被苏别尴尴尬尬地安慰过后，惆怅确实少了许多，却不免又想起杨柳清来。
他于杨柳清相识已经八年了，比杨柳清一半的命还长，那时杨柳清七岁，他也只九岁。
“你就是北辽的太子么？”一骄矜的小女孩拦住他的去路。
男孩拧了拧眉：“在我们这，你们那才叫南齐。”
女孩不屑地哼了一声：“本宫说北辽就是北辽。你么，长得倒是让本宫看着高兴，往后本宫的后宫会留你一个位子的。”
“你！不知羞耻！我……本宫才不会跟你南齐人结亲！只有我娶女人的道理，哪有女人娶男人的！荒谬！”
杨柳清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难怪你们北辽这么弱，你是男的好了不起么？不也是从你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愚蠢。”
高洋其实同意她的说法，但这是在辽国，在辽国你得按辽国人的方式说话。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本宫懒得跟你争！”
杨柳清眼中放出光来：“好，那我们不说，我们来打吧！”
“你……我不跟女人打，也不跟小孩子打，更不跟你这不讲礼数的野蛮人打！”
“少废话，接招！”
一炷香后，高洋败下阵来。
“我……本宫看你不过是个丫头，让着你的！”
杨柳清不悦地拧着眉毛：“没意思。”转身走了。
好险，差点交到朋友了。
高洋追悔莫及，第二天作孽婆娑地给杨柳清道歉。
“其实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那么说会被父皇母后骂，我不敢在辽国这么说，对不起啦，我也没有让着你，我确实不如你，原谅我好不好……”
杨柳清冷哼一声：“我最讨厌骗子了。”
高洋眼泪汪汪的，煞是可怜：“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杨柳清眼珠转了转，坏笑道：“你以后，入我的后宫。”
高洋纠结了许久：“我……我……我若入你后宫，我只能做皇后。”
杨柳清道：“好吧，便宜你了，我原谅你啦！”
那年杨柳清在北辽玩了两个月才回大齐，走时高洋泪眼婆娑地握着她的手：“小清，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杨柳清郑重地回握：“你就等着本宫接亲的仪仗队吧！”
那以后他们又见过几次，每每不过几日便分别了，两人也一天天疏远了。
想到这里，高洋痴痴地笑了。
那日在醉仙楼，他的小清不是也那样握着他的手，承认了她始终放不下他么？
“她心里有我。”高洋想着，甜甜睡去。
刚住进东宫的杨柳清没由来打了个寒噤。这几日事情太多了些，不过好在过几日苏别便要送高洋回北辽，一下少了两个大麻烦，杨柳清乐得自在。
与高洋想的不同，杨柳清是个没几分情也能表现出十分来的人，她童年并不缺少关爱，是以也不像高洋一度把她当作精神寄托一样重视高洋，无非是小时候一起玩过两个月过家家罢了。
高洋毕竟是她的对手，这个对手还蛮有风骨的，那么他就是个不赖的对手。只能怪他自己没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一点点虚无缥缈的情谊都能当真，把家国之事都要抛在脑后，分不清主次。不过这对杨柳清来说却百利无一害，她也乐得装模作样几个月，荣华富贵一辈子。
要说也真够怪的，高洋在那虎狼窝里长大，却这么正直坦率，杨柳清从不缺爱，却长得这么偏激。
五日后，终于到了挥别两个麻烦的时候了！
杨柳清本着干一行爱一行，敬业爱业的原则，尽职尽责地表演到最后一刻，努力挤出了两滴泪，清凌凌的眼神难舍难分地与高洋对望着，直看得人家涕泗横流。
“阿洋……保重！”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苏别没眼色地加入：“殿下，您也保重！”
