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半生风流半生戏
王轩看着眼前这女子不施粉黛，面容清秀，一身粗道衣，一个标准的小道姑的模样，没有半点违和，
好像她本就是生在这里的一般，
王轩还是不能接受这就是那个趾高气扬恨不得把所有金银珠宝都戴在身上的洛梦洁。
“郡主……”
静尘抬手制止，对王轩不似对那道姑亲切，
这却倒是符合了洛梦洁与王轩不合的固有印象
“姑娘莫要再提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是这道观里的小道姑，道号静尘。”
看得出来，静尘并没有想过王轩会来，也不是很高兴她来。
莫子虚脸上黑了一黑，想直接拽着王轩就走，
但是一看王轩似乎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王轩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一时语塞，
静尘看她还在组织语言，就先发制人：
“姑娘想来看浔阳郡主的笑话？”
王轩愣了一下，
她这话说得，如此事不关己，倒真的像是自己未曾当过什么郡主一样。
“赶不巧，我挺喜欢这里的，而且，来静心观，也是我自己请愿的，
若是姑娘是来抓着前尘不放的，那便当洛梦洁已死了吧。”
她这话说得不假，完全没有半点恼怒或者隐忍，倒是有些自豪。
王轩不解她的用心：“郡主误会了，小女只是从未想过郡主至于入道观……”
静尘本已经准备关门送客了，又转过头来看着王轩，
王轩从未想过洛梦洁的眼神能如此成熟而洞察，
“道观怎么了？这世道本就是让人落俗的，歌舞之俗，酒肉之臭……”
她说到这里又不复继续往下说，
她看着王轩身边的莫子虚，眼神里泛起了一些熟悉的轻蔑与嘲讽，笑道：
“我何须与姑娘说这些，姑娘不过也是被世俗诓骗之人。”
说罢静尘欲转身离开。
王轩愣了片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敢问郡主！”她又叫住静尘：“郴靖二十八年，宗学府标榜上曾挂过一篇文章，只是挂了不到半日便被取走了，
小女依旧记得，题目是‘风流歧路’，署名是‘无道静尘’，可是郡主吗？”
静尘的身形一顿，眼神有些怀念，苦笑道：
“竟还有人记得那文章……”
王轩亦是沉默了片刻。
看来是了。
王轩虽然一直都不喜欢洛梦洁，但是却一直很奇怪，
为什么洛梦洁本曾是宗学府大学士们日日挂在口边的人才，最后却落得如此不耻的名声。
性格也与想象中大相径庭，实在难堪。
洛梦洁乃宗学府结业的学士，自然不是愚昧之人，怎会无故做出种种荒唐之事，
她既然是会为和亲王筹备寿礼的行孝之人，又怎会心中没有规矩，
那言行之放荡，倒像是恣意妄为，故意为之，
如今看来，她倒是有些懂了。
“郡主心在广阔天地而身在宫阙，
郡主所作所为，原皆是为了出世。”
静尘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轩，像是有些意料之外，似乎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她的厌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她生在九易，长在京都，她从来都看不惯那些权贵与士大夫，
但是她是郡主，由不得她不喜欢，
这世间在那些大人们嘴里似乎除了利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但她生了一身傲骨，唯我独尊，不服管教，
什么名声，什么利弊，这天下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她都不在乎。
她就是要成为最叛逆的女子，最好让他们将自己送了出去。
她无礼，放荡，游走勾栏间，她出言不逊，不好正业，结识龙阳顽固，
她让自己厌恶的世人终是厌恶自己，以最终取得了出世的资格，
她脱了族谱，去了封号，撇去了一身荣华，走出了那富贵牢笼，
这是她一个人的胜利，是她一个人的狂欢，
而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富足的。
