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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凤凰山

    那凤凰山来人送信的时候也真是不巧,那搭刚收到信,杨柳清便来了月事,之前在金陵西郊剿匪时受了重伤,接连两个月都没有来过了,这回忽然又来了,杨柳清只觉得使不上劲,腹中绞痛,三人又在客栈住了五天,八月廿一才走。

    这五天杨桢总不明就里,姐姐怎么忽然就病了,脾气也更大了,他都不敢和杨柳清多说话,杨柳清跟个火药桶似的看什么都烦,路过的狗都要被她骂两句。杨桢于是忧心忡忡地问柳青,柳青又不是个靠谱的,只神神秘秘地说,你姐姐成女人了。

    杨桢大惊大怒,以为姐姐有男人了,这情状莫不是被辜负了吧?想来想去,杨桢排除了一圈人,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苏别了,这家伙真是怪恶心人的,当时姐姐昏迷着就总偷看,还要他给香囊……可姐姐不是把香囊给柳青了吗?是了,一定是那苏别负了姐姐,姐姐一气之下就转手送人了。

    “这个苏别……最好再不要叫本宫给碰到了!”杨桢恶狠狠想着,忽然见杨柳清走出自己的客房,顿时又紧张起来。

    杨柳清脸色不大好,声音中似有愠气:“柳青呢?”

    “出去逛了。”

    杨柳清从锦囊中拿出些许碎银:“拿着,给我买个糖葫芦,自己也买一个吃着吧。”

    杨桢点点头,小心地步出客栈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们自山间遇匪后便没再走山路,实在是有些危险,加之在金陵恁多人都慕名而来见过他们,也没人怀疑他们身份,于是就从官道上走了,一路也不遮遮掩掩,那样反而可疑。不过杨桢还是小心观察着街道,买好两串糖葫芦后就飞快往回走。

    这一往回走,杨桢一路眼神扫着,却见到了无所事事的柳青,于是向她走去。

    “姐姐找你。”

    柳青疑惑道:“她叫你来找我?”

    “她叫我出来买东西,还问了你在哪里。”

    柳青奇道:“他叫你自己出来?买什么?”

    杨桢把那油纸包着的糖葫芦给她一瞧。

    柳青心下了然,杨柳清前些日子叫她没事就来这条街上的酒馆茶馆里打听打听,这会儿又叫杨桢出来买糖葫芦,杨桢自然是想买最好的,这附近最好的糖葫芦也就在这条街上,若是杨桢出了什么状况,她柳青也能及时救场,这般用心把他二人支出来,定是有什么不方便他们知道的事……

    是了,柳青忆起那时在苏家杨柳清猜出了那要杀她的人是杨玉如,她在江家拿的给杨玉如做衣服的料子还在马车上……她是在跟她的情报机构交接吧。柳青心中笑笑,这事儿连她和杨桢也要瞒,不过也是该的,那就顺了她的意吧。

    柳青仿佛漫不经心,顺口一提:“她现在想吃点甜的也是应该的,这样,咱们去买些红糖给她吧,这会儿正式该好好补补。”

    杨桢没搞清这中间的因果关系,迷迷糊糊地就被柳青拖走了。

    过了大半个时辰,二人总算回到客栈,杨柳清看着情绪稳定了不少,还夸杨桢懂事,那糖葫芦她吃了一个就叫柳青也尝尝,杨桢连忙表示柳师父要是想吃可以吃他的,柳青揉了揉他的头道:“你姐姐那是不想吃,吃不惯这些东西。”不过这种酸酸甜甜的东西柳青倒是很喜欢,快快地就吃完了,想着回去给林术也带一串吧,不知林术怎么样了?

    杨柳清吃了一颗只觉得嘴里发腻,又用茶水漱了口:“过了今夜便出发去凤凰山吧。”

    几人在路上又耗了半个月,待到能看到凤凰山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初六了,几人套了马,在茶楼里吃着茶,这花江的擂茶最是有名,以芝麻在内壁刻着竖纹的钵中以长木棍擂成极细碎的小粒,又慢慢地一边加水一边擂,有些加折耳根之类的草木,对身体也大有裨益,好甜者也可加糖,外地人喜欢加炒米,倒是一碗擂茶半碗渣了,喝完胃口小的都能有个半饱。他们三人正在这边吃着,忽然隔壁桌一女子与他们攀谈起来。

    “三位不是本地人吧?”此人甚是好姿容,穿着水一般柔的衣裙,梳着花江发式,额上贴着殷红的花钿,于她身侧一男子静静地饮着茶,柳青和杨柳清却觉出此人武功不俗。

    杨柳清和善地笑笑,像是谁家天真活泼的小姐:“是呀,姐姐,你真漂亮。”

    那女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那个,重阳那天,凤凰山上会有仙人下山呢,到时候还有大集,可热闹了,几位不如多留几日。”