杨柳清含泪点头，心想这队人马怎么还不走。
“小清……我会时时记挂着你的。”
杨柳清含泪点头，心想这高洋怎么这么多话要讲。
终于终于送别了二人，杨柳清抹抹脸，都快僵了，阴沉着脸色上了马车。
“寒冬腊月的教人站恁久，真没眼色。”
杨柳清回了东宫，打算翻一件好看的披风披着赏梅去，却翻到了那天她与高洋溜出醉仙楼时，高洋见她冷为她披上的褂子。
“……”杨柳清眼神暗了暗，拿着那褂子看了许久。
“月白，把这件衣服烧了。”
杨柳清最后没能去赏梅，柳青与林术却去了，那是上京城中梅花最出名的倚梅园，两人不远不近地一起走着，不尴不尬的，却正碰到另外两人，那两人却牵着手，亲密地肩并着肩，正是杨絮如与李逸尘。
两人草草施礼，杨絮如打趣道：“这倚梅园什么时候成了情人幽会的圣地了？倒是便宜了我们……”李逸尘咳咳打断她。
“陛下，我与师妹未成情人。”林术文质彬彬地笑着。
杨絮如没心没肺地笑了几声，只说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拉着李逸尘走了，还叽叽喳喳跟他八卦着。
柳青运转着内功，脸上并不见红，但身上却隐隐冒出热气。
林术笑着摇摇头。
他们都听到了，杨絮如拉着李逸尘说的是——未成情人，那就是早晚会成咯？
今日在这倚梅园中的，还有一对恋人，那便是四处云游的林楚楚与四处奔波的莫惊春。
这二人路子偏，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自然也就没能遇到柳青，那日在花江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了想必是能认出的。即使他们认不出柳青，林术也定能认出来他姑姑林楚楚。
“好可惜啊阿春，在早些来我们就能见着皇太女了，那皇太女可真有本事啊！对了，皇太女是有字的，我怎么没有字呀？”
莫惊春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道：“许是有过的，忘了。”
林楚楚叹口气，随即又开心起来：“不过楚楚这名字已经很好听了，我很喜欢，暂时就不取字了！阿春，你有没有字啊？”
“没有。”
“为什么？”
“以前的主人没起。”
“……你的名也是他起的吗？”
“是。”
林楚楚慨然：“前辈还真会取名字！若要我来取一个相当的，怕是取不出……有了，莫失莫忘，叫莫忘吧，如何？”
“好。”
母皇父后师父师伯都玩去了，杨柳清一个人独守空宫好生无聊，杨桢自有小朋友跟着一起玩，更显得诺大的东宫冷冷清清的。
杨柳清拿着书册有一会没一会地看着，时而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时而聚焦在文字上。
她总是想到那褂子。
她悠悠地叹口气，把书册扔在一边，四仰八叉躺到榻上。
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终于站起身来，叫月白伺候穿衣，穿着宫外寻常女子的衣裙，披了件狐皮大氅便悄然出宫，上花满楼吃酒去了。
饮过三杯，有人敲了三下她的桌子，她敛了声息跟着那人去了。
那人带着她进到了一间厢房，才把兜帽摘下来，原来是她安插在江鹃身边的映月。
“主人，几处楼子都办妥了。”
原来这各地的楼子有许多都握在杨柳清手里，那些小厮侍女暗地里做着探子，此时瞒得紧，连楼子里的公子小姐都不知道。其中正包括这家花满楼。
自然也包括襄州的醉仙楼。
哪有什么恰巧救风尘，都是杨柳清一手安排的。
钱自然是从沧州那搜刮出的赃款里出，江鹃留着别有用处。
杨柳清满意地笑一笑：“做得不错，有什么想要的？”
映月忽然羞赧地笑了：“江鹃。”
杨柳清思量片刻道：“你出手本宫不拦你，只是这种事终归是你情我愿，你要是折了本宫一员大将，本宫不会让你好过。”
“属下绝无伤害她之举动！”
“你觉得……她对你怎样？”
“极好。连我这兜帽，都是她为我披上的。”映月脸颊微红。