没曾想到头来，懂了她的，竟是她最瞧不起的俗人，
她瞧不起王轩，因为王轩明明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
十岁的女孩，懂什么情爱，
即使是真的有，为一个不确定的人耗费七年，亦是不值，
为自己套上枷锁的人，最是可悲与落俗，
但，偏偏是王轩，读懂了自己。
静尘道：
“我曾不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也是万千俗人中的一个，
在我看来，功，利，权，爱，都是身外之物，不仅追逐名利的士大夫是俗人，
为所谓的情托付自身的女人更是俗不可耐，
只可惜没有早日遇见你，否则，我们大概可以成为知音。”
王轩笑了，笑得有些无奈，
神情似乎是在说那是天方夜谭，
“郡主缪言，我本俗人，即使读得郡主心，也难学郡主行，
我心不在天地，就在家人与国围之内。”
静尘淡淡地看着王轩，眼里有着欣赏与称赞，也有些许失落，
她有她的高傲，仿佛这一刻，那个高高在上的洛梦洁又回来了：
“人间须臾，我本逍遥，唯自作乐，不负此遭，
余生，晨钟暮鼓，清油寡灯，意在神庙，窥得天堂。”
道观的门阖上了。
莫子虚依旧一头雾水，半懂不懂。
他大概明白了，那郡主是自愿入了道观的，
没想到这王权富贵中竟出了一个出世之人。
但莫子虚依旧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哪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去吃苦的。
天天抄经念佛的，多无趣，要他，能寂寞死。
王轩对此的回复是：
“若是人人相通，互相理解，那世间也就没有争执了。”
莫子虚还是有些不服气，环着手臂问道：
“那，‘风流歧路’到底说什么了？”
他那些年不在京都，自然是没机会看见，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洛梦洁写出来的东西，被撤掉，也大概猜得到缘由了，
谁承想王轩轻笑着开口背诵，
那数年之前，仅仅挂过半日的文章，她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题：风流歧路
庸夫碌碌歧路间，我自清高不入流。
纵有披云凌霄志，九州王阙奈何人。
朱门权贵识酒肉，不识此间清净处。
半生风流半生戏，半生荣华半生愁。
今朝我自逍遥意，来日去俗陌路徒。
——无道静尘”
好像她本就是生在这里的一般，
王轩还是不能接受这就是那个趾高气扬恨不得把所有金银珠宝都戴在身上的洛梦洁。
“郡主……”
静尘抬手制止，对王轩不似对那道姑亲切，
这却倒是符合了洛梦洁与王轩不合的固有印象
“姑娘莫要再提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只是这道观里的小道姑，道号静尘。”
看得出来，静尘并没有想过王轩会来，也不是很高兴她来。
莫子虚脸上黑了一黑，想直接拽着王轩就走，
但是一看王轩似乎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便还是耐着性子听着。
王轩虽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又一时语塞，
静尘看她还在组织语言，就先发制人：
“姑娘想来看浔阳郡主的笑话？”
王轩愣了一下，
她这话说得，如此事不关己，倒真的像是自己未曾当过什么郡主一样。
“赶不巧，我挺喜欢这里的，而且，来静心观，也是我自己请愿的，
若是姑娘是来抓着前尘不放的，那便当洛梦洁已死了吧。”
她这话说得不假，完全没有半点恼怒或者隐忍，倒是有些自豪。
王轩不解她的用心：“郡主误会了，小女只是从未想过郡主至于入道观……”
静尘本已经准备关门送客了，又转过头来看着王轩，
王轩从未想过洛梦洁的眼神能如此成熟而洞察，
“道观怎么了？这世道本就是让人落俗的，歌舞之俗，酒肉之臭……”
她说到这里又不复继续往下说，
她看着王轩身边的莫子虚，眼神里泛起了一些熟悉的轻蔑与嘲讽，笑道：
“我何须与姑娘说这些，姑娘不过也是被世俗诓骗之人。”
说罢静尘欲转身离开。
