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梅香
这天灵山上雪后初霁，暖融融的阳光拢着这山，行于山上，柳青心情也好了起来，暂时不去理会她和林术之间那一点异状。上了灵山也没有被刺杀的危险，她也就把找出幕后之人一事抛诸脑后了，呼吸着灵气充沛的新鲜空气，只觉整个人也清爽了不少。
她一大早就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了瞧见杨柳清正由林术监督着练功，心中颇为得意。她倒是做了甩手掌柜，也不怕林术天天被她支使还要忙着治疗柳均给累着，其实其中也是有些私仇，当年她被柳均捡回来时才六岁，柳均当时正在突破境界，常常闭关，因此总是林术监督着她练功，一点懒都不许偷，彼时才十岁的林术已经是十分的臭屁，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没一个字是柳青爱听的，不仅如此，他还让柳青别叫柳均爹，还要叫林术师兄。柳青偏要与他对着干，还说他是嫉妒，因为他不能当柳均的儿子，林术自然是让她加练。她一想到林术是在给她当免费劳动力就觉得快活，舒心地笑笑，对着林术道：“我说林术，你可千万看紧了她，她可喜欢偷工减料了，一个不注意她就坐地上了。”
她这话说得很不识好歹，明明是林术帮她看人，怎么好像是她雇用的林术，但林术只是平和地笑笑，依旧抱着剑倚在墙边道：“还好还好，师兄我啊，以前见过更能偷懒的。”言罢笑眯眯地盯着柳青。
柳青铁了心要恶心恶心他，拿腔捏调，柔声细语道：“哎呀，那师兄定是累坏了吧？真是的，那人不会就是我吧？师妹我呀，甚是愧疚呢。”说着还佯装懊恼，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杨柳清骇然，柳青虽喜欢阴阳怪气，却因为她是个孩子难以理解复杂的语言艺术而很少对她这样，因此她以为柳青这话是真心的，难以想象，心狠手辣如柳青竟也会有矫揉造作的一面。
林术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道：“也是师兄当时太严格了。”
柳青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贫几句，听他这么说，觉得十分无趣，嗯了一声又叫杨柳清好好练便回房了。
桌上的梅花前两天枯干了，杨柳清拿去压成片状夹在书册里，也分了她几片，她翻开一本游记，恰好翻到夹着花的那页，她覆着一层薄茧但仍显纤长的指拈起那花片，置于鼻下轻轻嗅着，这熟悉的香气又让她忆起从前她在灵山上的日子来。
“林术！我不练了！我要跟爹告你的状！”扎马步的女孩浑身是汗，扎起的头发乱糟糟的，碎发贴在脸上，又像是个小乞丐了。
林术抱着木剑，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是师父让我看着你的。”
柳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被林术用木剑柄挑起来了，林术把木剑一抛，落回手上时握着的已是剑柄，又在柳青膝弯处各敲一下，柳青腿一弯，眼看要跪下，他又将木剑抵在柳青腰上，又飞快地在她双肩上各拍一下，柳青便又是扎马步的姿势了。他自认为力道控制得极好，但柳青还是被打得生疼，龇牙咧嘴道：“别打我！好疼！我练就是了。”
那天柳青再也没有闹腾，练完了就气鼓鼓地回房沐浴了，这令林术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女孩子，还那么小，我是不是……真的打得太重了些？”他一路回自己的院子一路想着，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原来是一树梅花。
柳青洗好了又该去快雪堂习字了，她拉开门，一枝梅花斜斜地倚在玉瓶中，像林术一般凉凉地睨着她。
“还……挺香的，算了，师兄他也不是故意的。”当年年幼的柳青对林术尚存一些敬重，又是唯二的亲人一般的存在，她虽有些脾气，却打心底里是依赖柳均和林术的。
她轻步走入快雪堂，林术已经备好了她的笔墨纸砚，她又是心中一暖，说实在的，这么照顾她的，这辈子，林术是第一个，连柳均都多有疏漏，又总见不到人。
林术认认真真写着自己的功课，柳青发现他很沉得住气，不像她写字越写越快，越写越潦草。林术偶有错字，也会等写完了再用墨勾去。柳青学着林术端端正正的样子写了一会儿，有些羞涩地开口道：“谢谢师兄的梅花，很美，我很喜欢。”
林术动作微微停了一下，纸上晕开一团黑墨，他又接着写，只淡淡道：“贸然打你，是我不对。梅花，你若喜欢，我日日折给你便是。”