杨柳清便又想起高洋为她披的褂子来。
“……行了，你想干嘛干嘛吧，别误了事就是了。”
“是！”
映月已经走远，杨柳清喝尽了杯底的酒。
“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他于杨柳清相识已经八年了，比杨柳清一半的命还长，那时杨柳清七岁，他也只九岁。
“你就是北辽的太子么？”一骄矜的小女孩拦住他的去路。
男孩拧了拧眉：“在我们这，你们那才叫南齐。”
女孩不屑地哼了一声：“本宫说北辽就是北辽。你么，长得倒是让本宫看着高兴，往后本宫的后宫会留你一个位子的。”
“你！不知羞耻！我……本宫才不会跟你南齐人结亲！只有我娶女人的道理，哪有女人娶男人的！荒谬！”
杨柳清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难怪你们北辽这么弱，你是男的好了不起么？不也是从你母亲肚子里出来的。愚蠢。”
高洋其实同意她的说法，但这是在辽国，在辽国你得按辽国人的方式说话。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本宫懒得跟你争！”
杨柳清眼中放出光来：“好，那我们不说，我们来打吧！”
“你……我不跟女人打，也不跟小孩子打，更不跟你这不讲礼数的野蛮人打！”
“少废话，接招！”
一炷香后，高洋败下阵来。
“我……本宫看你不过是个丫头，让着你的！”
杨柳清不悦地拧着眉毛：“没意思。”转身走了。
好险，差点交到朋友了。
高洋追悔莫及，第二天作孽婆娑地给杨柳清道歉。
“其实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我那么说会被父皇母后骂，我不敢在辽国这么说，对不起啦，我也没有让着你，我确实不如你，原谅我好不好……”
杨柳清冷哼一声：“我最讨厌骗子了。”
高洋眼泪汪汪的，煞是可怜：“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杨柳清眼珠转了转，坏笑道：“你以后，入我的后宫。”
高洋纠结了许久：“我……我……我若入你后宫，我只能做皇后。”
杨柳清道：“好吧，便宜你了，我原谅你啦！”
那年杨柳清在北辽玩了两个月才回大齐，走时高洋泪眼婆娑地握着她的手：“小清，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杨柳清郑重地回握：“你就等着本宫接亲的仪仗队吧！”
那以后他们又见过几次，每每不过几日便分别了，两人也一天天疏远了。
想到这里，高洋痴痴地笑了。
那日在醉仙楼，他的小清不是也那样握着他的手，承认了她始终放不下他么？
“她心里有我。”高洋想着，甜甜睡去。
刚住进东宫的杨柳清没由来打了个寒噤。这几日事情太多了些，不过好在过几日苏别便要送高洋回北辽，一下少了两个大麻烦，杨柳清乐得自在。
与高洋想的不同，杨柳清是个没几分情也能表现出十分来的人，她童年并不缺少关爱，是以也不像高洋一度把她当作精神寄托一样重视高洋，无非是小时候一起玩过两个月过家家罢了。
高洋毕竟是她的对手，这个对手还蛮有风骨的，那么他就是个不赖的对手。只能怪他自己没在健康的环境下长大，一点点虚无缥缈的情谊都能当真，把家国之事都要抛在脑后，分不清主次。不过这对杨柳清来说却百利无一害，她也乐得装模作样几个月，荣华富贵一辈子。
要说也真够怪的，高洋在那虎狼窝里长大，却这么正直坦率，杨柳清从不缺爱，却长得这么偏激。
五日后，终于到了挥别两个麻烦的时候了！
杨柳清本着干一行爱一行，敬业爱业的原则，尽职尽责地表演到最后一刻，努力挤出了两滴泪，清凌凌的眼神难舍难分地与高洋对望着，直看得人家涕泗横流。
“阿洋……保重！”
道一声珍重，道一声珍重，那一声珍重里有蜜甜的忧愁。
苏别没眼色地加入：“殿下，您也保重！”
杨柳清含泪点头，心想这队人马怎么还不走。