王轩愣了片刻，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敢问郡主！”她又叫住静尘：“郴靖二十八年，宗学府标榜上曾挂过一篇文章，只是挂了不到半日便被取走了，
小女依旧记得，题目是‘风流歧路’，署名是‘无道静尘’，可是郡主吗？”
静尘的身形一顿，眼神有些怀念，苦笑道：
“竟还有人记得那文章……”
王轩亦是沉默了片刻。
看来是了。
王轩虽然一直都不喜欢洛梦洁，但是却一直很奇怪，
为什么洛梦洁本曾是宗学府大学士们日日挂在口边的人才，最后却落得如此不耻的名声。
性格也与想象中大相径庭，实在难堪。
洛梦洁乃宗学府结业的学士，自然不是愚昧之人，怎会无故做出种种荒唐之事，
她既然是会为和亲王筹备寿礼的行孝之人，又怎会心中没有规矩，
那言行之放荡，倒像是恣意妄为，故意为之，
如今看来，她倒是有些懂了。
“郡主心在广阔天地而身在宫阙，
郡主所作所为，原皆是为了出世。”
静尘意味深长地看着王轩，像是有些意料之外，似乎又想起了从前的事情
她的厌世，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她生在九易，长在京都，她从来都看不惯那些权贵与士大夫，
但是她是郡主，由不得她不喜欢，
这世间在那些大人们嘴里似乎除了利益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但她生了一身傲骨，唯我独尊，不服管教，
什么名声，什么利弊，这天下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她都不在乎。
她就是要成为最叛逆的女子，最好让他们将自己送了出去。
她无礼，放荡，游走勾栏间，她出言不逊，不好正业，结识龙阳顽固，
她让自己厌恶的世人终是厌恶自己，以最终取得了出世的资格，
她脱了族谱，去了封号，撇去了一身荣华，走出了那富贵牢笼，
这是她一个人的胜利，是她一个人的狂欢，
而这对她来说便是最富足的。
没曾想到头来，懂了她的，竟是她最瞧不起的俗人，
她瞧不起王轩，因为王轩明明是一个为情所困之人，
十岁的女孩，懂什么情爱，
即使是真的有，为一个不确定的人耗费七年，亦是不值，
为自己套上枷锁的人，最是可悲与落俗，
但，偏偏是王轩，读懂了自己。
静尘道：
“我曾不喜欢你，因为我觉得你也是万千俗人中的一个，
在我看来，功，利，权，爱，都是身外之物，不仅追逐名利的士大夫是俗人，
为所谓的情托付自身的女人更是俗不可耐，
只可惜没有早日遇见你，否则，我们大概可以成为知音。”
王轩笑了，笑得有些无奈，
神情似乎是在说那是天方夜谭，
“郡主缪言，我本俗人，即使读得郡主心，也难学郡主行，
我心不在天地，就在家人与国围之内。”
静尘淡淡地看着王轩，眼里有着欣赏与称赞，也有些许失落，
她有她的高傲，仿佛这一刻，那个高高在上的洛梦洁又回来了：
“人间须臾，我本逍遥，唯自作乐，不负此遭，
余生，晨钟暮鼓，清油寡灯，意在神庙，窥得天堂。”
道观的门阖上了。
莫子虚依旧一头雾水，半懂不懂。
他大概明白了，那郡主是自愿入了道观的，
没想到这王权富贵中竟出了一个出世之人。
但莫子虚依旧不能理解她的想法，
哪有人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去吃苦的。
天天抄经念佛的，多无趣，要他，能寂寞死。
王轩对此的回复是：
“若是人人相通，互相理解，那世间也就没有争执了。”
莫子虚还是有些不服气，环着手臂问道：
“那，‘风流歧路’到底说什么了？”
他那些年不在京都，自然是没机会看见，
不过既然是这样的洛梦洁写出来的东西，被撤掉，也大概猜得到缘由了，
谁承想王轩轻笑着开口背诵，
那数年之前，仅仅挂过半日的文章，她竟然记得清清楚楚：
“题：风流歧路
庸夫碌碌歧路间，我自清高不入流。
纵有披云凌霄志，九州王阙奈何人。
朱门权贵识酒肉，不识此间清净处。
半生风流半生戏，半生荣华半生愁。
今朝我自逍遥意，来日去俗陌路徒。
——无道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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