没感受过太多温暖的柳青顿时又深受感动，诚恳道：“师兄，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后绝不再偷懒！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打了我……是因为以前也总有人那样拿着棍子打我……我是想到了他们才生气的。”
这话听得林术心里一紧，他也没有和小妹妹相处的经验，斟酌半晌，郑重道：“你受苦了，师兄以后定会护着你，不会再打你。”
柳青于是很灿烂地笑了：“师兄，你真好！我喜欢你！”
林术脸一红，慌张道：“男女有别，莫要口无遮拦！”
柳青失落道：“师兄你不是说要护着我么？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呢……”
“我自然是……你……好好习字！”
林术确实说话算话，她及笄前屋里总有一枝梅花静静候着，及笄后林术再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只是山上那几十株梅，不知为何不分时节地日日开着。
柳青从旧事中回过神来，看了几页游记，总是看不进去，遂把书一扔，出了青竹居四下逛起来了。
林术的木叶轩离青竹居最近，她从外头看看，看不出与从前有什么变化，还是古朴典雅，与林术本人差不多的风格，她又绕到柳均的见微堂，这儿只是多种了些竹子，旁的都和她记忆中别无二致，不多时，又见一颇宽大的院子里不时有人走动，这便是杨柳清在此地的住处了。杨絮如曾说要让孩子独立些，就在她断奶后给她辟出了承泽宫单住，取上承黄天恩泽之意，是以杨柳清虽年幼也是一个人住惯了。
她又回到炼武堂前看着林术操练杨柳清。杨柳清每日只练至多两个时辰，多了怕影响孩子生长，练的也多是些静的功夫，虽是枯燥了些，但胜在基础打得牢，对日后的精进大有裨益。
不多时今日的份就练完了，杨柳清自去洗澡，柳青与林术一同去瞧柳均。
柳青搭了柳均的脉，虽仍有些弱，但已经与常人无异，不出三日就能醒了。
“师妹，你们留到什么时候？”
“至多不过到山上开春的时候吧。说实话，要是能行我真巴望着在山上留一辈子，山下太凶险，花花世界迷人眼呐。”
林术听到她说花花世界，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下，压下那股无名的郁闷道：“刘铭已死，还有什么凶险的？”
柳青整个身子靠在柳均的摇椅上，舒适地仰着头，闻言懒懒向林术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师兄竟日呆在山上自然不知道山下人心险恶，想害小丫头的人可多着呢。”
林术默然，不知过了多久又缓缓开口道：“师妹，你是不是想知道刘铭的事？”
柳青等他说这话等了十来天了，强压下心中的疑问；，镇定道：“我虽想知道真相，但若是会冒犯到师兄，我亦不愿。”
林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道：“刘铭，算是我的姑父。”
她一大早就出去走了一圈，回来了瞧见杨柳清正由林术监督着练功，心中颇为得意。她倒是做了甩手掌柜，也不怕林术天天被她支使还要忙着治疗柳均给累着，其实其中也是有些私仇，当年她被柳均捡回来时才六岁，柳均当时正在突破境界，常常闭关，因此总是林术监督着她练功，一点懒都不许偷，彼时才十岁的林术已经是十分的臭屁，一句好听的话都不说，没一个字是柳青爱听的，不仅如此，他还让柳青别叫柳均爹，还要叫林术师兄。柳青偏要与他对着干，还说他是嫉妒，因为他不能当柳均的儿子，林术自然是让她加练。她一想到林术是在给她当免费劳动力就觉得快活，舒心地笑笑，对着林术道：“我说林术，你可千万看紧了她，她可喜欢偷工减料了，一个不注意她就坐地上了。”
她这话说得很不识好歹，明明是林术帮她看人，怎么好像是她雇用的林术，但林术只是平和地笑笑，依旧抱着剑倚在墙边道：“还好还好，师兄我啊，以前见过更能偷懒的。”言罢笑眯眯地盯着柳青。
柳青铁了心要恶心恶心他，拿腔捏调，柔声细语道：“哎呀，那师兄定是累坏了吧？真是的，那人不会就是我吧？师妹我呀，甚是愧疚呢。”说着还佯装懊恼，做出一副要哭的表情。
杨柳清骇然，柳青虽喜欢阴阳怪气，却因为她是个孩子难以理解复杂的语言艺术而很少对她这样，因此她以为柳青这话是真心的，难以想象，心狠手辣如柳青竟也会有矫揉造作的一面。
林术收回视线，直视前方道：“也是师兄当时太严格了。”
柳青还以为他要跟自己贫几句，听他这么说，觉得十分无趣，嗯了一声又叫杨柳清好好练便回房了。
桌上的梅花前两天枯干了，杨柳清拿去压成片状夹在书册里，也分了她几片，她翻开一本游记，恰好翻到夹着花的那页，她覆着一层薄茧但仍显纤长的指拈起那花片，置于鼻下轻轻嗅着，这熟悉的香气又让她忆起从前她在灵山上的日子来。