“小清……我会时时记挂着你的。”
杨柳清含泪点头，心想这高洋怎么这么多话要讲。
终于终于送别了二人，杨柳清抹抹脸，都快僵了，阴沉着脸色上了马车。
“寒冬腊月的教人站恁久，真没眼色。”
杨柳清回了东宫，打算翻一件好看的披风披着赏梅去，却翻到了那天她与高洋溜出醉仙楼时，高洋见她冷为她披上的褂子。
“……”杨柳清眼神暗了暗，拿着那褂子看了许久。
“月白，把这件衣服烧了。”
杨柳清最后没能去赏梅，柳青与林术却去了，那是上京城中梅花最出名的倚梅园，两人不远不近地一起走着，不尴不尬的，却正碰到另外两人，那两人却牵着手，亲密地肩并着肩，正是杨絮如与李逸尘。
两人草草施礼，杨絮如打趣道：“这倚梅园什么时候成了情人幽会的圣地了？倒是便宜了我们……”李逸尘咳咳打断她。
“陛下，我与师妹未成情人。”林术文质彬彬地笑着。
杨絮如没心没肺地笑了几声，只说年纪大了记不住事，拉着李逸尘走了，还叽叽喳喳跟他八卦着。
柳青运转着内功，脸上并不见红，但身上却隐隐冒出热气。
林术笑着摇摇头。
他们都听到了，杨絮如拉着李逸尘说的是——未成情人，那就是早晚会成咯？
今日在这倚梅园中的，还有一对恋人，那便是四处云游的林楚楚与四处奔波的莫惊春。
这二人路子偏，一路上没遇到几个人，自然也就没能遇到柳青，那日在花江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再见了想必是能认出的。即使他们认不出柳青，林术也定能认出来他姑姑林楚楚。
“好可惜啊阿春，在早些来我们就能见着皇太女了，那皇太女可真有本事啊！对了，皇太女是有字的，我怎么没有字呀？”
莫惊春不知该怎么解释，只得道：“许是有过的，忘了。”
林楚楚叹口气，随即又开心起来：“不过楚楚这名字已经很好听了，我很喜欢，暂时就不取字了！阿春，你有没有字啊？”
“没有。”
“为什么？”
“以前的主人没起。”
“……你的名也是他起的吗？”
“是。”
林楚楚慨然：“前辈还真会取名字！若要我来取一个相当的，怕是取不出……有了，莫失莫忘，叫莫忘吧，如何？”
“好。”
母皇父后师父师伯都玩去了，杨柳清一个人独守空宫好生无聊，杨桢自有小朋友跟着一起玩，更显得诺大的东宫冷冷清清的。
杨柳清拿着书册有一会没一会地看着，时而眼神空空地望着前方，时而聚焦在文字上。
她总是想到那褂子。
她悠悠地叹口气，把书册扔在一边，四仰八叉躺到榻上。
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终于站起身来，叫月白伺候穿衣，穿着宫外寻常女子的衣裙，披了件狐皮大氅便悄然出宫，上花满楼吃酒去了。
饮过三杯，有人敲了三下她的桌子，她敛了声息跟着那人去了。
那人带着她进到了一间厢房，才把兜帽摘下来，原来是她安插在江鹃身边的映月。
“主人，几处楼子都办妥了。”
原来这各地的楼子有许多都握在杨柳清手里，那些小厮侍女暗地里做着探子，此时瞒得紧，连楼子里的公子小姐都不知道。其中正包括这家花满楼。
自然也包括襄州的醉仙楼。
哪有什么恰巧救风尘，都是杨柳清一手安排的。
钱自然是从沧州那搜刮出的赃款里出，江鹃留着别有用处。
杨柳清满意地笑一笑：“做得不错，有什么想要的？”
映月忽然羞赧地笑了：“江鹃。”
杨柳清思量片刻道：“你出手本宫不拦你，只是这种事终归是你情我愿，你要是折了本宫一员大将，本宫不会让你好过。”
“属下绝无伤害她之举动！”
“你觉得……她对你怎样？”
“极好。连我这兜帽，都是她为我披上的。”映月脸颊微红。
杨柳清便又想起高洋为她披的褂子来。
“……行了，你想干嘛干嘛吧，别误了事就是了。”
“是！”
映月已经走远，杨柳清喝尽了杯底的酒。
“一天天的，真不让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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