    杨柳清点头称是,不多时便告辞了。

    那女子却出神地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胳膊肘捅捅身边的男子:“阿春,这三个人长得可真好看呐……”

    正是林楚楚。

    莫惊春沉默着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他也感到那两个女人武功深不可测,还跟他之前跟随的主人有些许相似之处……

    杨柳清没学到缩地成寸的法术,林术只教她一些心法,有关术法的都说等她及笄后再教来,算算日子,她不久便及笄了。是以三人驾着车慢慢地才上了山,凤凰山与北灵山不同,风光都是跟山下一致。此时已是深秋,秋风一扫,桂花便扑簌簌地下落,黄色的小花落在身上,闻着这气味,柳青又馋起了桂花糕。

    到山上时已是黄昏了,只见远处稀稀拉拉地散落着亭台楼阁,竟是比北灵山还不如,一派破落相。

    “二十年前,这地儿还不这样。”柳青颇为感叹,北灵山也与凤凰山断了联系许久了,她也不曾想到二十年间此地竟变得如此荒芜。

    一道童迎了过来,也不如北灵山上的活泼,眼睛直瞅着地面,温声道:“三位请随我来。”就把三人引到一处楼阁中,那阁子上头歪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三个字,却被划得不成样子,院中草木皆枯,这在深秋虽是寻常景象,却令人无端生出怅然来,仿佛此地早已荒废许久。

    一老者闭目静坐于阁中,须发尽白,草草地束着发,分明坐得端正,却是掩不住的颓败之气。

    柳青领着杨柳清拜见,杨桢并非灵山中人,只是默然候着。柳青神色严肃地望着那老人,那老人终于缓缓张开眼,浑浊的眼珠瞧过来时,杨柳清心中一惊:这人,像是被日日夜夜折磨成这番憔悴模样的,于他平静的面容中隐匿着恨,杨柳清感受不到此人有多么强的内力或灵根。

    那苍老粗糙的声音直往人耳朵里钻:“唤你前来,是要问你师门中事。”

    柳青木木地道:“真人问就是了,柳青知无不言。”

    “你师叔现在何处?”

    “刘铭已被逐出师门,身死道销。”十年前那次刺杀,皇宫未提及道门中人,是以无人知晓刘铭身死。

    那老者神色忽然变得狠戾兴奋,眸中射出精光,白胡子抖了几抖,嘴唇颤动,始终说不出话,最后只喷出一口血来,杨柳清急急忙忙躲避,一滴也没溅着。

    柳青皱着眉立着,也不扶一扶人家。那老者自行平复了许久,才叫柳青将事情说与他听。

    柳青却反问他:“真人问刘铭做什么?此人与你凤凰山又有何干系?”

    她这话不客气,可那老者也不生气,缓缓地边咳嗽边喘着粗气将事情原原本本细细道来。

    “十年前,我徒张亦弛总算学成出师,下山历练时正赶上承天节,他还未去过上京,便自请前去。去时是夏日,承天节在初秋,可到了那年深冬时节,亦弛也未曾回来,书信也不见往回传。

    “我便封了山去寻他,在他下山前我曾给过他一刻着追踪符的玉牌,我顺着那追踪符走了不过半日,那符便在一处客栈内没了反应,只将将出了益州地界。我隐匿了生息在客栈中搜寻遍了,却没见他的人影。

    “我在那客栈住下了,三日后却仍找不见人,于是一路北上,在上京遇到了逗留在那里的玄净道友。亦弛生性最是和善,曾在玄净困窘时帮过他,二人本算是朋友了,玄净却道那日亦弛并不理会他,他上前问候,亦弛也只是淡漠地点点头。

    “我当即意识到,我那傻徒儿定是叫人操控了,便请玄净助我寻找,玄净还说,承天节后的一夜,宫中有人行刺,现已伏法。我正想去皇宫一探究竟,却又听说你与你师兄现已下了山,为朝廷所用。我便先上了北灵山,去问你们师父。

    “你师父却说并未见过亦弛,那日在宫中行刺的也不过是个寻常小贼。我又逗留几日便南下了。到了那客栈,却发现了些不对劲。

    “那时都已是深冬了,那客栈后的园子里却还在开着菊花,简直金黄得刺眼,我刨开那花,却见花根交错缠着一具尸骨,那肉还没全然烂了,那是我的徒儿。”

    说到这里,他眼中淌出泪,顺着脸上皱纹的纹路流着,杨柳清也觉得有些难过,他这样子让杨柳清想到了从前教过她的叶太傅,叶太傅死时也是这样流着泪,她第一次知道了“老泪纵横”的含义。

    “我气急,剑抵着掌柜的的脖子,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却说那公子只是寻常来住一晚,却在院子里突然一剑将自己捅死。我反反复复地问,他却不变说辞。我便猜是那操纵亦弛的人一时不查,亦弛醒来,怕自己做错事,便自杀了。

    “我放开掌柜的,正欲离去,他却一刀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