“林术！我不练了！我要跟爹告你的状！”扎马步的女孩浑身是汗，扎起的头发乱糟糟的，碎发贴在脸上，又像是个小乞丐了。
林术抱着木剑，不屑地冷哼一声，道：“是师父让我看着你的。”
柳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被林术用木剑柄挑起来了，林术把木剑一抛，落回手上时握着的已是剑柄，又在柳青膝弯处各敲一下，柳青腿一弯，眼看要跪下，他又将木剑抵在柳青腰上，又飞快地在她双肩上各拍一下，柳青便又是扎马步的姿势了。他自认为力道控制得极好，但柳青还是被打得生疼，龇牙咧嘴道：“别打我！好疼！我练就是了。”
那天柳青再也没有闹腾，练完了就气鼓鼓地回房沐浴了，这令林术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女孩子，还那么小，我是不是……真的打得太重了些？”他一路回自己的院子一路想着，忽然闻到一阵清香，原来是一树梅花。
柳青洗好了又该去快雪堂习字了，她拉开门，一枝梅花斜斜地倚在玉瓶中，像林术一般凉凉地睨着她。
“还……挺香的，算了，师兄他也不是故意的。”当年年幼的柳青对林术尚存一些敬重，又是唯二的亲人一般的存在，她虽有些脾气，却打心底里是依赖柳均和林术的。
她轻步走入快雪堂，林术已经备好了她的笔墨纸砚，她又是心中一暖，说实在的，这么照顾她的，这辈子，林术是第一个，连柳均都多有疏漏，又总见不到人。
林术认认真真写着自己的功课，柳青发现他很沉得住气，不像她写字越写越快，越写越潦草。林术偶有错字，也会等写完了再用墨勾去。柳青学着林术端端正正的样子写了一会儿，有些羞涩地开口道：“谢谢师兄的梅花，很美，我很喜欢。”
林术动作微微停了一下，纸上晕开一团黑墨，他又接着写，只淡淡道：“贸然打你，是我不对。梅花，你若喜欢，我日日折给你便是。”
没感受过太多温暖的柳青顿时又深受感动，诚恳道：“师兄，是我太任性了，我以后绝不再偷懒！我生气不是因为你打了我……是因为以前也总有人那样拿着棍子打我……我是想到了他们才生气的。”
这话听得林术心里一紧，他也没有和小妹妹相处的经验，斟酌半晌，郑重道：“你受苦了，师兄以后定会护着你，不会再打你。”
柳青于是很灿烂地笑了：“师兄，你真好！我喜欢你！”
林术脸一红，慌张道：“男女有别，莫要口无遮拦！”
柳青失落道：“师兄你不是说要护着我么？我还以为你也喜欢我呢……”
“我自然是……你……好好习字！”
林术确实说话算话，她及笄前屋里总有一枝梅花静静候着，及笄后林术再没有进过她的屋子。
只是山上那几十株梅，不知为何不分时节地日日开着。
柳青从旧事中回过神来，看了几页游记，总是看不进去，遂把书一扔，出了青竹居四下逛起来了。
林术的木叶轩离青竹居最近，她从外头看看，看不出与从前有什么变化，还是古朴典雅，与林术本人差不多的风格，她又绕到柳均的见微堂，这儿只是多种了些竹子，旁的都和她记忆中别无二致，不多时，又见一颇宽大的院子里不时有人走动，这便是杨柳清在此地的住处了。杨絮如曾说要让孩子独立些，就在她断奶后给她辟出了承泽宫单住，取上承黄天恩泽之意，是以杨柳清虽年幼也是一个人住惯了。
她又回到炼武堂前看着林术操练杨柳清。杨柳清每日只练至多两个时辰，多了怕影响孩子生长，练的也多是些静的功夫，虽是枯燥了些，但胜在基础打得牢，对日后的精进大有裨益。
不多时今日的份就练完了，杨柳清自去洗澡，柳青与林术一同去瞧柳均。
柳青搭了柳均的脉，虽仍有些弱，但已经与常人无异，不出三日就能醒了。
“师妹，你们留到什么时候？”
“至多不过到山上开春的时候吧。说实话，要是能行我真巴望着在山上留一辈子，山下太凶险，花花世界迷人眼呐。”
林术听到她说花花世界，眉头极轻微地蹙了下，压下那股无名的郁闷道：“刘铭已死，还有什么凶险的？”
柳青整个身子靠在柳均的摇椅上，舒适地仰着头，闻言懒懒向林术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笑道：“师兄竟日呆在山上自然不知道山下人心险恶，想害小丫头的人可多着呢。”
林术默然，不知过了多久又缓缓开口道：“师妹，你是不是想知道刘铭的事？”
柳青等他说这话等了十来天了，强压下心中的疑问；，镇定道：“我虽想知道真相，但若是会冒犯到师兄，我亦不愿。”
林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道：“刘铭，算是我的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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